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秋濤北路的娃哈哈總部樓下,宗慶后穿布鞋的銅像總有人瞅。底座“艱苦奮斗”四個金字被雨水洗得發亮,可香港法院里,他三個非婚生的孩子正舉著一份2003年的紙,說爸早給他們留了信托,每人該分七億美元——這個一輩子說“錢夠花就行”的老頭,藏在紙堆里的秘密,比他辦公室的報表還多。
2025年夏天這事兒鬧開,像潑了盆冷水進熱油。宗馥莉在杭州法院掏出2020年的遺囑,黃紙頁上寫著“境外資產全歸我”,可旁邊律師指著見證人名單皺眉:“全是公司副總,沒一個沾親帶故的。”香港那邊,杜建英的三個孩子也拿出份信托協議,老大指尖戳著“2003年7月15日”那行字:“這比遺囑早十七年,憑啥不算?”
兩邊的紙像兩張對不上的藏寶圖。宗馥莉的圖指著香港賬戶有21億,跑到銀行一問,只剩18億,柜員支支吾吾說“有幾筆大額轉走了”;杜家孩子的圖里列著明細,法官翻到最后,見受益人名字被涂了三次,黑疙瘩把字跡蓋得看不清。法庭外倆撥律師撞見,都鼻子里哼氣,說對方拿的是“過期地圖”。
施幼珍的辦公室在老廠區三樓,窗外就是灌飲料的流水線。這人總被記者寫成“在家帶孩子的”,抽屜里卻鎖著瓶蓋廠的證——全集團八成的瓶蓋、標簽都從她這兒出,連宗慶后當年都得看她的供貨單。她和女兒開的宏勝飲料,倉庫里堆著新印的“營養快線”包裝,電腦里宗馥莉想搞的年輕化改革方案,被標了“先不弄”,旁邊紅筆寫著“等信兒”。
杜建英這名字,娃哈哈老工人聽著耳熟。1991年她在灌裝車間記數,藍工裝袖口磨出毛邊,后來慢慢做到管理層,2005年突然遞了辭職報告。有人說她走時抱了箱車間報表,現在才琢磨過味兒,那紙里或許藏著更重的東西。她三個孩子如今生意做得順:老大在香港喝下午茶,總有人問“跟宗家是不是沾親”;老二的倉庫里,堆著不少娃哈哈的外貿尾貨;老三最近申請的包裝專利,圖紙上的瓶口彎度,跟老款玻璃瓶幾乎一個樣。
這場鬧騰早攪亂了買賣。浙江經銷商老王最近只敢進半車貨,倉庫角落還堆著去年的AD鈣奶,他怕哪天換了老板,以前說好的返利不算數了。杭州罐頭廠退休的老李,晨練總繞到老廠區,他記得1987年宗慶后帶著大伙搬設備,搪瓷杯里的龍井泡得發澀,現在聽說香港賬戶少了3億,搖頭說“當年要是多攢點明白賬,哪用爭成這樣”。
法院的賬也算不清。香港法官翻著信托的規矩,說“白紙黑字就得認”;杭州這邊研究著繼承的理兒,覺得“親閨女更占理”。有律師暗地里算:香港那邊可能把18億先凍起來,杭州這邊把娃哈哈六成股份給宗馥莉,剩下的零頭,大概得靠施幼珍的瓶蓋廠來補——她那廠子一天造兩百萬個瓶蓋,每個都印著娃哈哈的標,現在倒成了平事兒的砝碼。
宗慶后的辦公室還那樣。掉漆的木桌上擺著孫女照片,墻角老北京布鞋沾著泥,桌角日歷停在他走那天。但抽屜里的賬本早被翻爛了,一頁記著“2010年香港開戶”,旁邊鉛筆寫了個“杜”字,又涂成黑疙瘩。老員工說他這輩子像裹著層布,祖父的過往不愛提,那段特殊日子讓他習慣藏著掖著,表面騎電動車上班,暗地里香港賬戶的流水從沒斷過。
車間流水線還轉著,可操作工說,最近送來的標簽比以前薄了點;宗馥莉想搞的“AD鈣奶聯名款”堆在倉庫,包裝上的卡通蒙著灰;連食堂大師傅都念叨,施總最近來得勤,總盯著采購員的報銷單。最讓人心里不是滋味的是廠區廣播,以前早中晚放《娃哈哈》兒歌,現在換成了輕音樂,有人說那歌里的甜,早被官司熬成苦的了。
香港法院說案子往后推推,杭州這邊還沒定下啥時候開庭。宗馥莉撐傘走過老廠區那天,杭州下著小雨,高跟鞋踩過水洼的響,混著三十年前宗慶后騎三輪車送汽水的鈴鐺聲。杜建英小女兒在專利局門口接過通知書,手里圖紙被風吹得嘩嘩響,上面的瓶口彎度,像極了當年在車間看熟的模樣。
倉庫貨還得賣,機器還得轉。老王在賬本上把“宗慶后”劃掉,改成“娃哈哈”,他說不管誰當家,老百姓還得喝汽水。只是路過銅像時,總多看兩眼那雙布鞋——當年踩著它走出的路,咋就成了今天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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