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姻緣天注定,作為一個上過高中的農村女孩,我最開始打心底不認同這個說法。直到后來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才相信古人這么說是有道理的。
我叫胡曉娟,80年代出生在湖南農村。小時候的我也算是個小美女,樣子很可愛性格也大方,不管是父母還是鄉親鄰居,見到我總忍不住逗我一陣。
我家里的條件還算不錯,父母把我當成了掌上明珠,多少也有點“望女成鳳”之心,從小到大對我的要求很少拒絕,尤其是在吃這個問題上,只要我能吃得下,絕對不會吝嗇。
慢慢長大,自從上學之后,特別是到了初中和高中階段,父親在南方打工,母親卻一直留在家里照顧我,舍不得我當“留守兒童”。讀書不多的父母卻明白上學的辛苦,總是以各種理由給我買好吃的或者她們認為有營養的“補品”。
剛好我又是個天生的“小吃貨”,只要喜歡吃的就管不住嘴,再加上父母的大方,從初中開始,我就開始肉眼可見的長肉。
最開始,父母還很高興,父親每次從南方回來,看到肥嘟嘟的我還會夸我們母女,說母親會照顧人,把我照顧得不錯。
到了高中三年,雖然我知道自己考上大學的幾率微乎其微,父母也并沒有過于不切實際的期待,卻一直叮囑我要盡力,他們會當好我的后勤服務員,吃住方面絕對不要擔心。
青春發育期的我在這種不計成本的“投喂”下,不知不覺就成了個“胖妹”,到高三畢業時,一米六的我身高并不矮,可體重達到了一百六十多斤,成了全校有名的肥妞。
高考沒有考上大學,回到家的我卻還是不用干多少活,頂多幫著母親做點家務,剩下的時間就是吃著零食看小說。
這種狀態下,我的體重不增加就算好了,怎么可能變瘦?一轉眼就過了20歲,和我同齡的姑娘 們都陸續有了男朋友,動作快的還有了對象,只有我從來沒有男孩對我好過。
父母這時候開始急了,也知道癥結所在,就開始勸我管住嘴邁開腿減肥。可這么多年的習慣,怎么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就這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減肥”,雖然沒有更胖了,但總是能維持在一百六七十斤的水平。這個體型在異性眼里哪里有什么吸引力?就算父母主動委托媒人幫我找對象,從來沒有一個正經男孩愿意和我接近。
一轉眼我滿了25歲,這個年齡在農村還單著的女孩,而且還是像我這種沒有缺陷又上過高中有文化的女孩,幾乎從未見過。
不管是父母還是我自己,心里都對未來充滿了悲哀。父母認為,是他們以前太慣著我,才導致我成了嫁不出的胖妹。
我自己則認為,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或許我這輩子就只和丫角終老。
2007年春天,剛剛過去的春節,多少能沖淡一些家里的憂郁之氣,這期間,我最好的同學新英來我家玩,還是帶著他丈夫一起來的。
新英和我也算是“同病相憐”,23歲時也沒對象,前兩年去了省城打工,不料紅鸞星動找到了真愛,去年年底結了婚,我當時還去喝了喜酒。
新英來了我家,我父母也很高興,就像岳父母照呼回娘家的女兒女婿一般。新英夫妻和我父母聊得很愉快,得知了他們的心病,當場就建議:不如讓阿娟和我們一起出去打工吧,認識的人多了,或許就能找到她的真命天子。
父母其實并不期待我能掙多少錢,擺在他們面前最頭痛的就是我的婚事,于是當場就答應讓我跟著他們出去。
新英在東莞的一家電子廠上了兩年多班了,如今已經當了班長。正月初八,我就跟著新英夫妻一起出發,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心里多少有點忐忑。
幸好新英確實能干,到達東莞的當天下午,就把我介紹進了她們工廠,職位當然只是普通的流水線女工。
新英已經結了婚,去年就在外面租了房間,夫妻倆過著二人世界。我孤身一人就沒必要浪費那個錢了,直接住在廠里的宿舍,一個房間二十個平方,四張上下鋪,幾乎就是我們在學校時的翻版。
只不過,宿舍里的舍友來自五湖四海,大家說著不同的方言,生活習慣和性格都各不相同不過。有幾個心眼小的,看到我住進來,第一眼就發現了我的肥胖,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弄得我尷尬不已。
幸好到了陌生地方,我的面皮沒有那么薄了,當場就給她頂了回去。還別說,人都有欺軟怕惡的天性,我一番伶牙俐齒的回擊,當場就奠定了在宿舍的地位,之后再也沒有人敢欺侮我了。
就這樣,我開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老實說,我這時候的心事還真不在掙錢上,雖然不敢和別人說,可心底里卻一直在默默留意適合自己的男青年。
電子廠女少男多,相對來說男青年就好比唐僧肉,稍微優秀點的男孩,身邊總會有好幾個女孩轉悠。
我雖然其貌不揚,可骨子里的很有點傲氣,不屑于和別人“搶食”。這樣一來,到廣東幾個月了,我的白馬王子還不知道身在何方。
連續過了三個多月,天氣越來越熱了,加上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虧過嘴,工廠食堂雖然有免費的三餐,但午餐晚餐兩頓正餐,我還是喜歡去廠門口的快餐店吃。
尤其是晚餐,下了班可以不急不慢地慢慢享受美味,錢花得不多,快餐店的老板為了競爭,盡可能對這些熟面孔熱情點。特別是我們工廠的人,就算一時間身上沒錢,也能夠憑著工衣和工牌賒賬。
那天沒有加班,五點就下了班,原本想去新英的出租屋混一頓吃的,可轉念一想,人家夫妻也難得有個私密時間相處,我就不去當那個電燈泡了,于是就來到快餐店吃飯。
我和快餐店老板很熟悉,主要是我的體型能夠吸睛的緣故。自從到了廣東這邊,我以前因為太胖而導致的心理自卑也改善了不少,有時候還能拿體重自黑幾句。反正沒有幾個熟人,何必畏手畏腳的?
快餐店老板忙著招呼大家,別的打工人恨不得三口兩口扒完就走,我卻慢條斯理地吃著,不知不覺中,店里就只有我一個人,老板也無所事事,干脆坐在我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歇氣,嘴里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我聊著。
突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老板,我身上沒錢,能不能賒個快餐給我?
我轉頭一看,是一個20歲上下的年輕姑娘,身上背著一個袋子,腳下還有一個條紋纖維袋子,滿臉的不自信,看著老板的眼睛充滿了企求。
老板沒好氣地揮手:去去去,我又不是開慈善店的,又不認識你,怎么能賒賬?吃完就跑的人我見得多了……
年輕女孩竟然沒有糾纏,眼神馬上就黯淡下來。拖著行李袋子就要往外走。
我突然有點于心不忍:如果不是新英帶著我出來,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窘迫?于是就喊住她問了一句:你是哪里的人?怎么沒錢吃飯?
姑娘馬上就轉頭看著我:我剛從湖南老家出來,想在這里打工,可剛下車就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書包袋子還被割了個口子。
她還把背上的袋子讓給我看,果然有一道長長的刀口,肯定是被扒手“光顧”過。
看女孩可憐兮兮的,我忽然動了惻隱之心,于是就攔住老板不要再趕人家了,對女孩說:瞧你也不像說謊,說起來我們還算得上是老鄉,你坐下吧,我請你吃頓飯。
女孩千恩萬謝地坐下,嘴里姐姐長姐姐短地叫著,簡直把我夸成了觀世音下凡,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坐在姑娘對面,老板的快餐很快就斷了上來,看著她狼吞虎咽地扒著飯,我心里頗有點做好事的興奮。
等到女孩才吃完,我已經對她有了個大概了解:肖明明,20歲,岳陽人,剛從老家出來,而且還是偷偷跑來的,因為父母不大愿意她一個女孩子出門,但她認為自己的哥哥也在廣東打工,于是就跑了出來。
肖明明所不知道的是,廣東這么大,她只知道哥哥在汕頭上班,以為下了火車就能找到,可哪知道廣州離汕頭還有那么遠?于是就跟著打工的人流上了到東莞的車,也就是在大巴車上丟了錢包的。
吃飽喝足了她,臉上的憂郁一掃而空,竟然還笑著說:娟姐,今天多虧你了,要不我就得露宿街頭啦。
我沒有嚇唬她的意思:你一個女孩子,真的找不到落腳處的話,最危險的可不是露宿街頭那么簡單了。
看她氣定神閑了,我便問她打算怎么辦?肖明明卻無可奈何地說: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大哥在汕頭的一個工廠,一時間聯系不上他。如果聯系到他,只怕又要把我一通責備……
我問她的身份證還在不在,畢竟大多數人的身份證都會放在錢包里,既然錢包被扒了,身份證多半也不保。
肖明明驚叫一聲:我還是在岳陽買車票的時候用過身份證,后來就沒想起還有這回事……
急慌慌地把地上的條紋袋子打開,竟然從里面摸出來一張身份證,臉上又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