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萬！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不然，你就等著瞧！”

尖銳的聲音劃破飯店大堂，像淬了毒的針，直刺李峰的耳膜。

燈光下，他那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服務(wù)員制服顯得格外單薄，臉色蒼白如紙。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對面，王大姨的兒子張志強滿臉橫肉，眼神里盡是貪婪。

他妻子翹著二郎腿，抱著手臂，嘴角掛著輕蔑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場早已注定結(jié)局的好戲。

李峰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胸中的怒火：“我重申一遍，我只是好心扶她，是她自己沒站穩(wěn)！”

“扶？誰看見了？”張志強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震得杯盤作響。

“監(jiān)控壞了，現(xiàn)在死無對證！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要么給錢，要么就等著家破人亡吧！”

01.

三天前，李峰還是那個在“福滿樓”勤懇工作的普通服務(wù)員。

他來自一個偏遠的山村，父親走得早，是母親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

為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他來到這個大城市打工，省吃儉用，把大部分工資都寄回家。

那天下午，飯店里人不多。

李峰看到常客王大姨顫巍巍地從洗手間出來，她步履蹣跚，臉色也不太好。

王大姨是個孤寡老人，兒子兒媳很少來看她，平時就愛來飯店點一碗素面，打發(fā)時間。

李峰心善，總會多給她加點糖水，陪她說幾句話。

“王大姨，您慢點走。”李峰習慣性地提醒道。

話音未落，王大姨腳下一軟，身體猛地向前傾倒。

李峰眼疾手快，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哎喲喂！我的腰！”王大姨雖然沒摔倒，但顯然是扭到了，疼得直哼哼。

李峰不敢怠慢，立刻叫來經(jīng)理，并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救護車呼嘯而來時，王大姨的兒子張志強和兒媳婦也聞訊趕到。

他們起初還對李峰連聲道謝，拉著他的手，說他是“救命恩人”。

李峰松了口氣，覺得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救命恩人”，轉(zhuǎn)眼就變成了“肇事兇手”。

王大姨被醫(yī)院診斷為腰椎壓縮性骨折，需要手術(shù)和長期臥床休養(yǎng)。

第二天，張志強夫婦就變了一副嘴臉，氣勢洶洶地沖進飯店，一口咬定是李峰撞倒了王大姨，要求李峰和飯店共同賠償九十萬元的巨款。

經(jīng)理當場就懵了。他試圖解釋，但張志強根本不聽。

最致命的是，通往洗手間的那條走廊，監(jiān)控攝像頭前幾天剛好出了故障，正在報修。

沒有監(jiān)控，就沒有真相。張志強夫婦抓住了這一點，開始肆無忌憚地敲詐。

飯店方面表示愿意出于人道主義給予一些補償，但絕不可能承擔九十萬的天價賠償。

于是，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到了李峰一個人身上。

九十萬，對他而言，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數(shù)字。

他試圖找王大姨當面對質(zhì)，但張志強夫婦像防賊一樣守著病房，根本不讓他靠近。

一場突如其來的橫禍，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降臨到了這個老實本分的年輕人頭上。

02.

張志強夫婦的無恥程度，遠遠超出了李峰的想象。

在飯店索賠無果后，他們立刻找了律師，將李峰告上了法庭。

一紙訴狀，像一張催命符，送到了李峰租住的那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李峰不得不請假去應(yīng)對這場官司。

飯店經(jīng)理雖然同情他，但在巨大的壓力下，也只能暗示他，如果事情影響了飯店，他可能需要“另謀高就”。

李峰白天跑律師事務(wù)所，晚上回到家還要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內(nèi)心的焦慮和無助像藤蔓一樣將他緊緊纏繞。

他咨詢的律師都表示，沒有監(jiān)控證據(jù)，這場官司對他極為不利。

目擊證人？那天下午飯店客人本就不多，事發(fā)突然，誰會注意到一個服務(wù)員扶老人的細節(jié)？

張志強夫婦則開始了一場輿論戰(zhàn)。

他們在小區(qū)里、菜市場里散播謠言，說李峰是“黑心服務(wù)員”、“撞了人不認賬的畜生”。

他們甚至找了一些本地的小媒體，添油加醋地報道這件事，將李峰塑造成了一個道德敗壞的惡人。

一時間，李峰感覺自己成了過街老鼠。

就在他心力交瘁之際，他的母親，那個他一直隱瞞消息的老人，竟然拖著病弱的身體，從千里之外的老家趕來了。

“峰兒，出這么大事，怎么不跟媽說？”母親一見到他，眼淚就下來了。

原來是張志強派人去老家鬧事，母親這才知道了真相。

李峰抱著母親瘦弱的肩膀，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母親的到來，給了他一絲慰藉，但更多的是擔憂。

他怕這件事會刺激到本就身體不好的母親。

他強打精神，安慰母親說：“媽，你別擔心，我沒撞她，法律是公正的，會還我清白的。”

可他自己心里，對所謂的“公正”，已經(jīng)越來越?jīng)]有底氣了。

03.

母親的到來，非但沒有讓張志強夫婦收斂，反而讓他們覺得抓到了李峰的軟肋。

他們開始變本加厲地騷擾。恐嚇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來，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李峰，告訴你，趕緊讓你媽把老家的房子賣了賠錢！不然，我們天天去你媽面前鬧，看她那把老骨頭能撐幾天！”張志強的聲音充滿了惡意。

“你個小癟三，還想跟我們斗？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手段，耗死你們娘倆！”兒媳婦的聲音尖利刺耳。

李峰憤怒地掛斷電話，卻又無可奈何。

他想報警，但這些騷擾電話很難取證，警察也只能警告幾句，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母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常常整夜不睡，坐在黑暗里唉聲嘆氣。

李峰能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和精神都在迅速垮掉。

為了不讓張志強一家得逞，也為了保護母親，李峰甚至想過認栽，哪怕是去借高利貸，也要息事寧人。

但他不甘心，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么要承擔這樣的后果？

矛盾在一天天積累，像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隨時都可能爆炸。

張志強甚至帶著幾個人，堵到了李峰租住的地下室門口。

他們敲打著鐵門，大聲辱罵，引來了不少鄰居圍觀。

“大家快來看啊！就是這個小子，撞了人還不賠錢，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啊！”張志強對著圍觀的人群哭訴，顛倒黑白。

李峰想沖出去理論，卻被母親死死拉住。

“峰兒，別去，他們就是想激怒你，你一動手就上當了！”母親流著淚哀求。

李峰的心在滴血。

他看著母親蒼老的臉，看著外面那些指指點點的人群，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絕望。

這個世界，難道真的沒有公道可言嗎？

為了籌錢，也為了躲避騷擾，李峰帶著母親，暫時搬到了一個同鄉(xiāng)的出租屋。

但這并沒有用，張志強很快又找到了他們。

生活的壓力，官司的煎熬，母親的病痛，流氓的騷擾，像一座座大山，壓得李峰幾乎崩潰。

04.

開庭的前一天晚上，李峰接到了律師的電話。

律師告訴他，對方提出了一個“和解”方案：賠償金額可以降到六十萬，但必須一次性付清。

六十萬，對李峰來說，依然是一個無法企及的數(shù)字。

掛斷電話，李峰感到一陣眩暈。他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覺得自己的未來也一片黑暗。

母親默默地給他端來一碗熱湯。她看著兒子憔悴的面容，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和一種決絕。

“峰兒，”母親輕聲說，“明天……媽陪你一起去法院。”

李峰搖了搖頭：“媽，您別去了，您身體不好。”

“不，我必須去，”母親的語氣異常堅定，“我要親口告訴法官，我的兒子，不是壞人。”

那一晚，李峰幾乎沒有合眼。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第二天一早，他去叫母親起床，卻發(fā)現(xiàn)房間里空無一人。

桌上，留著一張字條。

“峰兒，媽走了，媽不能再拖累你了。用媽這條老命，希望能換你一個清白……”

李峰的腦子“嗡”的一聲，他瘋了一樣沖了出去。

他在出租屋的天臺上，找到了母親。

她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臉上卻帶著一種解脫般的平靜。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云霄。

警察很快趕到了現(xiàn)場。勘查現(xiàn)場，詢問筆錄。

李峰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任由他們擺布。他的悲痛和絕望，讓在場的每一個警察都為之動容。

考慮到李峰母親的死與王大姨一家的索賠案有直接關(guān)系，也擔心李峰情緒激動之下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負責此事的張警官在做完筆錄后，決定派兩名社區(qū)警察“護送”李峰回家，并叮囑李峰租住地的房東老王多加留意。

張警官特意交代：“老王，這小伙子受了太大刺激，你幫我們看著點，千萬別讓他再想不開。他今晚要是有任何動靜，或者離開屋子，立刻給我們打電話。”

房東老王是個熱心腸的人，連連點頭答應(yīng)。

他把李峰送回地下室，又在他門口徘徊了很久，確認里面沒有異常動靜，才回自己屋。

但他不放心，整個晚上，他幾乎沒怎么睡，時不時就去樓道口聽聽動靜。

那個漫長的夜晚，李峰抱著母親的遺像，枯坐在冰冷的地下室里，一動不動，直到天明。

他沒有離開過房間半步，這一點，憂心忡忡的房東老王可以作證，負責在外圍“留意”的社區(qū)警察也可以作證。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個他痛失母親、了無生趣的夜晚，另一場血腥的悲劇，正在悄然上演。

05.

第二天下午，當李峰還在麻木地處理母親的后事時，王大姨一家三口被發(fā)現(xiàn)在家中遇害的消息，像一顆重磅炸彈，引爆了整個城市。

由于李峰與王家有著巨大的糾紛和強烈的作案動機，他立刻被警方傳喚。

“昨天晚上8點到今天早上6點，你在哪里？”張警官親自審問，眼神銳利如鷹。

“在家，為我媽守靈。”李峰的聲音沙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有人證明嗎？”

“房東王叔可以證明，我沒有離開過房間。”李峰平靜地回答。

張警官立刻派人去核實。很快，消息傳來：房東老王證實，李峰整晚都在地下室，期間社區(qū)警察也來過兩次，都確認他在家。

出租屋只有一個出口，外圍的監(jiān)控也顯示，從昨晚到今晨，李峰從未離開過那棟樓。

李峰擁有無可辯駁的不在場證明！

張警官皺起了眉頭。他辦案多年，很少遇到這種情況。

動機最強烈的人，卻偏偏沒有作案時間。這讓他意識到，這起滅門慘案，遠比想象中要復(fù)雜。

雖然洗清了李峰的直接嫌疑，但張警官認為，李峰或許能提供一些王家的線索。

于是，他決定帶著李峰，重返案發(fā)現(xiàn)場——王大姨家。

警戒線內(nèi)，血腥味依然濃重。張志強夫婦和王大姨倒在不同的房間，死狀慘烈。

李峰看著這一切，內(nèi)心沒有恐懼，也沒有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張警官仔細觀察著李峰的反應(yīng)，但一無所獲。

勘查工作仍在繼續(xù)。

一名技術(shù)人員在主臥室的床頭柜上檢查指紋時，無意中碰到了一個相框。相框后面，露出了一道極不顯眼的劃痕。

經(jīng)驗豐富的張警官立刻察覺到了異常。他走過去，輕輕敲擊墻面，發(fā)出了空洞的回聲。

“這里有問題！”

技術(shù)人員迅速取來工具，小心翼翼地撬開了那塊墻板。

一個隱藏在墻壁里的暗格，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暗格里，只有一個東西——一個黑色的U盤。

張警官神色凝重地拿起裝有U盤的證物袋，立刻吩咐技術(shù)人員：“馬上檢查里面的內(nèi)容！”

便攜電腦被迅速連接好。U盤里存儲著不少文件，大多是視頻和文檔。

技術(shù)人員隨機點開了一個視頻文件。

畫面開始播放。張警官和幾名核心警員圍了過去，李峰也被要求站在一旁觀看。

起初，畫面似乎只是王家客廳的日常監(jiān)控。

但隨著進度條的拖動，時間戳顯示到了案發(fā)前幾天。屏幕上出現(xiàn)了張志強夫婦與幾個陌生人交談的畫面，氣氛似乎很緊張。

突然，張警官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地按下了暫停鍵。

他放大畫面，死死盯住其中一個陌生人的臉，然后又快速播放、回放。

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他拿起對講機，用一種壓抑著震驚的聲音說：“立刻查！查這個人的身份！快！”

然后，他點開了另一個視頻文件。

這個文件似乎是針孔攝像頭拍攝的，角度刁鉆，畫面晃動。

但里面的內(nèi)容，卻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只看了幾十秒，張警官的身體就猛地一震，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冷汗直流。

他一把抓住電腦屏幕的邊緣，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