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本號比較久的粉絲可能還記得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俄羅斯與歐亞項目高級研究員邁克爾·科夫曼。在我看來，他和羅布·李是對烏克蘭全面戰爭發表評論的兩個最權威的美國分析師。

據我所知，他們兩人和烏克蘭當局有著密切的聯系，已經多次去過烏克蘭戰場，多次去過烏軍陣地。曾有一段時間，我經常和大家分享他對烏克蘭戰爭的看法。

感覺有很久沒有和大家分享他的分析了。今天，特地來一回。

首先是，在今年2月上旬的一天，他出現在烏克蘭人主持的一檔名為"（不）安全國家”的播客博客節目中。

他說：“2024年，最壞的情況沒有出現，前線沒有崩潰。俄羅斯在前線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取得重大突破。俄羅斯軍隊也未能占領任何最重要的城市。一些俄羅斯攻勢，比如哈爾科夫攻勢，明顯失敗了。我們仍然不知道冬天將會如何。看看烏克蘭的關鍵基礎設施，因為冬天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是到目前為止，當我們看看俄羅斯對烏克蘭電力生產能力造成的損害時，這也不是最壞的情況。另一方面，我確實認為這一年走上了錯誤的方向。說實話，自2023年秋季以來，（對烏軍來說）戰爭一直在走下坡路。我認為最好的情況也沒有發生。但是，我認為當我們進入2025年的時候，烏克蘭的處境非常困難。在烏克蘭的人力資源、動員以及去年做出的部隊管理決策方面，存在一些非常明顯的結構性問題，這些問題原本可以解決得更好。如果我們看看整體的資金狀況和持續的西方支持的前景，烏克蘭今年的未來無疑是充滿不確定性。”

其次，在2025年6月20日，他出現在另外一檔播客節目中。這檔播客節目是名為“俄羅斯輪盤賭”，出品方是全世界有名、美國頂尖的國際關系智庫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CSIS）。該智庫成立于1962年，是美國國內規模最大的國際問題研究機構，總部設在首都華盛頓特區。主要對烏克蘭戰場的局勢進行了更新。

這一期播客節目時長49分鐘。我得先消化消化。我會邊消化邊分享。

主持人：烏克蘭已經入侵俄羅斯，奪取了庫爾斯克的領土。現在，您知道，我們已經過了一年的一半。現在是2025年6月。今年頭六個月，情況怎么樣？我們現在處于什么狀態？您在看待這場沖突時有什么總體的看法？是的，我認為您必須稍微回到冬天，對吧？

卡夫曼：進入（2024年）冬季時，形勢看起來非常微妙，隨后俄羅斯的攻勢動力確實減緩了。這部分是由于天氣因素，另一部分則是俄羅斯方面的疲憊。他們在（2024年）秋季取得的進展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但烏克蘭軍隊和烏克蘭政治領導層也做出了有意識的選擇，適應了2024年俄羅斯軍隊的作戰方式。俄羅斯軍隊在迪夫卡戰役后通常避免任何具有戰役意義的突破嘗試。他們實際上是在前線逐步推進，但進展非常緩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方式在夏末前再次開始奏效。嗯。烏克蘭軍隊隨后重金投資于擴展無人機部隊，成立獨立的無人機團，甚至一個無人機旅，并專注于通過地雷和傳統防御工事來鞏固戰線，使用無人機部隊對付零到15公里范圍內的俄羅斯軍隊，還有傳統上的炮火。這整體上開始顯現出穩定前線的好處。這是對俄羅斯軍隊作戰方式的適應，也是對烏克蘭軍隊在人力資源方面面臨的挑戰的應對，烏克蘭的動員招募無法跟上戰斗損失、無故離隊（開小差）問題，以及需要產生更多力量以便滿足部隊輪換的需求。因此，去年面臨許多挑戰。我認為他們在冬季開始再次碰到了一些這樣的問題。嗯。現在快進到我們今天的情況。這算是一個序幕，但我認為了解這個背景是很重要的。

隨著冬季的結束，您看到俄羅斯進攻力度在2月中旬有所增加，主要集中在庫爾斯克以及其他地區。到3月，他們能夠將烏克蘭軍隊趕出庫爾斯克突出部。然后，您會看到俄羅斯的進攻力度在3月底真正加強。因此，我們一直在（看到俄軍攻勢）穩步增加。您知道，問那些人，比如，夏季攻勢正在進行嗎？是否已經開始？誠實的回答是肯定的。實際上并沒有一個明確的進攻。您現在看到的是俄羅斯軍隊取得的（領土）收益又在增加，類似于去年8月、9月的情況，在幾個軸線上。因此，首先，如果您關注這場戰爭，您會非常熟悉頓涅茨克的一些持續了長時間的戰斗。目前，俄羅斯軍隊基本上試圖在康斯坦丁諾夫卡（即康斯塔哈）周圍和巴克羅夫斯克周圍創建兩個大口袋。他們主要在這兩者之間推進，切入這兩者之間的（烏軍）陣地。然后在巴克羅夫斯克以南進一步推進，經過他們占領的維季卡·諾沃希爾卡和拜尤達欣區域。基本上，他們就在德尼普羅彼得羅夫斯克地區的邊界上，距離邊界僅幾公里。嗯。還有一個軸線是在利蒙以北，（俄軍在）推進。這并不是創造另一個軸線來威脅斯拉維揚斯克的北部的時機。庫皮揚斯克周圍的戰斗仍然緩慢，進展不大。而我認為還有兩個特別棘手的軸線。第一個是他們在巴克羅夫斯克和康斯坦丁諾夫卡之間的推進，這實際上威脅在該地區創造兩個相當大的口袋。但第二個是對蘇梅地區的持續侵入，俄羅斯空降兵和海軍步兵在這里專注于在蘇梅北部建立一個緩沖區。在那里，地形使得蘇梅本身有點像一個谷地。因此，他們現在威脅著蘇梅的北部地區，并強迫該市北部區域的外圍部分進行撤離。這相當棘手。基本上，原本是庫爾斯克行動的事情現在已經變成了俄羅斯在蘇梅州的、（旨在建立）緩沖（地帶的）侵入。所以，今天的局勢是，前線并沒有崩潰，但您會看到俄羅斯軍隊在4月到5月之間的增益在增加。在5月，增加了超過500平方公里。這不是很多。但對我來說，關鍵在于三個月的趨勢。如果繼續增加，如果6月和7月俄羅斯的進攻努力加大，那么這就有些令人擔憂。但，您知道，我的總體感覺是：前線在關鍵的作戰軸線上既沒有穩定，也沒有處于特別危急的狀態。對了，烏克蘭軍隊仍然在將俄羅斯限制在相對漸進的（領土）收益之內。最后一點，您看到俄羅斯軍方不斷試圖對烏克蘭的應對采取反制措施，也許如果您有興趣，我們可以詳細討論，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對他們顯示出了一些成效。但當他們看到烏克蘭軍隊在2024年適應戰斗并拖延他們的進攻時，他們正在進行投資以對抗這一點。

【然后，他們談到了烏克蘭兵力短缺的問題，動員不足、開小差的問題等，而俄羅斯方面動員的效果還是不錯的。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就不和大家分享了。然后，話題轉到了烏軍的戰術。】

主持人：似乎烏克蘭在思考如何打這場戰爭方面，可能已經發生了戰略轉變。這種變化從去年秋天開始顯現。去年秋天，至少在美國選舉之前，烏克蘭人專注于訓練旅隊搞進攻行動。他們的想法是到某個時候會重新發起進攻，突破戰線，收復領土。現在看起來這種思路有些轉變，烏克蘭似乎在選擇固守，以便更多地處于防御狀態。你認為這是你所看到的情況嗎？烏克蘭軍方在如何應對這場沖突方面是否有戰略轉變？他們現在是否更傾向于利用防御的優勢？讓俄羅斯軍隊進攻，以盡可能多地消耗俄羅斯軍力，但在減少新建旅隊和單位的同時，認為能夠取得突破并將戰爭帶回到俄羅斯人那里？

考夫曼：這是個好問題。我認為去年年初，當西爾斯基成為總司令時，他采取了一種積極防御的戰略，某些領域上是陣地防御，但在可能的情況下，采取積極防御，即烏克蘭部隊在地方進行反擊。在過去一年的時間里，他們在俄羅斯部隊輪換時都這樣做了。參與輪換的兩方在此期間都存在很大的脆弱性。但是，除了保持壓力和地方性反擊之外，最大的疑問是烏克蘭是否會嘗試類似于庫爾斯克行動的戰術。庫爾斯克對我來說是一個驚喜。因此，如果你在去年六月問我這個問題，我會忠實地回答你，烏克蘭大體上會追求地方性反擊的防御戰略，并努力耗盡俄羅斯的進攻潛力，同時擴大自己的打擊能力，以真正打擊對方的關鍵基礎設施，這與俄羅斯經濟、國防工業生產或后勤支援相關。那會是一個非常公平的評估，除了我們在八月（烏軍突然發動庫爾斯克攻勢）時錯了。我能告訴你的是，我認為是的，我不知道烏克蘭領導層從庫爾斯克行動中學到的東西是否與我學到的相同，這就是一個挑戰。所以你要記住，做出這些決策的人并不是分析師。有時我偶爾會讀到一些有趣的文章和報告，里面的人認為分析師會走進一個房間，然后告訴政策制定者他們的想法，而政策制定者會傾聽并說：‘這些想法很棒，我們應該聽你想（我們）做的一切。’

主持人：你怎么看庫爾斯克的進攻？

考夫曼：在烏克蘭撤退與這次行動之間有了一些間隔。我一開始非常愿意給予這次行動懷疑的好處。我認為它作為一次為期兩周的突襲本可以更成功。從戰術上看，我認為這是一次成功，它表明烏克蘭仍然具有進攻潛力，并能夠為針對準備好的防御進行某種形式的進攻行動拼湊資源，即使這不是俄羅斯軍隊部署的防線的主要部分。不過，我認為挑戰在于：我沒有看到它取得他們所希望的行動效果。最終，它確實讓一些俄軍無人機部隊從頓涅茨克前線調回去應對庫爾斯克的突出部。但然后這些部隊又回去了，而無人機部隊并不是機械化師。精銳的無人機部隊可以進行火力交火并在前線的不同部分之間快速移動。問題是烏克蘭軍隊最終有點像維持了這個突出部，而突出部的幾何形狀本質上是處于不利地位。你被從三個方向包圍。從幾何和地理而言，這也都不算有利。因此，我實際上覺得烏克蘭軍隊能堅持那么久，令人印象深刻且令人驚訝。

主持人：但這讓俄羅斯大量使用朝鮮軍隊。隨后，他們擴展了光纖無人機的使用，最終壓縮了僅有的幾條地面通訊線路。然后實際上發生了物流崩潰，烏克蘭軍隊被迫撤退。我認為我的底線是，這場戰爭本可以變得更糟。但是庫爾斯克行動是否改變了這場戰爭的動態？沒有。它是否產生了非常顯著的積極作戰效果？

考夫曼：我甚至不打算使用“戰略”這個詞，因為在我們這個領域，這個詞被濫用得太嚴重了。這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我的看法是持懷疑態度的。這實際上并不是。我認為回過頭來看，如果那項行動持續兩周，而不是最終在庫爾斯克持續了幾個月，那可能會更好。

主持人：最后，弊端，我是說，有幾個，對吧？

考夫曼：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不存在什么免費的午餐的。這一行動消耗了大量設備。這可能是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設備損失比例為1:1或更差的少數幾次行動之一。在整個戰爭中這是非常少見的。通常情況下，烏克蘭在設備上的消耗比率在大多數情況下是至少3:1，有利于烏克蘭。所以當你處于一個不指望獲得更多設備和來自西方更多支持的時期時，你必須真正管理好你的資源。你無法承擔一個那種無足輕重的行動，你所損失的設備遠遠超過你所獲得的。因此，這是一個例子。但是，嗯，我的看法是，它本可以變得更糟。如果你問我，烏克蘭未來是否應該再進行一次庫爾斯克行動？或者在別爾哥羅德等地方進行我看到的跨境襲擊，這些小規模攻擊試圖壓制俄羅斯軍隊，這些行動是否是烏克蘭突擊團、烏克蘭人員和烏克蘭設備的最佳使用方式？不是，但并不是我說了算。我只是一個分析師。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你知道的，你可以根據它們的價值來理解。

【點評】考夫曼的分析還是不錯的吧。由于篇幅關系，不能在一篇文章中和大家分享完所有內容了。而且，需要整理的東西也實在是太多了，我想大家應該能理解。過幾天，再和大家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