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意味著由人民治理的制度,更準確地說,是由所有公民參與決策的制度。但民主產生之初存在著一定的誤解,很多人并不看好民主,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狀況?
從斯巴達和雅典算起,民主已有二千五百多年的歷史,但至少在二千三百年,民主并不是一個褒義詞,而是一個貶義詞。到了十九世紀,民主才逐漸被接受。在雅典時期,民主是個帶侮辱性的字眼。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曾按參與治理的人數多寡對各類政體進行分類。他們都把民主看作是最糟糕或接近最糟糕的政體。民主之所以糟糕,是因為“多數的統治”意味著“窮人的統治”。柏拉圖認為,“真”和“善”這些人類的優秀品質并不是來源于多數人,而是來源于一小部分天資聰慧的飽學之士,強調公民平等則無益于摧殘人類的優秀品質。因此,民主必然是一種腐敗的制度。亞里士多德不否認,多數人的統治可能干好事,但他依然懼怕民主,因為在他看來,民主制度可能導致窮人干壞事,如不尊重財產權,甚至發動騷亂。古希臘的多數思想家都同意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對民主的判斷,都認為民主不是一種好的政治形式。其實,雅典真正的窮人根本不能享受民主權利。在那個小小的城邦里,公民不過三四萬人,而被排斥在民主過程之外的奴隸、外邦人和婦女達到五位數。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所說的窮人,按現在的標準恐怕應該屬于中產階級。中世紀的意大利出現了一些城邦共和國,但他們仍然不實行民主。到十三世紀中葉,人們仍然對民主避之唯恐不及。城邦共和國的支持者托馬斯·阿奎納的評論可謂一言中地:“民主就是一種平民政體。其中民眾僅僅靠著人多勢眾便壓榨富人,結果使全體人民都變成了暴君。”進入近代,十七世紀的平等派開始要求政治平等。他們算是民主運動的先驅,但從未公開要求過民主,對普選權毫無興趣。他們要求的不過是將選票當做特權,賦予那些經濟上獨立的成年男性戶主,而其他靠工資過活的工人和靠救濟度日的平民則被排除在選舉權之外。
十八世紀的啟蒙派大都敵視民主。伏爾泰認為,啟蒙之所以必要,正是因為大多數男人愚昧無知,女人不可救藥,真正受到理性光輝照耀的人只是鳳毛麟角。洛克在日記中寫道,由于大多數人類沉迷于激情和迷信,人類的未來不能由多數人掌握,只能由開明者掌握。康德同意這種看法,認為民主是一種不合理的政治制度,因為它不是建筑在理性的基礎上,而是建筑在多數的隨意性上。米爾頓認為,必須由少數開明者強迫多數人接受自由,不然的話,多數人可能由于卑劣的動機,迫使少數人成為奴隸。法國大革命后,有產者階層對民眾的能力仍然心有余悸,民主被當做了財產掠奪、暴民政治、紅色恐怖的代名詞。民主一詞在美國用語中一度銷聲匿跡。直到一八二六年,杰克遜建立民主黨后,它才重見天日。從古希臘到十九世紀上半葉的歐洲,社會上層精英一直把民主看作洪水猛獸。有產者階層的人認為,一旦大眾參與政治,窮人勢必利用手中的權力剝奪富人的財產,然后揮霍一空。為了保衛自己的財產,有產者階層要竭盡全力阻止民主的出現。
無論是奴隸社會還是封建社會,少數人掌握著社會優質資源,可以控制絕大多數人,卻不肯放松控制的鎖鏈,不肯把權力分給勞動人民,不肯讓多數人翻身得解放。民主的含義就是人民當家作主,而人民是指大多數人。當每一個人都獲得選舉權與被選舉權的時候,人民這個概念就有了一定的意義。當每一個人都擁有生存權和發展權的時候,人民這個概念就變得相當實在了。當每個人都擁有話語權的時候,人民這個概念就真的體現出來了。統治階級只是少數既得利益者組成的,無論是頒布法令,還是利用暴力機構維護社會穩定,都是為了維護現有的社會秩序,為了維護本階級的利益,而不是為了維護老百姓的利益。他們利用權力統治了上百年甚至上千年,并不肯把到手的權力放出去,不肯把權力分給勞動人民。甚至統治階級會改寫歷史,會改寫思想家的言論,會倡導迷信思想,以便統治人們的頭腦。在宣揚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時候,統治階級總是剔除了民本主義思想。統治階級不想讓人民當家作主,不想讓每一個人獲得話語權,當然就可以實現集權主義,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其實天下的資源由天下人共同占有,并不能由皇帝和官員共同占有。皇帝認為權力是老祖先世襲的,是開國皇帝傳下來的。官員認為權力是皇帝分派的,自己要替皇帝統領天下,管理地方,替皇帝分憂解難。天下所有的土地都是皇帝的,農民種地就要給皇帝交租稅,不然就不能耕種。越是這樣,越能強調皇權的作用,而所謂人民的話語權,早已經被剝奪了。當絕大多數人都成為農民的時候,他們就失去了話語權,因為他們受到了皇帝愚民政策的影響,不讀書,不識字,即便讓他們參與國家大政方針的制定,參與社會的管理,他們也提不出任何有效的意見,不能提出有用的方案。社會精英階層成了有知識、有文化的階層,而知識和文化成了精英階層和老百姓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即便有民間的書生讀書識字,要參加科舉考試,也仍然自視甚高,把自己當成可以治理天下的人才。只有他們考中了,才可以做官,考不中就算是“百無一用”。歐洲也是這種情況,總是不肯把社會資源分給多數人,也不肯實現多數人統治的民主。俗話說:“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多數人統治就意味著平庸,意味著脅迫,必須讓少數人服從多數人的統治,而少數人的話語權就被剝奪了。除此之外,當時社會制度比較落后,絕大多數人都是農民,倘若讓他們擁有了話語權,讓他們學知識和文化,那么他們一定會翻身得解放,推翻奴隸主和封建皇帝的統治,將會弄得天下大亂,國將不國。
民主產生之初,存在一定的誤解是正常的,因為當時社會沒有發展到一定的層級,沒有達到社會經濟飛速發展的程度,沒有進入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而進入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以后,民主又被改寫了,改寫成絕大多數人都喜歡的,甚至統治階級都喜歡推行的民主,當然也就不是真正的民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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