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有時候比紙還薄,有時候又比山還重。王建國用了二十年時間才明白這個道理。
他曾經(jīng)相信一個人可以為了友情付出一切,也曾經(jīng)懷疑過人性的溫暖是否真實存在。那張十萬元的借條,既是他青春歲月里最珍貴的見證,也是他中年生活中最沉重的負擔。
命運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當你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的時候,它又會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轉(zhuǎn)折。
01
2004年的春天,王建國坐在國營機械廠的辦公室里,桌上放著一疊厚厚的圖紙。窗外的梧桐樹剛剛發(fā)芽,嫩綠的葉子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他是技術科的工程師,工作穩(wěn)定,收入不錯。那時候他三十二歲,正是人生最有朝氣的年紀。
李明的辦公桌就在他旁邊,兩張桌子之間只隔著一條過道。李明比王建國小兩歲,長得瘦瘦高高,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他的桌子收拾得很整齊,連筆筒里的筆都按照顏色排列。
兩個人進廠的時間差不多,都是1998年大學畢業(yè)分配過來的。剛開始的時候,王建國覺得李明有些內(nèi)向,不太愛說話。但時間長了,發(fā)現(xiàn)李明其實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只是不喜歡表現(xiàn)自己而已。
“建國,你看這個新工藝怎么樣?”李明拿著一份技術資料走過來,眼鏡片后面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
王建國接過資料仔細看了看,那是一種新的金屬加工工藝,可以大大提高生產(chǎn)效率。他點點頭說:“不錯,確實有創(chuàng)新。你準備申請專利嗎?”
“我想試試?!崩蠲鞯穆曇衾飵е环N特別的興奮,“廠長說了,如果專利申請成功,獎金至少有二十萬。”
王建國拍拍李明的肩膀:“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p>
那段時間,廠里的效益很好,訂單不斷,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錯。王建國剛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八十平方米的房子,雖然每個月要還兩千塊錢的貸款,壓力不小,但生活總算穩(wěn)定下來了。
他和妻子小紅結(jié)婚三年了,小紅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兩個人的收入加起來每個月有六千多塊錢,在當時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他們正計劃著要個孩子,小紅已經(jīng)開始吃葉酸了。
李明也訂婚了,女朋友小張是工商銀行的出納員,長得挺漂亮,說話輕聲細語的。有時候四個人一起出去吃飯,李明總是搶著買單,說男人就應該大方一點,不能讓女人看不起。
王建國覺得李明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雖然平時話不多,但做事很靠譜,從來不會說空話。而且李明很聰明,經(jīng)常能想出一些別人想不到的解決方案。
那年夏天特別熱,辦公室里的空調(diào)壞了,只能用老式的吊扇。風扇呼呼地轉(zhuǎn)著,但還是熱得讓人受不了。李明趴在桌上畫圖紙,汗水一滴一滴地掉在紙上。他的專利申請正在進行中,每天都要修改資料,有時候要熬到深夜。
王建國看他忙得焦頭爛額,經(jīng)常幫他倒水,有時候還從家里帶點綠豆湯過來。小紅知道了,也經(jīng)常讓王建國帶點水果給李明。
“建國,真謝謝你?!崩蠲魈痤^,臉上全是汗,眼鏡都霧了。
“咱們是兄弟,說這些干什么?!蓖踅▏χf,“好好干,等你發(fā)財了請我吃大餐。”
那時候他們真的像兄弟一樣。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下班一起回家,有時候周末還會一起踢球。王建國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李明會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秋天的時候,李明的專利申請進入了實質(zhì)審查階段。他變得更加忙碌,經(jīng)常要去省里開會,有時候一去就是好幾天。回來的時候總是很興奮,說進展很順利,很快就能成功了。
“到時候我們一起開公司。”李明有一次對王建國說,“你負責技術,我負責管理,咱們自己當老板?!?/p>
王建國也被他的熱情感染了,開始幻想著美好的未來。他想象著自己開著車上班,住著大房子,兒子上最好的學校。那種感覺很美好,就像做夢一樣。
02
2004年的秋天,天氣開始轉(zhuǎn)涼,廠里的梧桐葉子變黃了,一片一片地掉下來。李明的專利申請遇到了問題,技術審查比預期的要嚴格得多,需要做更多的實驗來證明工藝的可行性和先進性。
李明為了這個專利已經(jīng)投入了所有的積蓄,還向幾個朋友借了不少錢。他的臉色越來越憔悴,經(jīng)常看到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發(fā)呆,手里拿著厚厚的資料。
“建國,我想跟你商量個事。”一天下班后,李明叫住了正準備回家的王建國。
兩個人走到廠門口的小飯館里坐下。這是一家夫妻店,老板娘認識他們,看到他們進來就笑著打招呼。李明點了兩瓶啤酒,還要了幾個下酒菜,但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怎么了?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蓖踅▏鴨?,給李明倒了一杯酒。
李明喝了一口酒,慢慢說:“我的專利申請遇到麻煩了。審查專家要求我做更多的實驗,證明工藝的穩(wěn)定性和經(jīng)濟性?!?/p>
王建國點點頭,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他知道專利申請是個復雜的過程,不是隨便搞搞就能成功的。
“實驗設備很貴,材料費也不少。我把所有的錢都投進去了,現(xiàn)在還差十萬塊錢?!崩蠲鞯穆曇艉苄。瑤缀趼牪磺宄?。
王建國愣了一下,十萬塊錢在2004年可不是小數(shù)目,幾乎是他一年的工資。他剛買了房子,每個月要還貸款,手頭也不寬裕。
“我想向你借十萬塊錢。”李明抬起頭看著王建國,眼神很誠懇,“我知道這個數(shù)目不小,也知道你剛買了房子,壓力很大。但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p>
王建國的心里開始翻騰。十萬塊錢對他來說確實是個負擔,如果借出去了,他們夫妻倆的生活質(zhì)量肯定會下降很多。但李明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這個專利確實有前景。
“你什么時候能還?”王建國問。
“最多半年。”李明說得很肯定,眼神里有種堅定的光芒,“如果專利申請成功,廠里的獎金就有二十萬。除了獎金,我還可以用這個專利入股,成立合資公司。到時候我連本帶利都還給你,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李明掏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數(shù)字?!澳憧?,我算過了。專利成功后的收益至少有五十萬,還錢完全沒問題?!?/p>
王建國看著李明認真的樣子,心里有些動搖。李明從來不是那種夸夸其談的人,他說的話應該有道理。而且兩個人這么多年的友情,總不能在關鍵時刻不幫忙吧。
“你等我回去跟小紅商量一下。”王建國說。
李明點點頭:“我理解。這么大的數(shù)目,當然要和嫂子商量?!?/p>
那天晚上,王建國把情況詳細地告訴了妻子。小紅聽了以后很擔心,她坐在沙發(fā)上,眉頭緊皺。
“十萬塊錢不是小數(shù)目,萬一他還不上怎么辦?”小紅說,“我們剛買了房子,每個月的貸款壓力已經(jīng)很大了。如果再借出去十萬,我們的生活會很緊張?!?/p>
“不會的,李明不是那種人?!蓖踅▏嘈抛约旱呐袛?,“而且他有專利,肯定能賺錢。半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p>
小紅看著丈夫堅定的表情,心里還是很擔心。但她知道王建國很重感情,也相信他的眼光。而且李明平時看起來確實是個靠譜的人。
“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借吧?!毙〖t最后還是同意了,“但一定要寫借條,把條件都寫清楚?!?/p>
第二天,王建國告訴李明可以借錢給他。李明激動得差點哭了,緊緊握著王建國的手說:“建國,你是我的恩人。我發(fā)誓,半年之內(nèi)一定把錢還給你,一分都不會少?!?/p>
他們?nèi)ャy行辦了手續(xù)。王建國把自己賬戶里的十萬塊錢全部取出來,轉(zhuǎn)到李明的賬戶里。李明當場寫了借條,字寫得很工整,內(nèi)容也很詳細:借款十萬元整,半年內(nèi)歸還,月息一分。最后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王建國把借條小心地收好,放進錢包里。他心里想著半年后李明還錢的場景,那時候他們還會是最好的朋友,還會一起喝酒聊天,一起規(guī)劃美好的未來。
03
借錢之后的兩個月,李明表現(xiàn)得很正常。他每天按時上班,專利申請的事情也在順利進行。王建國偶爾會問問進展,李明總是很樂觀地說快成功了,實驗數(shù)據(jù)很理想,審查專家的反饋也不錯。
李明還專門請王建國夫婦吃了一頓飯,說是感謝他們的幫助。那天晚上,四個人在市里最好的飯店包了一個包廂,李明點了很多好菜,花了將近一千塊錢。
“等我專利成功了,咱們經(jīng)常這樣聚會?!崩蠲髋e杯說,“到時候我請大家去國外旅游。”
小張也很高興,說已經(jīng)開始準備結(jié)婚的事情了,明年春天就辦婚禮。李明說要在最好的酒店辦,請最好的司儀,給小張一個難忘的婚禮。
那時候一切都很美好,誰也沒有想到兩個月后會發(fā)生什么。
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十一月底就開始下雪,辦公室里要生爐子取暖。王建國記得很清楚,李明消失的前一天晚上,他們還一起加班到很晚,討論一個技術方案。
“建國,明天我可能要請假,有點私事要辦。”李明收拾東西的時候說,動作有些匆忙。
“什么事?需要幫忙嗎?”王建國抬起頭問。
“不用,就是去趟省城,專利的事情有個小問題要處理。很快就回來?!崩蠲餍α诵?,但笑容有些勉強。
那是王建國最后一次看到李明的笑容,也是最后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第二天,李明沒有來上班。王建國以為他真的有事,也沒在意。但是第三天、第四天,李明還是沒有出現(xiàn)。王建國開始擔心了,給李明打電話,但電話始終關機。
“李明怎么了?這幾天都沒來?!笨崎L開始詢問情況。
“他說有事要辦,可能過幾天就回來了。”王建國回答,心里已經(jīng)開始不安。
一個星期過去了,李明還是沒有消息。王建國決定去李明家里看看。他按響了門鈴,等了很久才有人開門。開門的是李明的女朋友小張,但她的樣子很憔悴,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
“李明呢?”王建國問。
小張看到王建國,眼淚又流了下來?!八吡恕!彼f,聲音在顫抖。
“走了?去哪里了?”王建國不明白,心里開始恐慌。
“他把房子賣了,東西都搬走了。走之前給我留了張紙條,說要出遠門,讓我忘記他?!毙埖穆曇粼絹碓叫?,“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王建國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腿都有些站不穩(wěn)。他想到了那十萬塊錢,想到了李明信誓旦旦的承諾。原來那些話都是假的,那些美好的計劃都是騙局。
“他什么時候走的?”王建國問,聲音有些發(fā)抖。
“三天前?!毙堈f,“我也是昨天才發(fā)現(xiàn)的。我以為他只是出差,沒想到他把所有東西都帶走了?!?/p>
王建國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那個每天和他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的李明,就這樣消失了,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
他想起那張借條,想起李明寫字時認真的樣子,想起他說過的那些諾言。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他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騙了。
04
李明消失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廠子。有人說他欠了很多債,有人說他的專利申請失敗了,還有人說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故。但王建國什么都不想聽,他只想找到李明,要回自己的十萬塊錢。
他去派出所報了案,但警察聽了情況后說這是經(jīng)濟糾紛,不歸他們管,建議他去法院起訴。他去法院咨詢,律師說可以起訴,但首先要找到被告人的下落。
“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起訴?”王建國焦急地問。
律師搖搖頭:“那就只能等了,或者委托我們調(diào)查他的去向。但調(diào)查費用也不便宜?!?/p>
王建國不甘心就這樣算了。他開始到處打聽李明的消息,像著了魔一樣。他去李明的老家,一個偏遠的山村,李明的父母都是農(nóng)民,聽說兒子借了錢跑了,也很震驚。
“明明平時是個好孩子,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崩蠲鞯哪赣H哭著說,“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p>
王建國又去李明以前工作過的地方,去他上大學的城市,甚至還去了小張的老家。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結(jié)果,李明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那個冬天特別難熬。王建國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尋找李明的線索。他在網(wǎng)上發(fā)帖子,在報紙上登尋人啟事,花了不少錢,但都沒有用。
小紅看著丈夫憔悴的樣子,心疼得直掉眼淚。家里的生活因為少了十萬塊錢變得緊張起來,每個月的開支都要精打細算。
“算了吧,錢沒了就沒了。”小紅勸他,“為了這件事把身體搞壞了,不值得?!?/p>
“不行,那是十萬塊錢!”王建國紅著眼睛說,情緒很激動,“我不能就這樣算了。”
他變得疑神疑鬼,總是懷疑身邊的人。有時候看到陌生人就覺得像李明,會跟上去看個究竟。小紅擔心他會出精神問題,勸他去看醫(yī)生。
春天來了,王建國還在尋找。他在報紙上登了尋人啟事,在網(wǎng)上發(fā)了帖子,甚至還花錢請了私人偵探。有時候會有人聯(lián)系他,但都是假消息,有些人只是想騙他的錢。
有一天,一個陌生人打電話說在外地見過李明。王建國立刻請假,坐火車趕過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那個人只是長得有點像而已。
王建國站在陌生的城市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覺得很累。他想起小時候母親說過的話: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債就是人情債。
05
2005年的夏天,王建國被迫停止了大規(guī)模的尋找活動。不是因為他放棄了,而是因為現(xiàn)實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十萬塊錢是他和小紅的大部分積蓄,也是他們準備買車和裝修房子的錢。錢沒了,生活質(zhì)量直線下降。小紅懷孕了,需要營養(yǎng),需要定期檢查,每一筆開支都讓王建國頭疼。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蓖踅▏е拮诱f,眼中含著淚水。
“不怪你,誰能想到會這樣?!毙〖t輕撫著丈夫的頭發(fā),“我們重新開始就是了?!?/p>
王建國開始拼命工作。他接私活,幫別的公司畫圖紙,有時候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同事們都說他瘋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必須把損失的錢賺回來。
兒子出生的那天,王建國站在產(chǎn)房外面,手里握著那張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的借條。借條上的字跡還很清楚,李明的名字也很工整,但人卻再也找不到了。
“爸爸一定會把這筆錢要回來。”他對襁褓中的兒子說,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承諾什么時候能夠?qū)崿F(xiàn)。
孩子慢慢長大,王建國的生活也慢慢穩(wěn)定下來。但那十萬塊錢始終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時不時地疼一下。每當看到新聞里有人欠債不還,他就會想起李明,想起那個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承諾。
2008年,王建國升了職,成了技術科的副科長,收入有了明顯提高。但他依然過著很節(jié)儉的生活,因為他覺得那十萬塊錢還在別人手里,不屬于他。
有時候朋友們聚會,會有人提起李明的事。大家都說王建國太老實,被人騙了還這么執(zhí)著。王建國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喝酒。他心里知道,這不只是錢的問題,更是對人性的質(zhì)疑。
“你就不能忘了這件事嗎?”小紅有時候會問,看著丈夫臉上的愁容。
王建國搖搖頭:“忘不了。每次想起來就覺得憋屈?!?/p>
他開始變得多疑,不再輕易相信別人。有同事向他借錢,他總是會找各種理由推辭。有朋友介紹投資項目,他也是一口拒絕。
“你變得太小心了。”小紅有時候會說。
“吃過虧就知道了。”王建國回答,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滄桑。
那張借條一直放在他的錢包里,雖然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但他舍不得扔掉。有時候拿出來看看,就像看一個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
06
2010年之后,王建國很少主動提起李明的事了。不是因為他忘記了,而是因為說得太多,連自己都覺得累了。周圍的人也不再問起這件事,大家都覺得應該翻篇了。
兒子小寶上小學了,需要交學費,需要買書本和文具。王建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上,放在工作上。那張借條還在錢包里,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拿出來看了。
小寶是個聰明的孩子,學習成績很好,也很懂事。有時候看到爸爸愁眉苦臉的樣子,會主動過來抱抱他。
“爸爸,你怎么不高興?”小寶問。
“沒有,爸爸只是在想工作的事?!蓖踅▏χ鹤拥念^。
有一天,小寶在家里翻東西,翻出了那張發(fā)黃的借條。他拿著借條跑到王建國面前。
“爸爸,這是什么?”小寶問,眨著大眼睛。
王建國接過借條,看了看上面的字跡。李明的字還是那么工整,就像他的人一樣,看起來很可靠。但現(xiàn)在看來,這種可靠只是表面的。
“這是爸爸年輕時的一個朋友寫的。”王建國說。
“他現(xiàn)在在哪里?”小寶好奇地問。
王建國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為什么不給你打電話?”小寶繼續(xù)問。
“可能是太忙了吧?!蓖踅▏恢涝撛趺聪蛞粋€孩子解釋人性的復雜。
那天晚上,王建國做了一個夢。夢里李明又回來了,還是那副模樣,還是那樣笑著說話。李明對他說:“建國,對不起,我回來還錢了?!?/p>
王建國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枕頭都濕了一大片。
2015年,王建國升任技術科科長,收入更加穩(wěn)定。他也換了一套更大的房子,生活條件有了明顯改善。但那十萬塊錢的事情始終沒有解決,就像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疤痕。
同事們都覺得王建國應該放下了,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李明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但王建國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時間能夠抹平的。
那年春節(jié),王建國回老家過年。父親喝了酒,又問起李明的事。這些年來,父親總是會提起這件事,因為他知道這是兒子心里的一個結(jié)。
“還在找那個人嗎?”父親問。
“沒有了?!蓖踅▏f,聲音很平靜。
“那就對了?!备赣H拍拍他的肩膀,“人要向前看,不能總是被過去的事情綁住?!?/p>
王建國點點頭,但心里知道,他永遠不會真正放下這件事。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那種被背叛的感覺。
07
2020年,王建國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兒子小寶上高中了,成績很好,準備考重點大學。小紅在銀行的工作也很穩(wěn)定,一家人的生活越來越好。
那張借條還在王建國的錢包里,紙張已經(jīng)很脆了,字跡也有些模糊。但他還是舍不得扔掉,就像舍不得扔掉一段重要的回憶。
這些年來,王建國變了很多。他變得更加現(xiàn)實,更加謹慎,不再輕易相信別人的承諾。有同事找他借錢,他總是會找各種理由推辭。有朋友介紹投資機會,他也是一概拒絕。
“你變得太小心了?!毙〖t有時候會說,“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明那樣。”
“防人之心不可無。”王建國回答,“吃過一次虧就夠了?!?/p>
小紅有時候會擔心丈夫變得太過冷漠,但她也理解他的心情。那十萬塊錢不只是錢,更是對信任的傷害。
2022年,小寶考上了重點大學,王建國很高興,但同時也有些感慨。如果當年那十萬塊錢沒有被借走,兒子的大學費用就不會這么緊張了。
“爸,你總是說那個叔叔借了你錢。他真的不會還了嗎?”小寶有一次問起這件事。
王建國笑了笑:“傻孩子,都這么多年了,他早就忘記了。”
“那你為什么還留著那張紙?”小寶指的是借條。
王建國想了想:“留個紀念吧。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p>
“如果是我,早就扔了?!毙氄f,“那種人不值得記住?!?/p>
王建國搖搖頭:“你還年輕,不懂這些事情的復雜?!?/p>
那天晚上,王建國又拿出借條仔細看了看。紙已經(jīng)很舊了,邊緣都有些破損,但字跡還是能看清楚。他想起李明當年寫這張借條時的樣子,那么認真,那么誠懇。
“如果你還活著,應該也五十歲了吧?!蓖踅▏匝宰哉Z地說,“不知道你過得怎么樣?!?/p>
有時候他會想,也許李明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難,才不得不選擇消失。也許他也很痛苦,也想還錢,只是沒有機會。但這種想法很快就會被現(xiàn)實打消,因為這么多年過去了,如果李明真的想還錢,總會有辦法聯(lián)系到他。
08
2024年的春天,王建國五十二歲了。他已經(jīng)習慣了沒有李明的生活,習慣了那十萬塊錢永遠不會回來的現(xiàn)實。工作上他已經(jīng)是廠里的技術總監(jiān),收入穩(wěn)定,生活富足。
那天是個普通的周二,春日的陽光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灑在桌案上。王建國正在審閱一份技術報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才接通。
“請問是王建國先生嗎?”電話里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很有禮貌。
“是的,您是?”王建國問,心里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