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5月8日凌晨4時,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美姑縣公安局接到柳洪公社公安特派員的報告——2個小時前在柳洪公社柳洪大隊發生一起入室強奸案,一名歹徒趁夜摸進了社員艾某(彝族)的家,先將睡在外屋的艾某砸暈,然后將在里屋熟睡的艾某的妻子和女兒(都是彝族)砸暈后實施強奸后逃之夭夭。艾某蘇醒后發現妻子和女兒的慘狀,哭喊著跑去公社公安特派員家報告——
清晨5時30分左右,美姑縣公安局副局長甘鐵古帶著四名偵查員跳上一輛北京212吉普車,往柳洪公社方向趕去,倒真的不是他們不愿意早點趕過去,而是柳洪公社距離美姑縣縣城有70公里的路,且路況不佳,夜間行車很可能發生車毀人亡的慘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因為之前美姑縣公安局因為夜間山路行車因路況不明導致車毀人亡的車禍事故已經發生了多起,造成多名干警傷亡,車禍已經成為美姑縣公安局公安干警和平時期傷亡的“第一殺手”。
北京212型吉普車
老照片,駕駛吉普車的民警
時年49歲的甘鐵古自1956年參加工作,此時已經是一個擁有26年警齡的資深老警察,同事們評價他“光明磊落,明辨是非,鐵面無私,疾惡如仇”。他最令人稱道的工作經歷是他當過美姑縣全部22個公社中的12個公社的公安特派員,對美姑縣基層公社的情況都非常熟悉,和基層各族群眾相處得都十分融洽(美姑縣的主體民族雖然是彝族,但還有漢族、藏族、羌族、苗族、回族、蒙古族、土家族、傈僳族、滿族、瑤族、侗族、納西族、布依族、白族、壯族、傣族等十六個民族雜居,民族成分復雜,基層工作難度較大)。
正是因為極為扎實的基層工作經歷,甘鐵古自從調入美姑縣公安局工作后就一直分管以復雜繁瑣聞名的治安工作。也正是因為有極為扎實的基層工作經歷,甘鐵古同志治下的治安工作井井有條,因為各族群眾都服這位彝族老警察。
言歸正傳,沿著美姑河在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后,甘鐵古一行終于抵達柳洪公社,白天進行群眾走訪和排摸工作,晚上就在公社辦公室打地鋪,經連日不輟的排查,終于在5月10日凌晨圈定了犯罪嫌疑對象——柳洪公社柳洪大隊32歲的單身社員馬某(回族),此人有多次流氓前科,曾經因強奸婦女未遂被判刑兩年有期徒刑。關鍵是馬某的家人聲稱的案發時馬某在家,但有群眾反映在5月8日凌晨1時50分還在村里晃悠。換句話說,馬某占有作案時間。
5月10日天亮后,甘鐵古開展了抓捕馬某的行動。然而,16時16分,馬某突然手持一支56式沖鋒槍闖入柳洪公社黨委駐地,高聲嚎叫著:“你們不讓我好過,那我們大家都別好過!”緊接著56式沖鋒槍就“噠噠噠”地朝天噴出一梭子火舌,隨著槍聲響起,現場頓時亂作一團,人們喊叫著四散奔逃。
56式沖鋒槍
槍聲響起來的時候,甘鐵古正和柳洪公社黨委書記、武裝部長等人在會議室研究抓捕馬某的方案。聽見槍聲后,甘鐵古順手丟掉手里的煙頭,赤手空拳沖出房門向槍響的方向奔去,結果在一條狹小的巷道內和手持沖鋒槍的馬某狹路相逢。
“好家伙,你來得正是時候,我正要緝拿你呢!”
馬某嚎叫道:“你拿我?我打死你!”說著,端起沖鋒槍對準甘鐵古準備扣動扳機,甘鐵古急中生智,機警地躲閃到巷道出口拐角處,伺機奪槍。
正當馬某端著沖鋒槍沖到巷道出口時,槍管露出巷道的一剎那,甘鐵古同志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縱身一躍,猛撲上去,雙手緊緊地抓住疑犯的槍管,拼命將槍管往下狠狠地壓去。
馬某此時已經喪心病狂,見勢不妙地他想都沒想就扣動了扳機,“噠噠噠”、“噠噠噠”兩個點射,一串子彈射在巷道拐角的一處屋檐下的石板上,頓時打得彈頭亂飛、石渣亂濺,硝煙彌漫、熏嗆眼鼻。飛出來的彈頭和碎片不長眼睛,很不巧地就命中了甘鐵古的雙腿,一顆崩飛的子彈彈頭碎片迸入甘鐵古同志的右腿,導致右脛骨粉碎性骨折;另一塊石板碎片直接插入甘鐵古左腿膝蓋上部的大腿肌肉內(事后驗傷發現這塊石板碎片穿入大腿內達20厘米,幾乎穿透整個大腿肢體),甘鐵古同志的雙腿頓時鮮血直流,直接將藍色的警褲染成了紫褐色。
站立不穩的甘鐵古卻依然死死抓住沖鋒槍的滾燙的槍管不松手,依舊拼命和馬某搏斗并堅決奪槍,同時不斷大喝道:“我命令你(把槍)放下,爭取從寬(處理)!”
然而馬某充耳不聞,依舊負隅頑抗,困獸猶斗,兩人站立不穩,就雙雙倒在地上一邊扭打一邊打滾,從巷道滾到階沿,又從階沿上滾到天井里。在這個過程中,沖鋒槍數次擊發,甘鐵古的大腿不幸再度被子彈碎片擊中嵌入肌肉內,血染警褲,還在地面上留下大量醒目的擦蹭狀血跡。
“老東西,再不松手打死你!”馬某在扭打過程中數次威脅甘鐵古道。可是甘鐵古同志以必死的決心堅決抓住槍管不松手,因為他知道要是他松了手,自己的性命也許可以保全,但現場還有十多名手無寸鐵的干部和群眾,要是他一松手,馬某朝無辜的人群掃射,將釀成巨大的悲劇。
正當甘鐵古和馬某扭打之際,早些時候派出去緝查的偵查員曲木拉洛(藏族)聽聞到槍聲后終于趕到,立即加入戰團幫助甘副局長和犯罪分子的搏斗。此時,旁觀的三名干部和群眾鼓足勇氣也加入了戰團。
有了生力軍的加入,馬某終于精疲力竭,最終被五名警察和干部群眾合力制服。有效地制止了一場更大的傷亡慘劇的發生,保護了當時10多名干部和群眾的生命安全。
從馬某身上當場繳獲56式沖鋒槍一支,彈匣兩個,子彈44發,67式手榴彈一枚。在搏斗中,馬某的沖鋒槍總共打出16發子彈——
經審訊得知:5月10日16時16分,犯罪嫌疑人馬某見自己強奸的罪行已經敗露,估計脫不了干系,要坐“籠子”,甚至還有可能“吃花生米”,頓生破罐子破摔,報復社會的邪念。于是,他狗急跳墻,來到公社武裝部越窗撬柜,盜得56式沖鋒槍一支、子彈60發、手榴彈一枚,私自倉皇闖入公社駐地,妄圖打擊報復,行兇殺人。
在被問及當時是怎么個想法時,甘鐵古表示:“我是一名共產黨員和人民警察,在危險面前,只能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而不能選擇后者!”
最終,馬某因強奸罪、盜竊槍支彈藥罪和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死刑。
為了表彰甘鐵古同志赤手空拳勇斗歹徒,公安部于1982年11月22日授予甘鐵古公安部一級英雄模范稱號。美姑縣縣委、縣政府于11月23日召開隆重的授勛大會。親臨美姑縣的四川省公安廳白尚武副廳長親自為甘鐵古戴上了“一級英雄模范”獎章。曲木拉洛被四川省公安廳記個人二等功一次;另外三名見義勇為的干部群眾也各有嘉獎。
為甘鐵古戴上一級英模獎章的白尚武副廳長
公安部一級英模獎章
1982年11月30日的《涼山報》配發題為《為保衛人民利益英勇斗爭》的評論。評論指出:“美姑縣公安局副局長、一級英雄模范甘鐵古,為了保衛十多名干部、群眾的生命安全,不怕流血犧牲,與殺人兇犯進行殊死搏斗,表現了一個共產黨員、公安干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高尚品質和不畏強暴的英雄氣慨。他的模范事跡十分感人,值得我們好好學習。”評論號召:“希望每一個共產黨員和革命干部以甘鐵古同志為榜樣,在邪惡勢力面前旗幟鮮明,正氣凜然;對敵對分子敢拼敢斗,一斗到底,做一個名副其實的合格的黨員和干部。”
1982年11月30日,《涼山報》報道《公安部授予甘鐵古一級英雄模范稱號》
此后,甘鐵古多次立功受獎:1984年1月,甘鐵古榮獲“四川省公安戰線先進工作者”稱號;1985年1月,甘鐵古被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評為“嚴打先進個人”;1996年8月,甘鐵古被四川省公安廳榮記三等功。1988年4月,甘鐵古被國務院授予“全國民族團結進步先進個人”稱號。
甘鐵古的退休留影
1996年嚴打期間,已經退休的甘鐵古看美姑縣公安局任務繁重、警力不足,便主動找到局領導要求參戰。隨后和與年輕的公安干警一起風餐露宿,夜以繼日地開展清查、搜捕、堵截、巡邏和偵破工作。在短短一個月時間里,甘鐵古參與破案七起,抓獲違法犯罪嫌疑人員十八名,查破治安案件十六起,有力支援了美姑縣的嚴打斗爭。
2005年7月,甘鐵古因病在西昌去世,享年7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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