第一章:天庭議政
六月十九日寅時剛過,南天門的金釘就開始泛出晨曦的微光。增長天王手持青光寶劍,劍穗上的明珠在晨霧中若隱若現。他正仔細擦拭門柱上鑲嵌的夜明珠,忽然聽見身后傳來清脆的環佩叮當聲。
一隊仙娥踏著七彩祥云飄然而至。為首的碧霞元君手捧琉璃盤,盤中蟠桃足有臉盆大小,粉白的果皮上凝著晶瑩的仙露。忽然有個調皮的蟠桃從盤中滾落,骨碌碌直往云層邊緣跑去。
"小心!"增長天王一個箭步上前,寶劍"錚"地橫擋。蟠桃在劍鋒前堪堪停住,滴溜溜轉了個圈。碧霞元君掩嘴輕笑:"多謝天王。這桃兒急著要去人間呢。"說著輕點桃尖,那蟠桃竟化作一道金光墜向凡塵。
此時靈霄寶殿內,七十二根盤龍柱上的金鱗都拭得锃亮。仙童們正在懸掛七彩云紗制成的燈籠,那輕紗薄得能透出星辰的光輝。殿角的白玉香爐里,龍涎香升起裊裊青煙,在空中凝成祥云形狀。
玉帝端坐九龍金椅,九條金龍的眼睛都是用東海明珠鑲嵌的。王母娘娘的鳳冠上,百鳥朝鳳的圖案栩栩如生,最精巧的是那只鳳凰的眼睛——竟是兩顆會轉動的紅寶石。
宴會正酣時,太白金星突然摔了青銅酒爵。瓊漿玉液濺在他雪白的道袍上,暈開一片金斑。"陛下!"他顫抖的拂塵指向殿外,"嬴政那廝為修長城,每日要累死三千民夫啊!"
水鏡中顯現的畫面令眾仙變色:數萬民夫像螞蟻般在懸崖上搬運巨石。有個少年腳下一滑,連人帶石墜入深淵。更駭人的是,督工竟將病弱的民夫直接砌進墻里,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邊等死。
托塔李天王的寶塔"嗡嗡"震顫:"讓俺老李帶十萬天兵,去掀了那勞什子長城!"他腰間懸掛的照妖鏡都震出了裂痕。
"天王且慢。"觀音菩薩輕擺楊柳枝,玉凈瓶中的柳葉無風自動,"昨夜貧僧觀紫微垣,見秦朝氣運尚有一紀之數。"她腕上的佛珠突然斷了線,一百零八顆珠子在空中排成星圖。
南斗星君立即展開生簿,北斗星君同時攤開死冊。兩支朱筆同時揮毫,墨跡在紙上竟泛起金光:
"范喜郎,庚辰年五月十八卯時生,卒于丁未年九月初三。"
"孟姜女,庚辰年七月初七午時生,卒于戊申年臘月廿二。"
觀音菩薩輕叩玉凈瓶,瓶中兩道金光如游龍般盤旋。王母娘娘忽然指向下界:"諸位請看那對夫婦。"
云層之下,范周成正背著妻子攀爬觀音山。他腳上的草鞋早已磨穿,每步都在石階上留下血印。妻子伏在他背上,手里的香囊漏著香灰,在身后撒成一條灰線。
觀音菩薩的玉凈瓶突然傾斜,一滴楊枝露穿過云層,正落在范氏眉心。與此同時,孟家祠堂的祖宗牌位"咔"地裂開,露出里面藏著的半塊古玉——那玉上天然形成的蓮花紋突然綻放光芒。
南極仙翁駕鶴而來,葫蘆里的酒香彌漫大殿:"老道方才路過南天門,見下界怨氣已沖斗牛。"他雪白的長眉突然豎起,"這對夫婦的誠心,連石獅子都落淚了。"
觀音菩薩輕彈柳枝,兩道金光投入瓶中。殿外的蟠桃樹突然無風自動,落下三片帶著金邊的葉子。玉帝捋須頷首:"善哉,就讓這對金童玉女下凡走一遭。"
此時下界,范周成夫婦剛磕完頭,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出燈花。而在三十里外,孟夫人正夢見金蓮入腹,醒來時枕畔真有一縷蓮香。天際兩道流星劃過,沒人注意到觀音菩薩玉凈瓶里的水,悄悄少了一滴...
第二章:雙喜臨門
范周成背著妻子走在陡峭的山路上,露水打濕了他的粗布褲腿。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山間的霧氣像輕紗般纏繞在樹梢。范氏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聽見丈夫胸腔里"咚咚"的心跳聲。
"當家的,歇會兒吧。"范氏看著丈夫腳踝上磨出的血泡,聲音發顫。范周成搖搖頭,把妻子往上托了托:"觀音廟就在前頭拐彎處,今兒是送子娘娘的誕辰,香火最靈。"
轉過山坳,青石臺階上已經有不少香客。有個白發老嫗正三步一叩首,額頭在石階上磕得發青。范周成二話不說也跟著跪下,他粗糙的手掌按在潮濕的石板上,能感覺到晨露滲入掌紋的涼意。
"菩薩在上..."范周成的額頭重重磕在石階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三叩首后,他的前額已經滲出血絲,在青石上留下淡淡的紅印。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噼啪"炸了個燈花,火苗竄起足有三尺高。
范氏剛跪下,就覺得小腹一陣溫熱,像是有人往她肚子里灌了碗熱姜湯。供桌上的蘋果突然自己轉了個圈,香爐里的三炷香燃出蓮花狀的煙紋。
與此同時,三十里外的孟府里,孟夫人正在對鏡梳妝。銅鏡里突然映出一朵金蓮,驚得她手一抖,玉簪掉在地上摔成兩截。當晚她做了個怪夢,夢見金蓮在她腹中生根發芽,醒來時枕畔真有一縷蓮香。
廟門口的老槐樹下,鐵口道人正在擺攤算命。他的龜甲已經裂了三道縫,卻還在不停地搖晃。當范周成夫婦走出廟門時,道人手中的銅錢突然全部豎著立了起來。
"福生無量天尊!"道人攔住他們,"二位命中有子,且非凡胎..."話沒說完,他腰間的鈴鐺無風自響,驚飛了樹上的喜鵲。
三個月后,范氏的肚子已經明顯隆起。奇怪的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的腹部會泛出淡淡的金光。村里的接生婆摸著她的肚皮直咂嘴:"老婆子我接生四十年,頭回見這樣的胎。"
更奇的是月圓之夜,范氏的肚皮上會浮現蓮花紋。范周成蹲在門檻上抽旱煙,常聽見妻子在屋里哼著陌生的曲調,那旋律悠遠得像來自天上。
孟家那邊也不太平。孟夫人懷孕后,她繡的帕子會引來真蝴蝶。有次她在后園散步,滿池的鯉魚都聚到她腳下的岸邊,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訴說什么。
次年谷雨這天,范家茅屋里傳出撕心裂肺的喊聲。接生婆突然尖叫:"天爺!這孩子眉心有顆朱砂痣!"說來也怪,嬰兒剛落地就不哭了,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四處看。更奇的是,屋外過了花期的桃樹突然開出滿樹紅花。
同一天正午,孟家的產房外站滿了人。忽然,一株三年未開的曇花在烈日下綻放。產婆抱著女嬰出來時,天上飄下三片蓮花瓣,正落在嬰兒的襁褓上。
兩家人都注意到,兩個孩子的手腕內側都有個淡淡的蓮花印記。范家的男孩哭起來像唱歌,孟家的女孩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
滿月這天,兩家人不約而同去觀音廟還愿。廟前的老槐樹下,鐵口道人的龜甲突然裂成兩半。他在地上畫了朵蓮花,喃喃道:"金童玉女,終成眷屬..."
第三章:亂世姻緣
十八年后的立夏清晨,范喜郎正在稻田里彎腰插秧。露水打濕了他粗布短褂的后背,勾勒出結實的肌肉線條。他每插一株秧苗,水田里就泛起一圈漣漪,驚得泥鰍四處逃竄。
"喜郎哥!"鄰家的小子提著竹籃跑來,"你家的稻種真神了!我爹說比別家早抽穗半個月哩!"
范喜郎直起腰,抹了把額頭的汗珠。陽光穿過他指縫,在年輕的臉龐上投下斑駁光影。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這是我用溫水泡過的種,趕明兒教你。"
不遠處,幾個浣紗的姑娘偷偷往這邊張望。最俊的翠花紅著臉嘟囔:"喜郎插秧都比別人好看,那腰桿挺得像棵青松。"
孟姜女坐在繡架前,指尖翻飛如蝶。她正在繡一對鴛鴦,金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忽然,一只真鴛鴦從窗外飛進來,落在繡架上"嘎嘎"叫喚。
"小姐!"丫鬟春桃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說秦王的稅吏又來了,這次要征三成糧!"
孟姜女手一抖,針尖扎破手指。血珠滴在鴛鴦眼睛上,竟像點了睛似的活了起來。她顧不上疼,急忙問:"我爹呢?"
"正和范老爺在書房商量..."春桃突然壓低聲音,"商量您和喜郎少爺的婚事。"
孟姜女耳根頓時燒得通紅。她低頭看繡了一半的鴛鴦,發現那滴血竟化成了顆紅豆。
縣衙前的布告牌前圍滿了人。新貼的竹簡上墨跡未干:"三丁抽一,五丁抽二,違者連坐。"落款處蓋著血紅的官印。
范周成蹲在自家門檻上,煙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他盯著院子里那棵老棗樹——昨天夜里,村東頭的王老漢就在那樹上吊死了,就為保住獨子不被征丁。
"當家的..."范氏捧著剛縫好的嫁衣出來,聲音發顫,"喜郎和姜女的婚事..."
范周成重重磕了磕煙鍋:"辦!就在六月十九,觀音菩薩誕辰那天辦!"
喜郎舉著油燈鉆進地窖,霉味混著土腥氣撲面而來。他擦了擦汗,開始用鋤頭拓寬空間。泥塊簌簌落下,驚醒了冬眠的蛇。那蛇卻不咬人,反而順著墻根游走了,像是在給新人讓路。
沒有紅燭,他就熬了野蜂巢。沒有喜帳,姜女連夜繡了幅"百子圖"。合巹酒是用后山泉水釀的甜醴,盛在粗陶碗里照樣清亮照人。
"姑爺,該掀蓋頭了。"春桃捧著盞豆大的燈苗。喜郎的手剛碰到紅蓋頭,突然聽見頭頂"轟隆"一聲巨響,土塊嘩啦啦砸下來。
五個秦兵舉著火把跳下來,鐵鏈子嘩啦作響。為首的屯長滿臉橫肉,左眼上掛著道刀疤。
"好個標致的小娘子!"刀疤臉伸手就要摸姜女的臉。喜郎怒吼著撲上去,被鐵鏈勒得脖頸青筋暴起。
姜女抓起剪刀就刺,刀疤臉躲閃時撞翻了油燈。地窖頓時陷入黑暗,只聽見"砰"的一聲悶響——是棍棒砸在血肉上的聲音。
"喜郎!"姜女凄厲的呼喊在地窖里回蕩。等她摸到火石重新點亮油燈,地上只剩下一灘鮮血和半截斷了的紅綢帶。
第四章:長城白骨
木枷邊緣的鐵釘深深扎進范喜郎的肩胛骨,二十斤重的刑具在烈日下烤得滾燙。押解隊伍拖著鐵鏈穿過洛陽城門時,他看見城墻上倒吊著個書生——腸子拖出三尺長,青灰色的腸衣上還粘著半片寫有"民為貴"的竹簡。
"看什么看!"押解伍長的皮鞭帶著倒刺抽來,在喜郎背上犁出五道血溝。血珠滴在黃土路上,瞬間被曬成黑褐色硬塊。夜里宿營時,他偷偷幫崴腳的老漢揉搓腳踝。老人從懷里掏出半塊發霉的黍餅:"后生,我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話音未落,巡夜秦兵的火把已照到臉上。老人被拖出去打了三十軍棍,臀部皮肉綻開的聲音像在撕扯濕麻布。喜郎攥著那半塊沾血的黍餅,聽見黑暗中傳來壓抑的嗚咽——是同囚的少年在哭他昨日病死的妹妹。
深秋抵達長城工地時,朔風卷著砂石像千萬把小刀割臉。獨眼監工的銅鞭浸過鹽水,鞭梢還綴著鐵蒺藜:"日砌三百磚!少一磚抽十鞭!"喜郎被分到鷹嘴崖段,運送石料的羊腸小道旁就是萬丈深淵。
第三天午時,同村的小順子腳下一滑,慘叫著跌入山谷。回聲在峭壁間碰撞了足足半刻鐘才消散。滿臉皺紋的老役卒拽住想往下看的喜郎:"上個月這段摔死二十七個。"老人伸出雙手——指甲全磨沒了,指關節腫得像發面饅頭。
臘月里,督工強令用濕土砌墻。那夜喜郎夢見觀音搖頭,驚醒聽見墻根"咯吱"作響。他拼命推醒同鋪的童工小石頭,自己卻被坍塌的城墻吞沒。最后一刻,他看見太白金星彈指,一粒金丹破空而來...
草棚里十幾個役卒擠作一團取暖,呼出的白氣在棚頂結成冰凌。十二歲的小石頭天天晚上哭著喊娘,喜郎就把破棉襖分他一半裹著。有次半夜,孩子突然搖醒他:"喜郎哥,我聽見墻在哭。"
屏息細聽,新砌的墻縫里確實傳出細微嗚咽。喜郎摸黑檢查,發現濕土坯正在霜凍下開裂。清晨上工時,他看見督工往泥漿里摻稻草——這會讓城墻更易崩塌,卻能省下三日工期。
"會死很多人的..."喜郎剛開口,就被獨眼監工一鞭抽在嘴上。鮮血混著碎牙咽進喉嚨時,他摸到懷中半幅繡帕——那是姜女偷偷塞給他的鴛鴦手絹,如今只剩孤零零一只鴛鳥。
臘月初八這天,北風格外凜冽。將軍明日巡視的消息讓督工發了瘋:"今日必須再砌高三尺!"喜郎搬著石塊往城墻走,突然發現墻基滲出渾濁泥漿。他扔下石塊就往童工窩棚跑,卻被獨眼監工攔住。
第五章:千里尋夫
溪水突然泛起詭異的波紋,孟姜女手中的棒槌"咚"地掉進水里。清澈的溪面映出喜郎七竅流血的面容,她伸手去撈,指尖剛觸到水面,整條溪流瞬間變得血紅。
"喜郎——"凄厲的喊聲驚飛了蘆葦叢中的白鷺。跌跌撞撞跑回家,孟姜女翻出壓箱底的棉布。剪刀在油燈下寒光閃閃,裁衣時不小心劃破手指,血珠滴在布料上竟自動暈染成"范孟氏"三個娟秀小字。
窗外老槐樹突然無風自動,枯枝"啪"地打在窗欞上。孟姜女咬斷線頭時,聽見灶房傳來陶甕碎裂的脆響——是母親珍藏的送子觀音像自己摔成了兩半。
"閨女,把這個帶上..."母親顫抖的手遞來紅布包,里面是塊干硬的灶心土。孟姜女低頭嗅了嗅,泥土里還混著艾草的味道——那是家鄉的氣息。父親默默遞來銅剪刀,轉身時撞翻的竹匾里,決明子撒了一地,像無數只凝視的眼睛。
村口老槐樹下,春桃哭著塞來桂花糕。油紙包剛入手,樹上突然掉下只死烏鴉,"啪"地砸在她們腳邊。烏鴉嘴里還叼著半截紅繩——正是去年喜郎系在樹上的同心結。
第一夜宿在破廟,孟姜女夢見喜郎站在血河里。他張嘴說著什么,卻被雷聲掩蓋。驚醒時發現包袱里的剪刀自己出鞘三寸,寒光映著殘月,像道未干的淚痕。
潼關古道的碎石鋒利如刀。孟姜女的草鞋三天就磨穿了底,腳底的血泡破了又起。她想起喜郎教過用頭發編鞋,當即剪下三尺青絲。編到一半頭發不夠,便扯下衣角布條續上。
黃河渡口,老船夫看她可憐不肯收錢。船到河心突遇巡查官兵,為首的獰笑著伸手摸來。孟姜女抓起包袱跳進激流,冰涼的河水瞬間吞沒驚叫。她在水下看見無數蒼白的手臂,有只戴著銅鐲的手突然推了她一把...
醒來時躺在蘆葦叢中,包袱居然還在懷里。剪刀不知何時戳破了布包,灶心土灑了大半。她跪在地上一點點收集,混著眼淚捏成個小泥人。泥人眉眼竟有七分像喜郎。
走進邯鄲城時,孟姜女已形同乞丐。賣炊餅的老嫗給她的半塊餅里,竟藏著枚銅錢。抬頭再看,老嫗已不見蹤影,只余縷檀香縈繞。
長城腳下,沒牙的老役卒偷偷拽她衣袖:"姑娘去東段塌方處..."話未說完,銅鞭就抽得他后背皮開肉綻。孟姜女扒開積雪,凍土里伸出無數青紫的手。有只小手上戴著長命鎖——正是她送給喜郎堂弟的滿月禮!
突然,尸堆邊露出半截藍布條——喜郎離家時穿的衣裳!她發瘋似的刨開凍土,指甲劈了也渾然不覺。遠處傳來監工喝罵,她急忙把藍布條藏進貼身小衣,那里還殘留著體溫與心跳。
"想偷懶?"銅鞭抽得他眼前發黑。就在這時,大地劇烈震顫——三十丈高的城墻像醉漢般搖晃起來。轟隆巨響中,喜郎撲倒小石頭,用身體護住孩子。磨盤大的青磚砸中他后背時,太白金星的金丹正好落入他微張的嘴里。
三日后清理廢墟時,人們發現喜郎尸身完好如生,嘴角含笑。被他推出窩棚的小石頭雖然斷了腿,卻奇跡般活著。老役卒用草席裹尸時,突然瞪大眼睛——席縫里透出淡淡金光!掀開一看,喜郎手中緊攥的半幅繡帕上,另一只鴛鴦竟化作金線飛向了云端...
第六章:哭倒長城
望夫石表面結著薄薄的鹽霜,那是無數尋親者淚水蒸發后留下的痕跡。孟姜女站在巖石最高處,凜冽的北風將她的三千青絲一夜染白。她顫抖的手指撫過石面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趙三尋妻李娥"、"錢五盼父歸",每道刻痕都像刀子般扎進心里。
遠處傳來皮鞭的破空聲,她急忙躲進石縫。黑暗中摸到半塊發霉的麥餅,上面還留著清晰的牙印。不知是哪位苦命人留下的最后口糧,終究沒能等到與親人重逢的時刻。孟姜女將麥餅緊緊攥在胸前,突然聽見巖縫深處傳來微弱的《采薇》歌聲。
深夜,孟姜女蜷縮在巖石凹陷處。寒風穿透單薄的衣衫,凍得她牙齒不住打顫。就在意識模糊之際,地底突然傳來熟悉的歌聲:"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正是她與喜郎定情時唱的那首《采薇》!
她發瘋似的扒開積雪,耳朵緊貼凍土。歌聲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出喜郎特有的沙啞嗓音。第一滴熱淚砸在冰面上,"咔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她想起喜郎教她認北斗七星的那個夏夜,他的手指溫暖而有力,在星空下畫出勺子的形狀。
第一滴淚落在城墻磚上,青磚"咔"地裂開三道縫。孟姜女想起新婚之夜,喜郎掀蓋頭時手抖得厲害,燭光在他眼里跳成兩簇小火苗。第二滴淚濺在磚縫里,整塊墻磚突然碎成齏粉。
"喜郎——"撕心裂肺的呼喊在群山中回蕩。第三滴淚懸在睫毛將落未落時,大地突然劇烈震顫!八百里長城像紙牌屋般轟然崩塌,煙塵騰起數十丈高。坍塌的轟鳴聲中,隱約夾雜著無數冤魂的嘆息。
塵埃落定后,孟姜女在廢墟中踉蹌前行。突然踢到半截鴛鴦繡帕——正是她當年塞在喜郎喜服里的信物!順著帕子往前找,竟看見喜郎的尸身完好無損地躺在碎磚間,嘴角含笑仿佛只是睡著了。
解開丈夫的衣襟,貼身小衣里還縫著她繡的平安符。更奇的是,喜郎右手緊握成拳,掰開后掌心赫然是粒金丹,泛著溫潤的微光。孟姜女將臉貼在丈夫冰冷的胸膛上,淚水浸透了衣衫。
天空突然飄落金色光點,太白金星在云端拈須微笑。喜郎的尸身漸漸透明,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她的淚水中。遠處傳來秦兵的呼喝聲,孟姜女急忙將金丹藏入懷中,卻聽見心底響起喜郎的聲音:"往東走,去驪山..."
轉身時,她看見廢墟中升起無數光點,像夏夜的螢火蟲般盤旋而上。每一點星光里,都映著張含笑的面容。孟姜女最后望了一眼已成廢墟的長城,晨霧中隱約現出條通往驪山的小路。
第七章:智斗暴君
阿房宮的溫泉池里飄滿玫瑰花瓣,秦始皇正閉目享受著宮女們的服侍。突然,龍案上的青銅酒爵"當啷"翻倒,池水像煮沸般翻涌起來。趙高尖著嗓子撲過來護駕時,整座宮殿都開始搖晃,檐角的銅鈴叮當亂響如同喪鐘。
"報——陛下!"侍衛滾爬著沖進來,額頭磕在玉階上鮮血直流,"長城...長城塌了八百里!"
嬴政一腳踢翻果盤,紫葡萄滾了滿地:"放屁!朕用百萬民夫修的長城..."話音未落,又一聲巨響震得梁柱簌簌落灰。殿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隱約能聽見"妖女"、"哭塌"等字眼。
孟姜女被鐵鏈鎖著押進大殿時,青銅燭臺上的火焰突然全部變成詭異的青色。秦始皇正在用金刀切烤全羊,羊油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就像他此刻燃燒的怒火。
"就是你這小女子哭倒長城?"嬴政瞇起三角眼。出乎意料,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村姑雖然滿面塵灰,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她脖子上掛著的半截鴛鴦繡帕,在青火映照下泛著血色的光。
"民婦只求尋夫遺骨。"孟姜女的聲音嘶啞卻字字如釘。殿角一個老太監突然昏死過去——從來沒人敢這樣直視皇帝說話。
"做朕的妃子,保你榮華富貴。"嬴政的胖手剛碰到孟姜女肩頭,就被她側身避開。殿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孟姜女突然笑了,伸出三根染血的手指:"要我入宮?先答應三件事。"她指甲縫里還帶著長城的泥土,"一放役卒歸鄉,二做四十九天道場..."
她故意停頓,看著秦始皇急切的表情,第三根手指直指龍顏:"三要你披麻戴孝,跪祭亡魂!"
李斯剛要呵斥,卻見嬴政摸著胡子點頭:"準了!"他心想不過是個形式,等美人到手再秋后算賬。卻沒注意到孟姜女腕間閃過一絲金光——那是顆藏在袖中的金丹在發亮。
道場設在坍塌的長城邊。秦始皇穿著粗麻衣,頭上扎著白布條,活像只肥碩的戴孝山羊。他每跪拜一次,腰間玉佩就"叮當"亂響,像在嘲笑這場鬧劇。
第四十八天夜里,孟姜女夢見喜郎站在云端:"明日午時..."醒來時,懷里的金丹燙得像塊火炭。次日正午,就在法事即將結束時,驪山頂突然射下七彩霞光,照得所有人睜不開眼。
"暴君!"孟姜女突然跳上祭臺,掏出金丹高舉過頭。陽光透過金丹在地上投出北斗七星的圖案,每顆星都正好落在一個跪著的役卒頭頂。
"他是太白金星座下玉童!"她話音未落,金丹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秦始皇踉蹌后退時撞翻了青銅鼎,滾燙的香灰灑了他一身。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松弛老化——原來那四十九天的披麻戴孝,真折損了他二十年陽壽!
第八章:羽化登仙
四十九天道場結束的清晨,驪山頂上突然霞光萬丈。孟姜女站在祭臺邊緣,晨風吹起她破爛的衣角,露出腰間那半幅鴛鴦繡帕——另一只鴛鴦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出現。秦始皇正在宮女們的服侍下換吉服,金線繡的龍袍在陽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吉時已到!"趙高捧著金冠諂笑。話音未落,孟姜女突然縱身躍下高臺!侍衛們撲過去卻抓了個空——她的身體像羽毛般輕盈飄起。懷中金丹突然大放光明,化作一朵金蓮穩穩托住她。蓮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在地上投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云端傳來清越的仙樂,觀音菩薩手持楊柳枝顯圣。玉凈瓶中的圣水灑落,化作甘霖滋潤干裂的大地。更令人驚嘆的是,一道金光從長城廢墟中升起,漸漸凝成范喜郎的模樣。他穿著下凡時的白衣,眉心的朱砂痣紅得像滴血。
"娘子..."喜郎的聲音像春風吹過山谷。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爆發出奪目的七彩霞光。地上的百姓紛紛跪拜,有人看見光芒中有兩只金鳳凰盤旋而上。孟姜女的白發重新變黑,喜郎輕輕為她別上一支金鳳簪——正是當年婚禮上遺失的那支。
秦始皇癱坐在龍椅上,冠冕歪斜得像只斗敗的公雞。"給朕射下來!"他聲嘶力竭地吼叫,可弓箭手的箭矢還沒碰到云彩就化作了青煙。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嬴政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皺紋,黑發轉眼間全白。原來那四十九天的披麻戴孝,真折損了他二十年陽壽!他哆嗦著摸向銅鏡,卻在鏡中看見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嚇得當場失禁。
后來,幸存的民夫們在望夫石旁建了座小廟。奇怪的是,不論工匠怎么修補,神像眼角總有水痕。廟里的老和尚說:"這是觀音菩薩在提醒世人,莫等長城倒,才知相思苦。"
有人看見孟姜女跳崖的地方長出株并蒂蓮,一株開紅花,一株開白花。每到黃昏,蓮池上空就會出現兩顆明亮的星星,依偎著緩緩西沉。據說真心相愛的情侶若在此時許愿,就能聽見若有若無的《采薇》歌聲。
秦朝滅亡后,新的朝代在長城舊址立了碑。碑文記載著這段傳奇,最后寫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唯有至情至性,方能感天動地。"
如今,望夫石上的淚痕依然清晰。當地人說,每逢谷雨時節,石縫里會開出一種藍色的小花,花瓣上的露珠嘗起來是咸的,就像千年前那個女子流下的眼淚。而驪山上的云霞,至今還會在特定時辰排成鴛鴦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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