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俊杰在演唱會自曝心臟問題時,許多人忽然意識到,原來年少時喜歡的偶像,在慢慢老去。
2025年7月13日,林俊杰在北京鳥巢演唱會上自曝,他在去年4月診斷出心臟問題,每天依賴藥物控制。
這時,人們才發現,原來林俊杰今年2月評論的“原來你們竟然不關心我的健康”,并不是玩笑,而是疾病有跡可循的前兆。
演唱會次日,是方大同42歲的生日。他在今年2月21日,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14年前的夏天,方大同邊在浴室假裝洗澡,邊模仿林俊杰腔調,唱他作曲的《記得》,歡迎林俊杰加入華納的搞怪畫面,恍若昨日。
今年,是林俊杰出道的22年,他驚覺“生命的沙漏,加速了”。演唱會上問歌迷的“我還能唱多久”,也是他自問的問題。
唱《不死之身》的歌手,未必有《不死之身》,但他的作品,也許能活到《一千年以后》。
小時候的林俊杰,并不想當歌手,他想當警察。
奈何林俊杰生在音樂世家,樂團出身的父母,一個負責拉二胡,另一個則彈琵琶。
盡管婚后,母親退出樂團,在幼稚園當老師,但為了培養兒子對音樂的興趣,她把年幼的林俊杰送去學古典鋼琴。
那時的林俊杰很貪玩,為了逃避練琴,林俊杰用錄音機播放練習的曲目,以為能瞞天過海去打電動。但還是逃不過母親的“鷹眼”,她氣得拿出武器,請他吃“藤條燜豬肉”,痛得他齜牙咧嘴。
童年時期的林俊杰(左)
林俊杰不想再挨打,下次偷跑出去玩時,他把母親的藤條藏了起來,氣得她抓起燈籠的握柄,抽他的手,打得他皮開肉綻,疤痕至今仍留在手指上。
童年時期的林俊杰讓母親操碎的心,他有個毛病,每當情緒過于激動,他會全身抽搐,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有次,林俊杰“犯病”,母親看了更生氣,指著倒在地上的他罵:“你不要再裝了,自己站起來!”
林俊杰的家教很嚴,例如吃飯時,如果他沒有把每粒米飯吃光,母親會掏出準備好的橡皮筋,射他的嘴唇,把他嘴打腫。
幾次過后,林俊杰很快就老實了,下次飯桌上,還沒等母親掏出橡皮筋,一聽到她倒計時三二一,他馬上把飯粒扒拉干凈。
雖然跟母親比起來,父親動手教育林俊杰的次數少,但他更怕后者。每當父親暴怒時,他會馬上抽出皮帶,執行“鞭刑”。
小S在綜藝上聽林俊杰自述童年,半開玩笑地問他:你家有報過警嗎?
長大后的林俊杰,不認為父母的教育是虐待,相反,他感激父母嚴厲地要求,讓他在以后的藝術生涯中,用更嚴格的態度要求他的作品。
16歲以前,林俊杰練琴,或許是臣服于父母殷切的期待,也或許是屈服于父母不間斷的暴力。
16歲時,初次接觸流行音樂的林俊杰,愛上了美國的“流行樂之王”邁克·杰克遜,他學邁克的唱腔、太空步,房間里貼滿了邁克的海報,他一發不可收地愛上了流行音樂,不再抵觸練琴,他主動自學吉他,甚至試著編寫樂曲。
1998年,還在讀高中的林俊杰,和哥哥一起報名參加海蝶唱片公司在新加坡舉行的非常歌手訓練班,當時有3500人報名,但僅錄取70人。
中學時,林俊杰參加歌唱比賽拿了亞軍
那場海選上,17歲的林俊杰認識了25歲的阿杜。兩人都選了張學友的歌,林俊杰唱《三天兩夜》,阿杜唱《情書》。林俊杰選擇模仿張學友的唱腔,阿杜則用了最不像張學友的唱法,他歷盡滄桑的嗓音唱出了自己的韻味。
兩人一同通過海選,參加為期3個月的培訓。
那時的林俊杰對自己并不自信,他覺得自己沒有阿杜的嗓音有辨識度,唱歌技巧也馬馬虎虎,唯一的優勢是自彈自唱和寫歌。為了留在海蝶的訓練班,他總是全力以赴地練習,把握能學習創作的機會。
18歲那年,林俊杰考上了位列亞洲第一的新加坡國立大學,同時,他也到了服兵役的年紀。他很糾結,服役結束后到底是繼續音樂夢想,還是念大學。
曾夢想倚著吉他浪跡天涯的哥哥,考上大學后,按部就班工作生活,林俊杰舍不得放下吉他和鋼琴,但他又害怕繼續音樂后,出不了頭,頂著個高中文憑出來,不知道以何維生。
林俊杰想到自己為了留在海蝶培訓班所做的努力,只是為了能在舞臺上拿著麥克風唱歌,他的夢想好不容易長出了翅膀,他怎么舍得親手折斷。
最終,林俊杰對音樂的渴望,戰勝了他對未來的恐懼。
1999年,懷揣著音樂夢想的林俊杰,來到了兵營。
服兵役時,海蝶的許環良老師給林俊杰布置功課,讓他每周寫兩首歌,為退伍后的出道攢作品。
軍營的廁所、宿舍、飯堂,任何一個角落,站哨、出操、休息的間隙,林俊杰總會抓緊時間寫歌,他寫了上百首歌。可惜的是,他寫下的音符,錄下的曲,只是一顆顆響亮激發的空包彈,硝煙褪去后,靶子上半點不留痕跡。
服兵役2年,林俊杰被斃了2年稿。好在每次斃稿,許環良都會耐心指導,教他寫歌。許環良對林俊杰很有信心,他告訴林俊杰:你要比別人強,一定要當第一。
直到2001年,林俊杰寫出了《記得》,才終結了他無盡的退稿、無窮的挫敗。
林俊杰永遠記得,當許環良一口氣唱到曲終時,許環良的沉默,讓他緊張到不敢呼吸。直到許環良欣慰地說:這是我兩年來,聽你寫過最好的一首歌。林俊杰,你準備好了。
臺灣流行樂天后張惠妹將《記得》收錄在專輯《真實》中,不僅拿下了人生中首座金曲獎,還在亞洲賣出了160萬張的好成績。
張惠妹《真實》專輯封面
隨著《記得》的成名,大家認識了這位頗有才情的新人——林俊杰。
這一年,林俊杰剛剛退伍,而阿杜早在2年前便出道,并順利成名,大街小巷都放著他的歌曲。
林俊杰來到臺北,當阿杜的助理,他沒有正式的工作,也沒有名片,跟著阿杜跑演唱會,看著阿杜站在舞臺上的背影,林俊杰覺得離他好遙遠。
那時的阿杜火得一塌糊涂,被捧上了“亞洲歌圣”的神壇,林俊杰很崇拜他,像以前模仿邁克一樣,模仿阿杜。
有次阿杜的演唱會試音,林俊杰在后臺模仿阿杜的唱法,聲域、節奏完全接近阿杜,很多人以為是阿杜提前到場彩排。林俊杰很開心,他覺得這是聽眾對他的肯定。
27歲的阿杜和19歲的林俊杰
當時的林俊杰不過是無名小卒,沒有人記得試唱時能百分百模仿阿杜的他。
阿杜很在乎林俊杰的感受,他把林俊杰當成兄弟,每次跑通告都會帶上林俊杰,一次又一次向介紹觀眾們林俊杰。
每次林俊杰買便當、跑腿,雖然商品價值幾百塊錢,但阿杜都會給林俊杰一千元,剩下的錢給林俊杰當零花錢。
林俊杰沒有什么收入,阿杜請他吃飯,阿杜喜歡給他點披薩,吃到林俊杰后來看到披薩都要吐了。
阿杜很紅,但他并不適應成名后的生活,他習慣在工地喂流浪狗,不習慣在電視上一遍遍說他的故事,他每天都在跑通告,輾轉三、四個航班,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偷拍了。
漸漸地,阿杜一登臺就渾身發抖,拿著話筒的手不斷發抖,他無法面對舞臺。第一次驚恐發作時,只有林俊杰陪在他身邊,帶他去醫院看病。
阿杜陪林俊杰度過了他未成名的兩年,他們一起成長,相互扶持,鼓勵彼此向前走。
在經歷2年蟄伏后,林俊杰終于迎來了他的春天。
2003年5月,林俊杰正式出道,發行首張唱片《樂行者》。由于林俊杰是新人,公司擔心他號召力不夠,給他請來了沙寶亮、愛戴等內地歌手站臺。
阿杜也陪在林俊杰身邊,媒體的注意力也還在他身上,但歌友會結束后,媒體把聚光燈打在了林俊杰身上,他用自己獨特的嗓音征服了在場的觀眾。
接下來上海、長沙、成都等26個城市宣傳,林俊杰由于水土不服,從上海站開始就一路拉肚子發燒,工作人員勸他延后工作,但林俊杰覺得打鐵要趁熱。
在林俊杰的賣力演出下,他的專輯一路走紅,賣出了120萬的好成績,還拿下了金曲獎的最佳新人獎。
大陸跑宣傳時,西安站的兵馬俑,深深震撼了林俊杰。深埋黃土兩千多年,八千多尊陶俑陶馬,沉默地列陣于地下軍陣之中,這是秦始皇橫掃六合、一統天下的印記。
兵馬俑讓林俊杰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國歷史文化的厚重感,他跑回酒店,寫下了《江南》的曲,但不知道怎么將內在的感動與沖擊轉化成文字。
林俊杰把《江南》交給了恩師林秋離,老師意興闌珊,一晚上就把詞填好,給林俊杰念了很多遍。
2004年6月,《江南》上市,賣出了將近200萬的銷量,一舉超過了張學友唱片的最高銷量(150萬張)。
同年10月,中國原創歌曲獎上,林俊杰憑借《江南》,擊敗了候選名單上的勁敵周杰倫,稱霸華語樂壇許久的周杰倫。
林俊杰的事業一路飄紅,他甚至登上了央視春晚的舞臺,唱《一千年以后》,并以超過30%的支持率成了春晚最受觀眾喜愛的明星。
阿杜很喜歡《江南》,盡管當時的他罹患恐慌癥,懼怕舞臺,但他依然和林俊杰一起在綜藝上唱《江南》。
每當輪到林俊杰唱歌時,他總是笑著,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林俊杰,他為好兄弟熬出頭而由衷高興。
彼時的林俊杰,舉辦了自己的第一次全球巡演。
2006年6月10日,上海虹口體育場是演唱會的第一站,現場涌入了將近3萬名觀眾,林俊杰很緊張,他一面感謝公司對他的信任與投資,一面又忍不住責怪公司“為什么要把我的第一場演唱會放在那么大的體育場上?”
他又想起了阿杜,萬人演唱會讓阿杜有了恐慌癥,他想取消演唱會,當時的林俊杰想,如果他有開萬人演唱會的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而真正站上舞臺后,林俊杰開始理解阿杜的恐懼,周而復始地巡演并未讓他適應,他總是擔心下一個更大、更遠、更復雜的演出挑戰,他想逃,可是合約在身,他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
林俊杰只能順應公司的安排,不斷地跑通告、開演唱會。
2009年3月28日,林俊杰的第二輪全球巡演開始了。但這一次,他在舞臺上近乎失聲。
由于壓力過大,林俊杰胃食道逆流,侵蝕了喉嚨,導致他無法正常發聲,計劃中的十幾場演唱會被迫取消。
演唱會當天,林俊杰幾度破音,但臺下的歌迷依然在尖叫,高喊他的名字,盡管每一聲尖叫都伴隨著眼淚和汗水。
后來,林俊杰把歌迷們的支持寫進了《關鍵詞》中:“有一種踏實,當你口中喊我名字。”
那天的演唱會結束后,林俊杰抱著助理嚎啕大哭,他覺得自己完蛋了,一個歌手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嗓子,他以后該怎么辦。
醫生提出做手術恢復,但有可能無法恢復嗓音如初。
為了恢復嗓子,他暫停所有工作,他向上帝禱告:把我的聲音還給我,我會好好珍惜。
失聲的那段日子,是林俊杰演藝事業最大的低潮,他將這段經歷寫在了專輯《100天》里。
后來接受采訪,提到失聲的經歷,林俊杰承認一開始既惶恐又無助,但害怕是沒用的,他只能試著接受,他告訴自己:放下恐懼,放下忐忑,即使有一天真的沒辦法唱了,那也就是命。
當他快要認命的時候,林俊杰的嗓音奇跡般地恢復了。
2010年,那張寫自真實經歷的專輯《100天》,讓他再次入圍了金曲獎的最佳男歌手獎,盡管這次他并未拿獎,但比起之前跟歌王失之交臂后,強烈的難過和不甘相比,此時的他更加坦然,他相信,該來的總會來。
次年,林俊杰結束了和老東家海蝶的合約,投向了華納的陣營。
華納音樂大中華地區總裁陳澤杉,早在林俊杰為張惠妹寫《記得》時,便對他的嗓音一見鐘情。
為了拿下林俊杰,陳澤杉煞費苦心,他曾坦言:“林俊杰是價值非常高的歌手,雖然簽約金已經高到了崩潰離譜的狀態。”
在華納的3年,林俊杰的事業高歌猛起,分別在2014年和2016年摘得金曲獎歌王桂冠。
第二次拿獎時,林俊杰很激動,他在獲獎感言中表示:“我謝謝所有打擊過我,不看好我的朋友,謝謝你們的負能量,讓我能夠繼續挑戰自己,轉換成正面的能量、正面的作品。”
林俊杰開啟音樂之路后,一直以來被認為是“陽光”的代名詞,他歌詞和作曲的溫暖,激勵了不少歌迷。
但出道十多年,圍繞在林俊杰身上的緋聞與謠言,也讓陽光的他,一度想退出娛樂圈。
許多歌迷聽信流言,轉而攻擊林俊杰。面對歌迷的背棄,林俊杰很失望。他曾在采訪中自問:“我還要繼續唱嗎?我還要繼續當藝人嗎?我還要出專輯嗎?我還要做演唱會嗎?”
林俊杰突然覺得“行走的CD”的贊譽,對他而言很諷刺,聽眾要求林俊杰是個完美的唱歌機器,或者是某個能夠重復回放的功能鍵。
可他是人,不是機器。
2023年,為了慶祝出道20周年,林俊杰舉辦全球巡演。南寧演唱會收官場上,林俊杰邀請了阿杜,作為演唱會嘉賓。
這一次,阿杜“沒有在車底”,他在臺上,和林俊杰一起唱《曹操》。
20年前,紅遍大江南北的阿杜,帶著獨自在異鄉闖蕩的林俊杰,跑了一場又一場通告。阿杜總是大聲地告訴所有人:“這是我們海蝶的非常有才華的新人,歡迎JJ林俊杰。”
20年后,已經是華語樂壇天王級歌手的林俊杰,邀請因恐慌癥淡出圈子多年的阿杜,站上自己萬人演唱會的舞臺,大銀幕上填滿了阿杜的名字,他大聲地告訴全世界:“讓我們歡迎我的師兄阿杜。”
流言四起的日子里,林俊杰又想起了在臺北給阿杜當助理的日子,雖然沒有資源、也沒什么工作,但他有最多的理解與支持,那是他人生中最不孤單的一段時光。
回望出道的這些年,林俊杰最害怕成為“江郎才盡”的人,他總想寫出下一段情懷、下一段感動、下一首經典。
2025年,就算心跳亂了節奏,他也會繼續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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