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井水吞沒華服的那一刻，梁朝皇宮的死寂被徹底砸碎。

南朝梁元帝蕭繹面無表情地看著侍從打撈，轉身竟命人將發妻徐昭佩的尸身抬回徐家，只丟下一句：“此乃出妻，非我蕭家婦！”

這位投井自盡的女子，正是日后被千萬人掛在嘴邊的“徐娘”。

而那句輕佻的“徐娘雖老猶尚多情”，竟成了她留在歷史中最刺眼的墓志銘。

01、天降兇兆的王妃路

公元517年寒冬，東海徐氏的千金徐昭佩鳳冠霞帔，嫁與梁武帝第七子湘東王蕭繹。

車隊行至西州，忽見狂風裂屋折木，雪霰漫天，素白簾幕如喪幡翻飛。待她歸寧時，驚雷又劈碎西州府衙雙柱。

滿城皆言：“此乃天罰，此女不祥！”

丈夫蕭繹那只幼年因病失明的獨眼，此刻更蒙上陰翳。

新婚燕爾轉瞬即逝。史載徐昭佩“無容質，不見禮”，讓蕭繹大為光火，竟兩三年才踏入她房門一次。

絕望中她以酒澆愁，醉后吐滿蕭繹衣袍；更將胭脂只施半面，朱唇斜挑：“殿下僅一目能視，半面足矣。”

燭影搖紅間，半邊妝容似鬼似妖，逼得蕭繹拂袖而去。

李商隱后嘆：“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妝。”

02、血色情網困孤鸞

深宮寒夜，徐昭佩的報復如藤蔓瘋長。她一面拉攏失寵姬妾縱酒狂歡，一面持刀潛入孕妃寢殿。

史書滴血記證：“才覺有娠者，即手加刀刃”。

情欲的缺口更撕開禁忌——瑤光寺智遠道人最先踏入羅帳；繼而蕭繹的俊美侍從暨季江成了入幕之賓。

暨季江狎玩時口出狂言：“柏直狗雖老猶能獵，徐娘雖老猶尚多情！”

一句輕薄，竟成千年成語。

最放肆時，她邀美男子賀徽入普賢尼寺。佛前經卷旁，二人以金針在白角枕上刻寫情詩：“愿作鴛鴦枕，長伴云鬢香。”清修之地淪為風月場。

03、喪子逼殺斷腸夜

當親子蕭方戰死的噩耗傳來后，徐昭佩的最后支柱崩塌了。

此前蕭繹見方治軍有方，曾對她感慨：“若再生一子，吾復何憂？”

她垂淚不答——十年冷宮，君王枕席早絕。

549年深秋，蕭繹寵妃王氏暴亡。蕭繹懷疑是徐昭佩毒死了她，決定賜死徐昭佩。

侍衛持詔逼近：“請王妃上路！”

徐昭佩白衣散發，縱身投入冰井。

徐昭佩死后，蕭繹還將她的尸身還給了徐家，意為休掉了她。

最后，徐昭佩以庶民薄棺葬于瓦官寺，親生兒女被禁著喪服。

04、半老究竟幾許？

那么，半老又是多大的年紀呢？

史冊未載徐昭佩詳細生年，然她517年嫁給年方10歲的蕭繹，至549年赴死，不過32年。

南朝女子十五六歲婚嫁，如此算來，徐昭佩死時大概四十多歲，不到五十。其偷情時，大概也就三十幾歲。人生七十古來稀，三十多歲確實已經“半老”。

暨季江嘲弄時，她或許正對銅鏡拔去第一根白發——那個時代的美人遲暮，比我們想象得更殘酷。

今人笑言“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曾見瓦官寺孤墳荒草？

這輕飄飄的幾個字，浸透了冷宮殘妝、佛寺穢枕、枯井寒波。若再脫口，當記江陵夜雨里，曾有位女子以命撞破金籠，縱使羽翼染污，亦啼出一曲千年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