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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冬天，北莫爾曼斯克港口的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二十度。

一艘巨大的灰色船身靜靜地停在冰封的海面上，旁邊架著腳手架，工人們穿著厚重的棉衣，手里拿著焊槍。

那是“維克拉瑪蒂亞號”的改造現場，也就是原來的“戈爾什科夫海軍上將號”。

那天，印度海軍的代表團又一次來驗收。

這已經是第七次延期了。

負責項目的俄方工程經理有些尷尬，遞上報告時低聲嘟囔了一句：“這項目，誰接誰倒霉。”

可是在十年前，這艘船的命運卻是一場近乎傳奇的故事開頭。

1998年，俄羅斯主動提出愿意“象征性”地把這艘廢棄航母轉讓給印度，價格——1美元。

聽上去不可思議，但這確實是真事兒。

當時的印度還沉浸在核試驗成功的余波中，正因為這場試驗，西方國家對它實施了技術封鎖，軍購渠道幾乎全部中斷。

海軍正好面臨換代難題，老舊的“維克蘭特號”剛退役，唯一還撐門面的“維拉特號”也老態龍鐘。

那時候的印度海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眼看著中國開始低調改造“瓦良格”，自己卻連艦載機都快沒地兒停了。

就在這時，俄羅斯人給出了那個“1美元”的報價。

俄羅斯經濟那會兒一塌糊涂，盧布暴跌，軍費大砍，海軍連訓練都快沒錢跑。

蘇聯留下的這艘“戈爾什科夫號”，已經趴在碼頭四年了，鍋爐爆炸后就再沒人管過。

說是“送”，其實也不是白送。

俄羅斯提出條件：船體可以1美元象征性轉讓，但維修、升級、艦載機、培訓、配套設施——所有這些，都得印度出錢。

總價，大概15億美元。

俄羅斯人還挺坦白，說得很清楚：“這不是簡單修修補補，是徹底重造。”

不過那時候的印度海軍也沒得選。

英國不賣，美國不談，法國冷眼旁觀。

只有俄羅斯愿意合作。

談判從1998年一直拖到2004年，最后終于簽了合同。

船體改造、艦載米格29K、飛行員培訓、航母艦島重建，項目全包。

開工以后才發現，麻煩比想象中多得多。

最先出問題的是圖紙。

“戈爾什科夫號”是在烏克蘭尼古拉耶夫造船廠建的，蘇聯解體以后，圖紙一部分留在了烏克蘭，一部分散落各地，有些干脆找不到了。

俄方工程人員只能現場測繪，像考古一樣，一點點摸索結構。

“我們不是在改造，這是在重建。”項目總工程師在接受采訪時這么說。

其次是人手。

蘇聯時期，造船主要集中在烏克蘭，俄羅斯國內缺乏熟練的船體修復技工。

工廠臨時招來一批剛畢業的年輕人，手藝生疏，干活效率低。

很多關鍵工序，得靠退休師傅返聘回來慢慢教。

還有設備。

印度要求航母電力系統和電子系統必須兼容西方標準，結果大部分設備都得從法國、以色列、瑞典采購，再送到俄羅斯裝配。

接口不統一，標準不同，調試起來比重新設計還麻煩。

最關鍵的是鍋爐。

原本的動力系統是重油鍋爐，印度要求改為柴油鍋爐以適應自己的后勤體系。

但俄方的柴油鍋爐技術不成熟，新設計不僅效率低，還存在嚴重的散熱問題。

試航時，鍋爐頻繁過熱，最嚴重的一次，八個鍋爐炸了七個。

說起來，印度人當初也不是沒擔心過。

2005年，印度海軍代表團在現場看到航母內部銹蝕嚴重，管路系統像廢墟一樣，曾經提出中止協議。

但當時已經支付了首期2億美元，艦載機也下了訂單，配套訓練也啟動了，真要撤出，損失更大。

俄方也不客氣。

“如果你們不愿意追加預算，我們就把船留下自己用。”

一句話，把印度海軍噎得說不出話。

那幾年，印度海軍過得挺難。

每年都要向政府申請追加預算，每次議會聽證都被媒體追著問：“怎么航母還沒到？”

工期一拖再拖，從2008年拖到2012年，預算從15億漲到29億，幾乎翻了一倍。

2013年12月，航母終于交付。

那一天，科欽港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印度海軍司令親自登艦，媒體爭相報道，整個國家都在慶祝。

可沒過幾個月，航母又著火了。

原因是鍋爐散熱失敗，艙內溫度驟升，電纜外皮熔化，引發短路。

印度方面開始調查。

有人說是中國制造的隔熱磚質量不過關，但后來幾名印度工程師出來澄清：“問題不在材料，是鍋爐設計根本不過關。”

這艘航母從服役開始，幾乎每年都出故障。

動力系統不穩定，艦載機起降率低，維護成本高得嚇人。

可印度依然沒有放棄。

那會兒，自主建造的“維克蘭特”航母也在科欽造船廠慢慢推進。

雖然進展緩慢，但印度政府下了決心：這次再難，也不能靠別人了。

從那以后，印度海軍再也沒接受任何“象征性轉讓”的提議。

參考資料：

柳正華、文蓋雄，《透視俄印“戈爾什科夫”號航母交易》，《國際展望》雜志，2009年

謝立、車福德，《從“坑人精”到印度航母新銳》，《世界艦船》雜志，2013年

印度國防部，《維克拉瑪蒂亞號航母接收報告》，2008年檔案編號DOD/IN/NAV/0832

俄羅斯國家檔案館，《北方機械制造局改造日志》，編號RF-NMO-20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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