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狗剩。
我們山里娃,名字都起得賤。我娘說,名字越賤,閻王爺就越懶得來勾你。
我不知道閻王爺懶不懶,反正我爹娘挺懶的,懶得管我。
他們在我六歲那年,就跟著村里的大人,一起去了“外頭”。
“外頭”是哪兒?我問我爺。
我爺正蹲在門檻上,用一根旱煙桿子,“吧嗒吧嗒”地抽著煙。煙霧繚繞,把他那張核桃皮似的臉,熏得更模糊了。
他吐出一口長長的煙,說:“外頭,就是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你把眼睛看瞎了,都瞅不見影兒。”
從那天起,“外頭”就成了我心里頭,一個又香又神秘的詞兒。
我爹娘,就在那個香噴噴的地方,給我掙學費,掙蓋新房子的錢。
他們每年,只回來一次。
像村頭那棵老槐樹上的燕子,春天飛走,冬天,也不一定飛得回來。
二
我跟著我爺我奶過。
我們家在半山腰上,一棟黃泥巴糊的土房子,風一刮,就往下掉土坷垃。
我爺腿腳不好,走路一瘸一瘸的,是年輕時候在山里開石頭,被炸藥給崩的。他干不了重活,就在家門口那二分地上,種點玉米,種點紅薯。
我奶眼睛不好,看東西總像是隔著一層霧。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喂豬,喂雞,還有,給我做飯。
我奶做的飯,不好吃。
不是糊了,就是淡了。我們家一年到頭,吃得最多的,就是紅薯。
蒸紅薯,烤紅薯,紅薯干,紅薯稀飯。
我一聞到紅薯那股甜得發膩的味兒,就想吐。
我最想吃的,是泡面。
就是我爹回來那次,給我帶的那種,叫“紅燒牛肉面”的東西。
紅色的紙碗,上面畫著一大塊一大塊的牛肉,旁邊還有綠油油的蔥花。
我爹用開水給我一泡,整個屋子,都飄著一股神仙似的香味。
我爹說:“狗剩,快吃,這是城里人吃的,香著呢!”
我夾起一筷子,小心翼翼地嗦了一口。
天底下,怎么能有這么好吃的東西?
那面,又滑又筋道。那湯,又鮮又濃。雖然里面,連一丁點牛肉的影子都找不著,可我還是覺得,比我奶過年燉的那鍋老母雞,好吃一百倍。
我連湯帶面,吃得干干凈凈,一滴都沒剩。
吃完,我還把那個紅色的紙碗,舔了三遍。
我爹看著我那猴急的樣兒,笑了,他說:“狗剩,好好念書,等你考上大學,去了城里,就能天天吃泡面了。”
我把這句話,當成了圣旨。
為了能天天吃泡面,我念書念得特別用功。
三
我念書的小學,在山腳下,叫“大坪小學”。
從我們家到學校,要走一個多鐘頭的山路。
夏天,路上有蛇。冬天,路上有冰。
我爺不放心,就天天接送我。
他那條瘸腿,走起路來,“咯噔,咯噔”,像個壞了的鐘擺。
我跟在他屁股后頭,看著他那被山路磨得發亮的舊布鞋,心里頭發酸。
我跟他說:“爺,你別送了,我自己能行。”
他回過頭,瞪我一眼:“你個小屁娃子,懂個啥?山里頭,有野豬!把你叼跑了,我咋跟你爹娘交代?”
我知道,他是怕我孤單。
學校里,大部分孩子,都跟我一樣。
爹娘,都在“外頭”。
我們這群孩子,身上都有一個共同的記號——沉默。
我們不愛說話,不愛笑。我們習慣了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那些有爹娘接送的同學。
我們羨慕他們書包里,偶爾會出現的蘋果和糖果。
羨慕他們,在被欺負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地喊一聲:“我告我爸去!”
而我們,只能把頭埋得低低的,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我們心里,都憋著一股勁兒。
一股,要走出這片大山的勁兒。
四
我最怕的,是過年。
別人家的孩子,盼過年。我們,怕過年。
因為過年,意味著一場盛大的“離別”。
年三十,我爹娘會從“外頭”回來。
他們會坐很久很久的火車,再轉很久很久的汽車,最后,在天快黑的時候,出現在村口。
我爹會背著一個比他還高的帆布包,我娘會提著一個紅色的塑料桶。
他們看上去,又累,又臟。
可他們看到我的時候,眼睛會發光。
我爹會把我舉起來,用他那扎人的胡子,狠狠地在我臉上蹭。
“狗剩,想爹了沒?”
我娘會從桶里,變戲法似的,掏出各種各樣我沒見過的東西。
會唱歌的玩具槍,花花綠綠的巧克力豆,還有,最重要的——一整箱的紅燒牛肉面。
那幾天,是我們家,一年里頭,最熱鬧的時候。
我爹會給我講“外頭”的高樓大廈,說那樓,高得能戳到天上去。
我娘會給我量身高,然后摸著我的頭說:“狗剩又長高了,衣服又該買新的了。”
我爺會拿出他藏了一年的臘肉,我奶會哼著小曲兒,燒起灶火。
屋子里,飄著肉香,也飄著泡面的香。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
可好日子,總是短得像兔子的尾巴。
過了年初五,他們又要走了。
走的那天早上,我娘會起得很早很早,給我煮一碗荷包蛋,里面會放很多很多的糖。
她說,吃了甜的,日子就不會苦了。
我埋著頭,一聲不吭地吃。眼淚,“吧嗒吧嗒”,掉進碗里。
咸的,澀的。
我爹會蹲下來,拍拍我的肩膀:“狗剩,是男子漢,不準哭。好好聽爺奶的話,在家看好門。”
我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我不想當男子漢。
我只想他們,別走。
可我不敢說。
我怕他們覺得,我不懂事。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每年,都是這樣。
像一場,不斷重復的,醒不來的噩夢。
五
我上初中了,在鎮上。
要住校,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我爺怕我吃不好,每個月,都會瘸著腿,走幾十里山路,來學校給我送咸菜和干糧。
他每次來,都穿得破破爛爛的,站在學校門口,一臉的局促不安。
同學看見了,會指指點點地笑我。
“你看,那是狗剩他爺,跟個要飯的似的。”
我假裝沒聽見,把他拉到沒人的角落。
“爺,你以后別來了,學校食堂有飯吃。”
“食堂的菜,哪有家里的香。”他從一個黑乎乎的布袋里,掏出一罐子咸菜,和一摞硬邦邦的玉米餅,“餓了就吃點,別虧著自己。”
他把東西塞給我,又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幾張被汗水浸得發軟的,皺巴巴的零錢。
“這是……這個月的生活費。省著點花。”
我看著那幾張一塊的,五塊的,最大面額不過是十塊的錢,鼻子一酸。
這些錢,都是他一根旱煙一根旱煙,省下來的。
我把他推了回去:“爺,我不要。我娘給我寄錢了。”
我在撒謊。
我娘是會給我寄錢,但那是學費。生活費,她說,讓我自己想辦法。
她說:“狗剩,你大了,要學會獨立。”
我爺不信,硬是把錢塞進了我的口袋里。
“拿著!你個小屁娃子,在學校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他塞完錢,就轉身走了。
夕陽把他那佝僂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我捏著那幾張帶著他體溫的錢,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傻子。
那天晚上,我拿著我爺給的錢,去學校的小賣部,買了一碗紅燒牛肉面。
那是我長那么大,第一次,自己花錢買泡面。
我回到宿舍,用暖水瓶里最后一點熱水,把面泡上。
宿舍里,彌漫著那股熟悉的,神仙似的香味。
室友們都圍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
“狗剩,吃泡面呢?真香啊!”
我沒理他們。
我像完成一個神圣的儀式一樣,把調料包,一滴不剩地擠進去。
我看著那干癟的面餅,在熱水里,慢慢地舒展開來。
我夾起一筷子,放進嘴里。
還是那個味道。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吃著吃著,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咸的。
比我爺送來的咸菜,還咸。
六
我爹娘,很少給我打電話。
他們說,長途電話費,貴。有那錢,還不如給我多買兩本練習冊。
我們唯一的聯系,就是那臺放在村長家里的,全村唯一一部電話。
每次電話響,全村的孩子,都會像瘋了一樣,沖過去。
每個人心里,都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希望,是找自己的。
可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是失望的。
我記得有一次,我等了整整一個冬天,都沒等到我爹娘的電話。
快過年了,村里其他出去打工的人,都陸續回來了。
只有我爹娘,沒回來。
我爺急了,就托人去城里打聽。
后來才知道,我爹在工地上,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
我娘,要留在醫院里照顧他。
那年的年夜飯,我爺喝了很多酒。
他一邊喝,一邊哭,一邊罵。
“,這叫什么日子!一家人,一年到頭,連個團圓飯都吃不上!”
他媽的
我奶就在旁邊,默默地掉眼淚。
我一句話都沒說。
我一個人,跑到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星星。
山里的星星,又大,又亮,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來。
我想,我爹娘在的那片天空,是不是也掛著同樣的星星?
他們,能不能看見?
會不會,也想我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爹,坐著一個會飛的輪椅,我娘在后面推著。他們穿過云層,穿過星星,回到了我們家。
我爹從懷里,掏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燒牛肉面。
他對我說:“狗剩,快吃,爹給你掙來的。”
我哭著從夢里醒來。
枕頭,濕了一大片。
七
我考上大學了。
是我們村里,那幾十年里,唯一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
通知書寄來的那天,我爺放了三掛鞭炮。
他瘸著腿,跑到村里的小賣部,買了一瓶他從來舍不得喝的白酒,還稱了半斤豬頭肉。
他把我拉到我爹娘的房間里,指著墻上那張已經褪了色的結婚照。
“老天爺開眼啊!我們陳家,要出龍了!”
他喝得滿臉通紅,抓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說:“狗剩啊,你有出息了。到了城里,別忘了本。別忘了,你是個山里娃。”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去大學報到的那天,全村的人,都來送我。
他們集了錢,一百的,五十的,十塊的,皺巴巴地,塞到我手里。
村長說:“狗剩,你是我們全村的希望。出去,要給咱們村爭光。”
我看著那些淳樸的,黝黑的臉。
看著他們眼睛里,那種混雜著羨慕和期盼的眼神。
我突然覺得,我肩膀上的擔子,好重。
我爺我奶,沒有去車站送我。
他們說,車站人多,他們去了,也是添亂。
我坐上那輛開往縣城的班車,回頭望。
我看見,我爺我奶,站在我們家那個小小的山坡上,像兩尊風干的雕像。
車子開遠了,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直到,再也看不見。
我的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知道,我這一走,可能,就很少再回來了。
我跟他們之間,隔著的,再也不僅僅是幾百里山路。
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八
大學,跟我想象的一樣,又大,又漂亮。
高樓,草坪,圖書館。
滿眼都是穿著時髦,說著我聽不懂的流行語的同齡人。
我像一個,闖進了瓷器店的土耗子,自卑,又局促。
我穿著我娘從批發市場給我買的,最大號的T恤和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磨得發白的運動鞋。
我說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鄉音。
我不敢大聲說話,不敢抬頭看人。
我拼命地念書,拿獎學金。
我去做家教,去發傳單,去餐廳里端盤子。
我想快點掙錢,我想快點,把我爺我奶,接到這個“外頭”來。
我想讓他們看看,我爹娘口中那個香噴噴的世界。
大二那年,我用我攢了很久的錢,買了一部手機。
我給我爹娘打了第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我娘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
“喂,誰啊?”
“娘,是我,狗剩。”
“狗剩?”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是你啊。怎么了?是不是沒錢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不是。我就是……想你們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聽見我爹在那邊喊:“跟他說那么多干啥?電話費不要錢啊?沒事就掛了!”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那部冰冷的手機,站在人來人往的校園里,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我以為,我走出了大山,就能離他們更近一些。
可我錯了。
我們之間的距離,更遠了。
遠到,連一句“我想你”,都顯得那么多余,那么奢侈。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去超市買了一桶紅燒牛肉面。
我回到宿舍,用開水泡上。
那股熟悉的,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香味,飄了出來。
我吃了一口。
很香。
但是,再也吃不出,當年那種,驚為天人的味道了。
我突然明白。
我懷念的,從來都不是那碗泡面。
我懷念的,是那個,會把泡面當成寶貝,千里迢迢背回來給我,看著我吃得狼吞虎咽,笑得一臉滿足的,年輕的父親。
是那個,雖然貧窮,卻依然完整的,家。
九
大學畢業后,我留在了城里。
我進了一家不錯的公司,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
我按揭買了房,買了車。
我給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叫“陳念”。
思念的念。
我把“狗剩”這個名字,連同我的過去,一起埋葬在了那片大山里。
我開始像個真正的城里人一樣生活。
喝咖啡,談客戶,穿西裝,打領帶。
我很少再回家。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看到我爺我奶,那越來越蒼老的臉。
我怕看到他們,住在那棟,依然在掉土坷垃的黃泥房子里。
我怕那種,強烈的,撕裂般的愧疚感。
我每個月,都給家里寄很多錢。
我以為,錢,可以彌補一切。
可以彌補,我缺席的陪伴。
可以撫平,他們心里的孤單。
我爺七十大壽那天,我特地請了假,回了趟家。
我開著我的小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很久。
當我終于看到那個熟悉的小山坡時,我愣住了。
黃泥房,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棟嶄新的,兩層小樓。
白色的瓷磚,鋁合金的窗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爺我奶,就坐在新房子的門口,曬太陽。
他們看到我,笑得合不攏嘴。
“狗剩回來啦!狗剩回來啦!”
我爺拉著我的手,帶我樓上樓下地看。
“你看,這都是你寄回來的錢蓋的。亮堂吧?村里人都羨慕咱家呢!”
我看著這棟,冰冷而陌生的新房子,心里,卻空落落的。
晚上,我奶給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有我小時候最愛吃的臘肉,有她自己養的土雞。
飯桌上,我爺跟我說,村里頭的年輕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些,像他們這樣的,走不動路的老家伙了。
他說,他跟我奶,有時候,一整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他說,他想我。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沒有責備,只有,深深的,化不開的孤獨。
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那天晚上,我陪著我爺,喝了很多酒。
我跟他說,對不起。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傻孩子,說啥對不起。你有出息,我們高興。”
我曉得,他嘴上這么說,心里,不是這么想的。
沒有哪個爹娘,不希望兒女在身邊的。
也沒有哪個兒女,能真的心安理得地,把父母,扔在那個叫“老家”的,孤獨的城堡里。
第二天,我要走了。
臨走前,我奶拉著我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塞給我。
是一桶,紅燒牛肉面。
“狗剩啊,”她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我,“我曉得,你不愛吃我做的飯。這個,是托人從鎮上買的。你拿著,路上餓了吃。”
我握著那桶,已經有些變形的泡面,看著我奶那張,被歲月刻滿了皺紋的臉。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在我奶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我抱著她,說:“奶,我不走了。我接你們,去城里。”
十
我把我爺我奶,接到了城里。
他們像當年的我一樣,對這個“外頭”,充滿了好奇,和不安。
他們不會用抽水馬桶,不敢坐電梯。
他們看著馬路上,穿梭不息的車流,會害怕。
他們聽不懂,周圍人說的那些時髦的話。
他們,就像兩棵,被強行移植到水泥地上的老樹,水土不服。
我請了保姆照顧他們。
我給他們買最好的衣服,帶他們去最高檔的餐廳。
可我發現,他們,并不快樂。
他們最開心的事,還是看著我,吃他們親手做的飯。
盡管,那些飯菜的味道,依然不怎么樣。
我爹娘,也老了。
他們干不動了,從“外頭”回來了。
他們住進了我蓋的新房子里,守著那棟空蕩蕩的樓,成了新一代的“留守老人”。
我們一家人,好像永遠,都在錯過。
像一出,設定好了程序的悲劇,一代又一代地,循環上演。
去年冬天,我爺走了。
走得很突然,心肌梗死。
臨走前,他拉著我的手,說:“狗剩啊,別怪你爹娘。他們,也不容易。”
我點了點頭。
我怎么會怪他們呢?
我知道,他們當初的離開,是為了給我,一個更好的未來。
他們用自己的半生漂泊,換來了我,走出大山的可能。
只是,這代價,太大了。
大到,我們所有人都,遍體鱗傷。
處理完我爺的后事,我一個人,回到了那個山坡上。
新房子里,空蕩蕩的。
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蹲在門檻上,眼巴巴地,等著爹娘回家的,叫狗剩的小男孩。
我走進廚房,在積了灰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紅燒牛肉面。
我燒了一壺開水,把面泡上。
那股熟悉的,久違的香味,再一次,飄滿了整個屋子。
我端著那碗面,走到院子里,蹲在當年的那個門檻上。
我吃了一口。
很咸。
很澀。
是眼淚的味道。
也是,我那回不去的,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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