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幼珍缺席宗慶后追悼會的背后

古今雜談

杭州的天空被陰霾籠罩，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哀傷的網(wǎng)，將整個城市裹進無盡的沉痛里。宗慶后的葬禮現(xiàn)場，莊嚴肅穆，黑白色調渲染著悲傷的氛圍。各界名流神色凝重，媒體記者的鏡頭四處捕捉著這場商界大佬葬禮的每一個瞬間，就連許久未曾露面的遠房親戚們，也帶著復雜的神情站在人群之中。

可在這熙熙攘攘卻又壓抑沉重的人群里，施幼珍的位置空著，那片空白，像一道刺眼的傷疤，被無數(shù)雙好奇的眼睛審視，引得外界議論紛紛。有人說她鐵石心腸，多年夫妻情分竟抵不過一場葬禮的露面；有人揣測她還在記恨宗慶后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是要用缺席來宣告自己的不滿。

而此刻，施幼珍正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那張被歲月摩挲得微微泛黃的照片，指尖輕輕滑過照片里男人的臉。那是1980年的宗慶后，身上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布工裝，領口的扣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扣著，頭發(fā)有些凌亂，卻難掩眼里閃爍的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樸實的笑容，手里緊緊攥著剛領的28元工資，那是他辛苦一個月的收獲。記得那天，他一進家門，就氣喘吁吁又滿是興奮地對她說：“幼珍，咱先給媽買臺縫紉機。”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卻又透著藏不住的喜悅。施幼珍看著照片，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那時的日子雖清苦，可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如今想來，竟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她不是不想去葬禮，而是心底有一道無法跨越的坎。她深知，葬禮上，杜建英一定會出現(xiàn)，那個陪伴宗慶后在商場上沖鋒陷陣的女人，這些年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尖。還有那三個孩子，他們的存在，時刻提醒著施幼珍那些被背叛的日子。她不敢想象，當自己踏入葬禮現(xiàn)場，與他們目光交匯的那一刻，該如何自處。是強顏歡笑，故作大度？還是會在某個瞬間，情緒決堤，讓多年來苦苦維持的體面轟然崩塌？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將她淹沒。1987年的夏天，烈日高懸，整個城市像是被放進了巨大的蒸籠。宗慶后推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走街串巷地賣棒冰。他的后背被汗水浸透，衣衫緊緊貼在背上，每一步都邁得沉重又堅定。施幼珍則守在家里，昏暗的燈光下，她守著熬糖水的鍋，一站就是幾個小時。滾燙的熱氣撲在臉上，汗水不停地滾落，手腕不小心碰到滾燙的鍋沿，瞬間燙出一串燎泡，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卻只是簡單地吹了吹，又繼續(xù)忙碌起來。她想著，多熬些糖水，就能多做些棒冰，讓宗慶后能多賣些錢，讓這個家的日子能好過些。

1996年，娃哈哈迎來了關鍵的擴張期，廠房擴建工程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宗慶后為了工程日夜操勞，三天三夜都未曾合眼。施幼珍在家中，一邊操持著家務，一邊時刻牽掛著在外忙碌的丈夫。偏偏禍不單行，女兒馥莉突然發(fā)起了高燒，小臉燒得通紅，眼神都有些迷離。施幼珍心急如焚，抱著女兒就往醫(yī)院跑。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她焦急地踱步，腳下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急促的聲響。等了許久，終于排到了號，醫(yī)生檢查后開了藥，讓先觀察。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緊緊地抱著女兒，心里五味雜陳。窗外的天漸漸亮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收到了宗慶后發(fā)來的一條簡短的短信：“忙，勿念”。看著這幾個字，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委屈、疲憊、擔憂一股腦涌上心頭，可她還是強忍著淚水，回復道：“注意身體，家里有我”。

2005年，遠在美國讀書的馥莉在一次意外中摔斷了腿。施幼珍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立刻訂了最早的機票飛過去。在醫(yī)院的病房外，她腳步匆匆，滿心都是對女兒的擔憂。當她推開病房門的瞬間，卻瞥見女兒枕頭下藏著一張照片，她好奇地拿起來，照片里宗慶后和杜建英站在巴黎鐵塔前，兩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背后是浪漫的巴黎街景。那一刻，施幼珍只覺得天旋地轉，手里的照片滑落，她的心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中。她強撐著身體，若無其事地走進病房，和女兒說著安慰的話，可內心早已千瘡百孔。

那些年，無數(shù)個夜晚，施幼珍獨自守著空蕩蕩的家。年夜飯的餐桌上，她總會為宗慶后留一副碗筷，飯菜熱了又熱，可那個熟悉的身影卻遲遲未歸。面對記者追問“宗總家庭生活”時，她總是面帶微笑，平靜地說：“他是個顧家的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句違心的話背后，藏著多少個獨自落淚的夜晚。體檢報告上“神經(jīng)衰弱”幾個字，像是在嘲笑她這些年的煎熬，可她只是默默將報告藏好，在和女兒通電話時，永遠都是那句：“媽媽一切都好”。

有一次，宗慶后醉酒回家，腳步踉蹌，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著“建英懂我”。施幼珍站在門口，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的委屈和憤怒如決堤的洪水。她背過身去，淚水奪眶而出，一顆顆砸進洗衣機里，洗衣機嗡嗡作響，像是在為她的悲傷伴奏。泡沫不斷涌出，就像她那些無處安放、越積越多的委屈。可第二天清晨，當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臉上，看著還在熟睡的宗慶后，她還是像往常一樣，走進廚房，煮了他最愛吃的片兒川。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上桌，她看著宗慶后狼吞虎咽的樣子，到了嘴邊的“離婚”兩個字，終究還是被她咽了回去。

葬禮那天，施幼珍打開了那只塵封多年的樟木箱。箱子里，有宗慶后創(chuàng)業(yè)時穿破的解放鞋，鞋面磨損嚴重，鞋幫上還有幾個補丁，那是他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見證；有她為宗慶后織了一半的毛衣，毛線的顏色已經(jīng)有些黯淡，針法里藏著她曾經(jīng)的溫柔與期盼；還有馥莉小時候畫的全家福，畫上的爸爸永遠只有一個忙碌的背影，小小的馥莉拉著媽媽的手，臉上的笑容卻有些落寞。施幼珍把這些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在地上，然后點起了火。火苗舔舐著這些承載著回憶的物件，煙圈裊裊升起，模糊了她的視線。恍惚間，她仿佛又看見宗慶后推門而入，身上帶著車間里刺鼻的機油味，臉上卻掛著滿足的笑容，興奮地說：“幼珍，今天賣了80箱營養(yǎng)液。”

火漸漸熄滅，留下一堆黑色的灰燼。施幼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輕聲說：“慶后，這輩子，我替你守好了家。下輩子，別再讓我等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久久回蕩。原來，有些缺席，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愛得太深。這份愛，深到寧愿把所有的狼狽和傷痛都藏在心底最深處，只留給對方最后一份體面；深到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也不愿讓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與傷痕。

這世間最痛的，從來不是大吵大鬧后的一拍兩散，而是像施幼珍這樣，把所有的愛恨情仇都熬成了沉默。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獨自完成一場與過去的告別，帶著破碎又完整的心，繼續(xù)走在這漫長的人生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