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山林深處的老瓦房里,原本寧靜的夜被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打破。
這不是尋常的狗吠,也不是野獸的嘶吼,那是人瀕臨絕境的哀鳴。
屋子里昏暗的油燈在風中搖曳,將墻上舞動的身影拉得老長。
一個黑影手持利刃,身形矯健地穿梭在房間里。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濃得化不開。
曾經叱咤一方的“黑風寨”大當家,如今隱姓埋名的張黑子,本以為這輩子能安安穩穩地過完后半生,卻沒想到,滅門之禍會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毫無征兆地降臨。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妻兒倒在血泊中,手中的樸刀還未出鞘,冰冷的刀刃就已經貼上了他的脖子。
01
要說這張黑子,本名張虎,在十幾年前的奉天省,那可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提起“黑風寨大當家”,那真是小兒止啼,宵小退避。
他并非生來就是土匪,祖上三代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貧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指望著那點薄田能養活一家老小。
然而,這世道,窮人家的命,比草芥還賤。
張虎六歲那年,一場旱災席卷鄉里,地主老財趁火打劫,逼得村子里的人家破人亡。
他爹娘就是在那年,被地主家的狗腿子活活逼死的,只因為欠了幾斗租子還不上。
那年,張虎親眼看著爹娘被拖走,被毒打,最后被扔在亂葬崗,連口薄棺材都沒有。
那份刻骨銘心的恨意,就像一把火,在他年幼的心里熊熊燃燒。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這世道,沒個硬氣膀子,沒把趁手的刀,就得被人踩在腳底下,任人宰割。
他十二歲那年,家里實在活不下去了,他便偷偷跑出了村子,跟著一股流竄的土匪混日子。
說是混日子,其實就是給土匪跑腿打雜,端茶倒水,有時還要受那些老土匪的氣,吃些拳打腳踢。
但他從不抱怨,也不反抗,只是默默地學著,看著那些土匪是如何搶劫,如何打架,如何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他天生就有一股子狠勁兒,學東西也快。
十八歲那年,張虎已經不再是那個瘦弱的孩子,他長成了個一米八幾的壯漢,渾身腱子肉,兩條手臂比一般人的大腿還粗。
他不僅力氣大,還悟性高,尤其是在樸刀上,更是天賦異稟。
他手里那把樸刀,是他自己從鐵匠鋪里找了塊廢鐵,磨了又磨,打造出來的。
刀身樸實無華,但刀刃卻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他使得出神入化,一刀下去,能把碗口粗的樹干劈開,也能在混戰中,準確地找到敵人的要害,一擊斃命。
黑風寨,原本只是方圓幾十里內一個不起眼的小山頭,幾十號人,打家劫舍,混口飯吃。
老當家是個老光棍,沒什么雄心壯志,只想安穩度日。
可張虎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
他憑借著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兒,還有那使得出神入化的樸刀,在一場與另一伙土匪的火并中,硬生生地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帶著幾個兄弟,打退了敵人,救了老當家一命。
經此一役,他在寨子里的威望便無人能及。
沒過多久,老當家年事已高,自覺力不從心,便將大當家的位置傳給了張虎。
張虎接過大旗,改名“張黑子”,意為黑風寨的當家,也寓意著他行事果決,殺伐不留情。
黑風寨在他手里,從幾十號人的小股勢力,像滾雪球一樣,迅速壯大。
短短幾年,就發展成了擁有數百嘍啰,方圓百里無人敢惹的大寨子。
他帶著弟兄們搶過軍閥的軍餉,劫過官府的糧草,也曾與地方軍隊硬碰硬地干過幾仗,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甚至還打得對方損兵折將。
他最講究一個“義”字,恩怨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手底下的人都服他,都愿意跟著他出生入死。
他從沒虧待過跟著他的兄弟,每次分贓,他總是讓兄弟們先拿大頭,自己只留一份。
因此,黑風寨的凝聚力,在當時的土匪窩子里,是出了名的強。
可再大的山頭,也有倒的那天。
民國初年,天下大亂,軍閥割據。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奉天省的局勢逐漸穩定下來,政府軍開始大力剿匪,四處設卡,清剿山林。
張黑子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眼看著弟兄們死傷慘重,再這樣下去,黑風寨遲早會被徹底剿滅。
他心一橫,召集了所有兄弟,宣布金盆洗手。
他將多年來積攢的財物盡數分給兄弟們,讓他們各自散去,隱姓埋名,安穩度日。
自己則帶著最信任的幾位心腹,以及他的妻兒,悄然離開了黑風寨,尋一處偏僻之地,隱居起來。
他想,從此以后,刀口舔血的日子徹底遠去了,那些曾經的腥風血雨,就像褪色的老照片,被他壓在了心底,再也不想觸碰。
02
散盡家財,解散了黑風寨,張黑子帶著僅剩的幾位心腹兄弟,還有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一路向南,尋了一處偏僻的山村。
這個村子,背靠大山,面朝溪流,平日里少有人跡,遠離塵囂,確實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他給自己改名叫張老師,對外聲稱是早年闖關東回來的老把式,因為年紀大了,闖不動了,所以才落葉歸根,回到這偏僻的家鄉。
他靠著在鎮上販賣些山貨為生,日子過得雖然清貧,卻也安穩。
這些年,他深居簡出,每日砍柴種地,和村里的老實巴交的鄉親們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的妻子,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溫柔賢惠,雖然以前跟著他吃了不少苦,但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把一雙兒女照顧得白白胖胖。
膝下兒女雙全,兒子虎頭虎腦,女兒乖巧懂事,每天放學回來,圍著他這個爹,嘰嘰喳喳地講著學堂里的新鮮事。
張黑子看著他們,心里就覺得踏實。
他以為,刀口舔血的日子徹底遠去了,那些曾經的腥風血雨,就像褪色的老照片,被他壓在了心底,再也不想觸碰。
他想,就這么安安穩穩地過完后半生,看著兒女長大成人,娶妻生子,這輩子也就值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坐在院子里,抽著旱煙,聽著蟲鳴,看著天上的星星。
偶爾,他會夢到過去的場景,金戈鐵馬,兄弟情義,還有那些被他親手解決的仇家。
夢里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一次都讓他從睡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每當醒來,他都會下意識地摸摸身邊的妻子,再看看熟睡的兒女,確認他們都在身邊,安然無恙,他才能稍稍松一口氣。
他會盯著妻兒熟睡的臉龐,心中默默祈禱,這樣的平靜,能一直持續下去。
但內心的隱憂卻從未真正消散。
他清楚,曾經的山匪身份,就像一道烙印,即便洗盡鉛華,也無法徹底抹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當年黑風寨樹敵無數,仇家遍地。
雖然他已經金盆洗手,但那些曾經被他踩在腳下,或是被他打敗過的仇家,會不會卷土重來?
那些曾經因為他而失去親人的家庭,會不會尋仇上門?
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
他總覺得,有些東西,遲早會找上門來,就像一條毒蛇,盤踞在他心頭,隨時可能吐出信子,發出致命一擊。
這種不安,就像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刀,讓他夜不能寐,坐立難安。
他知道,這平靜的生活,就像是建立在流沙上的高塔,看似穩固,實則搖搖欲墜。
他只希望能在這把刀落下之前,能帶著家人,再多享受幾天平靜的日子。
03
正當張黑子沉浸在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生活中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像一塊巨石般,毫無預兆地打破了他刻意維持的寧靜。
這天,縣城里新來的縣令,名叫李德勝,帶著幾名隨從,突然造訪了張黑子所在的村子。
那天清晨,張黑子像往常一樣,背著背簍準備上山砍柴。
剛走到村口,就看到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朝著村子里走來。
為首的那人,身穿一件青色的長衫,腰間系著官帶,正是縣令的打扮。
張黑子心里咯噔一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這些年隱居山村,就是為了避開官府的耳目,如今這縣令親自下鄉,還偏偏到了他們這個偏僻的小村子,這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來。
李德勝并非尋常的文弱書生,他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得像鷹隼一般。
他雖然穿著官服,但舉手投足間,卻帶著一股子干練勁兒,不像是那些只會坐在公堂上喝茶的文官。
他進村后,先是和村里的老村長寒暄了幾句,然后便開始在村子里轉悠起來,看似在體察民情,實則目光四處游走,像是偵探一般,仔細觀察著每一個村民的舉止。
張黑子遠遠地看著,心里直打鼓。
他能感覺到,李德勝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卻讓張黑子渾身不自在,像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他心里清楚,這位縣令的到來,絕不是偶然。
果然,李德勝在村子里轉了一圈,最后卻點名要到張黑子家坐坐。
他微笑著對村長說:“聽說張老師大爺是闖關東回來的老把式,想去他家里討口茶喝,聽聽老前輩講講關東那邊的風土人情。”
村長哪敢拒絕縣令的要求,連忙領著李德勝一行人朝著張黑子家走去。
張黑子心里一沉,但表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異樣。
他堆起滿臉的笑容,熱情地迎了出去,拱手作揖道:“哎呀,縣令大人駕到,小民這寒舍蓬蓽生輝啊!快請進,快請進!”
李德勝微微一笑,邁步進了張黑子家那間簡陋的瓦房。
屋子里除了幾件老舊的家具,再無他物。
李德勝沒有嫌棄,大馬金刀地坐在了木桌旁。
張黑子連忙讓妻子倒了碗粗茶,遞了過去。
“張老實大爺,不必客氣。”
李德勝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以及張黑子一家人的神態。
他看似不經意地問起張黑子的來歷,家里的情況,言語間卻似乎在暗暗試探著什么。
“大爺是哪里人啊?這闖關東的日子,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李德勝笑著問道。
張黑子滴水不漏地應對著:“回縣令大人的話,小民祖籍就在這縣城外頭的小村子里,打小就窮,為了活命才去闖關東。那日子可不就是吃苦嘛,風餐露宿,刀口舔血……”說到這里,他下意識地頓了頓,隨即改口道:“咳,是跟人打架爭地盤,差點把命丟了。”
李德勝聽著,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又問起張黑子在關東做些什么營生,家里有多少地,收成如何等等。
張黑子都一一作答,言語間盡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老實巴交,靠苦力為生的老農民。
兩人你來我往,看似閑聊,實則暗藏玄機。
張黑子心里警惕萬分,他知道,這位縣令的到來,絕不是偶然。
他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悄然地向他逼近。
04
李德勝的到來,就像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雖然他沒說什么,也沒做什么,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卻讓張黑子坐立不安。
接下來的幾天,村子里又陸續來了幾個陌生面孔。
他們穿著普通,不像官府的人,也不像是來串門的親戚。
這幾個人,平日里總是在村子周圍晃蕩,時不時地在張黑子家附近徘徊,甚至有一次,張黑子半夜起來上茅房,還隱約聽到屋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張黑子憑著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一眼就看出這些人并非善類。
他們的眼神很警惕,走路的姿勢也很隱蔽,一看就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
他們不是來尋仇的,更像是來監視的。
這讓他心里更加焦慮。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更讓他心驚的是,一天傍晚,他在鎮上賣山貨時,偶然遇到了一個曾經的舊識。
那人是當年黑風寨里負責情報的“老鼠眼”,他名字不重要,因為他眼睛小,總是滴溜溜地轉,所以兄弟們都這么叫他。
老鼠眼當年也是張黑子手下的得力干將,為人機靈,消息靈通。
可如今,他卻變得形銷骨立,臉色蠟黃,眼神閃躲,一副營養不良,又受了驚嚇的樣子。
老鼠眼看到張黑子,身體明顯一顫,像是見鬼了一般。
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低頭快步走開,似乎想裝作沒看見。
張黑子心里一動,知道老鼠眼肯定有話要說。
他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兩人終于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老鼠眼用極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顫抖著說了句:“大當家……快走……有風聲!”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加快了腳步,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張黑子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像是被人用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老鼠眼這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
當年黑風寨解散后,他最擔心的就是兄弟們的安危,尤其是那些手眼通天的情報販子,他們知道的秘密太多,也更容易被盯上。
現在老鼠眼竟然主動來提醒他,這說明事情已經非常緊急了。
“有風聲”,這三個字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進了張黑子的心里。
他知道,平靜的生活徹底結束了。
那些舊日的恩怨,那些被他以為已經埋葬的過去,正在一點點地浮出水面,像是一條條毒蛇,吐著信子,向他逼近。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不安,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擔心妻兒的安危,他們都是普通人,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無法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他更擔心自己是否能在這場宿命的糾纏中,再次全身而退。
他腦子里亂哄哄的,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是誰在打探他的消息?
是當年的仇家?
還是官府?
亦或是那些見財起意的宵小之輩?
他不敢確定,但無論是哪一種,對他來說,都意味著滅頂之災。
他加快了腳步,急匆匆地趕回了家。
他看著妻子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看著兒女在院子里追逐嬉戲,心中充滿了矛盾。
他想立即告訴他們真相,帶著他們連夜遠走高飛。
但又怕嚇到他們,讓他們無辜地跟著他擔驚受怕。
他心里掙扎著,焦躁不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必須盡快做出決定,否則,他和他的家人,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05
就在張黑子內心煎熬,準備帶著妻兒悄然離開之際,厄運還是降臨了,而且來得比他想象的更快,也更狠。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深夜,狂風呼嘯,電閃雷鳴,像是老天爺也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慘劇而悲鳴。
窗外的雨水像潑墨一般,打在瓦片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掩蓋了許多不該被察覺的聲音。
屋子里,昏黃的油燈在風中搖曳,光線忽明忽暗,將屋內的景象映襯得如同鬼魅。
張黑子一家正在熟睡,他睡得很淺,自從老鼠眼出現后,他每夜都如同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
突然,一陣劇烈的撞門聲,像是有人拿著攻城錘在撞擊一般,震得整個瓦房都在顫抖。
“砰!”
木門瞬間被撞開,木屑飛濺。
張黑子猛地睜開眼睛,他一躍而起,下意識地抄起了床邊的樸刀。
那把刀,即使在他隱姓埋名后,也從未離身,是他最后的依仗。
然而,來者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也超乎他以往的經驗。
幾個黑影,猶如鬼魅般,幾乎在木門倒下的同時,就沖進了屋子。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動作迅速而干練,仿佛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張黑子心中一凜,他知道,這絕不是尋常的宵小之輩。
這些人身手矯健,下手狠辣,目標明確。
他們直奔他的床榻而來,根本就沒有絲毫猶豫。
“孩他娘,快走!”
張黑子大吼一聲,樸刀出鞘,寒光一閃。
他掄起樸刀,猛地劈向當頭的一個黑影。
那黑影動作敏捷,側身一閃,躲開了張黑子的刀鋒。
與此同時,另一個黑影已經繞到張黑子身后,手中的短刀,泛著幽冷的寒光,直刺向他的后心。
張黑子身經百戰,反應極快。
他反手一刀,逼退了身后的黑影,但卻因此失去了先機。
更多的黑影從屋外涌入,將他團團圍住。
刀光劍影中,樸刀與對方的利刃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張黑子拼死抵抗,他一人一刀,舞得密不透風,像一頭被困住的猛獸,發出憤怒的咆哮。
“爹!”
一聲稚嫩的呼喊,讓張黑子心神劇震。
他瞥了一眼,看到妻子正抱著女兒,躲在床角,卻被另一個黑影拉扯著。
女兒嚇得哇哇大哭,聲音帶著無盡的恐懼。
張黑子想過去救她們,可眼前的黑影卻像潮水般,將他死死纏住,讓他寸步難行。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有種沖我來!”
張黑子怒吼道,刀法更加凌厲。
然而,對方并沒有回答他。
他們的目的似乎很明確,不為錢財,只為殺人。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讓張黑子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回頭望去,赫然看到,他的妻子被一個黑影死死地按在地上,冰冷的刀刃,無情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的衣衫。
她的手,還死死地護著懷里的女兒,眼神里充滿了對孩子的擔憂和對張黑子的不舍。
“娘!”
女兒發出驚恐的尖叫,小小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
“畜生!我要你們死!”
張黑子雙目充血,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他手中的樸刀帶著一股子拼命的勁兒,砍向身前的黑影。
那黑影被他這股不要命的架勢嚇了一跳,連忙后退。
可就在他拼命殺出一條血路的時候,另一個黑影卻趁機沖到了他的兒子面前。
他年幼的兒子,躲在床角,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黑影毫不猶豫,手中的刀高高舉起,然后狠狠地落下。
“不!”
張黑子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倒在血泊中,小小的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再沒了動靜。
殷紅的血,瞬間染紅了鋪在地上的草席。
張黑子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的妻兒,就在他的眼前,死在了這群惡魔的手中。
他曾經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黑風寨大當家,曾經叱咤江湖,可如今,他卻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
一股無盡的悲涼和絕望涌上心頭,他手中的樸刀也變得沉重起來。
他看著那些殺手眼中熟悉的殺意,那不是尋常的劫匪,那是帶著深仇大恨的復仇。
他勉力揮刀,卻終究抵不過潮水般的攻勢。
“噗嗤!”
冰冷的刀刃,刺入了他的身體,一陣劇痛傳來。
他悶哼一聲,身體踉蹌了幾步。
接著,又是一刀,再是一刀……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地被掏空,鮮血順著傷口流淌,浸濕了他的衣衫。
他倒在了血泊之中,身體無力地抽搐著,意識也開始模糊。
就在他意識模糊之際,他隱約聽到兇手用一種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勝利的快感,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讓他如墜冰窟,瞬間明白了一切。
“張黑子,你也有今天!二十年前的血債,今天,你全家都得還!”
二十年前!血債!這句話讓他猛地想起了什么,那是他以為已經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事,一段他刻意遺忘的血腥經歷。
他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他想喊出那個名字,可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然而,黑暗徹底吞噬了他,他的身體一僵,再無聲息。
而兇手,卻在臨走前,在他身旁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物件,那是一枚雕刻著奇特花紋的銅扣。
06
第二天清晨,太陽被厚厚的烏云遮蔽,整個山村籠罩在一片鉛灰色的陰影中。
當村民們小心翼翼地推開張老師家的破舊木門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撲面而來,刺激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屋內一片狼藉,家具東倒西歪,地面上,殷紅的血跡早已凝固,像是一幅恐怖的畫。
張老師一家四口,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無一幸免。
男主人張老實,那個平日里憨厚老實的漢子,此刻卻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眼神里充滿了不甘和駭人的憤怒。
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也都倒在血泊中,死狀凄慘,令人不忍直視。
消息很快傳到了縣城,傳到了新任縣令李德勝的耳朵里。
李德勝接到消息,心里咯噔一下。
他昨天才去過張老實家,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心里已經對這個“老實”的村民產生了疑慮。
如今發生這樣的慘案,他知道事情絕不簡單。
他來不及多想,立即帶著幾名捕快和仵作,快馬加鞭地趕到了現場。
當李德勝踏入那間血腥的瓦房時,饒是他見慣了血腥場面,也不由得眉頭緊鎖,臉色凝重。
他環視四周,沒有急著下結論,而是先讓捕快們封鎖現場,不許任何人隨意走動,以免破壞證據。
“仵作,仔細驗尸!”
李德勝沉聲吩咐道,然后自己便開始在屋內仔細勘驗起來。
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從地上的血跡分布,到家具的擺放位置,甚至連窗戶上的雨水痕跡,他都一一查看。
他注意到,雖然屋內一片狼藉,但卻并沒有發現任何劫財的痕跡。
張老師家里的幾件值錢的家什,都原封不動地擺在那里。
這說明,兇手的目的并非錢財,而是沖著人命來的。
而且,兇手下手極其狠辣,幾乎是招招斃命,沒有絲毫猶豫。
仵作那邊也很快有了結果。
“大人,死者張老師,致命傷在喉嚨,一刀斃命,手法極其專業。”
仵作低聲稟報,“他的妻兒,死狀也十分凄慘,身上有多處刀傷,顯然是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李德勝走到張老實的尸體旁,他發現張老實雖然倒在地上,但他的拳頭卻緊緊地攥著,像是死死抓著什么東西不肯放手一般。
李德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掰開他的手。
他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已經有些僵硬,李德勝費了一番力氣才掰開他的拳頭。
當他的手掌完全展開時,李德勝赫然發現,張老實的手心里,緊緊攥著一枚銅扣。
這枚銅扣材質古舊,銅綠斑駁,上面雕刻著一種奇特而繁復的花紋,像是一種古老的圖騰,又像是一種獨特的標識。
銅扣的邊緣有些磨損,顯然是經常被人佩戴的物件。
李德勝將那枚銅扣拿在手里,仔細端詳。
這絕非尋常百姓家之物,也并非縣城里能買到的東西。
它帶著一股子特殊的滄桑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這枚銅扣,是兇手慌亂中遺落的?
還是張老士臨死前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這枚銅扣,都成為了揭開真相的關鍵線索。
李德勝感覺到,這枚小小的銅扣,就像一把鑰匙,正指向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巨大謎團。
07
銅扣的出現,讓案件的走向變得清晰起來。
李德勝深知,這種帶著獨特花紋的物件,往往是某種身份的象征,或是某個組織的信物。
他沒有猶豫,立即派出了最精干的捕快,拿著那枚銅扣,在縣城和周邊城鎮秘密打探,務必查清這銅扣的來歷。
幾日后,一名捕快傳來消息,他在縣城東郊的一處老舊街巷里,找到了一位年邁的工匠。
這位工匠名叫劉老,年輕時曾是遠近聞名的“老刀把子”匠鋪里的學徒。
劉老見到那枚銅扣時,渾濁的眼睛瞬間閃過一絲精光。
“這……這不是老刀把子匠鋪的活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