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去看一眼吧,就一眼。"
韓梅的聲音在洛河市老街區的石板路上顯得格外清晰,她望著眼前那棟熟悉的小樓,手指緊緊攥著兒子的衣袖。
"媽!你瘋了嗎?他配嗎?"云飛猛地甩開母親的手,眼中燃燒著25年積累的怒火,"你忘了他是怎么對我們的了?"
韓梅的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淚水在眼眶里打轉:"25年了,我想知道他......"
"他早就把我們忘得一干二凈!"云飛咬牙切齒,聲音在空曠的巷子里回蕩,"媽,我們走!"
韓梅卻固執地站在那扇緊閉的院門前,顫抖的手伸向門把手。
01
洛河市的春天總是來得格外早,韓梅和程遠山就是在這樣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相遇的。
那是1995年,韓梅剛從紡織廠下班,拎著帆布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程遠山騎著自行車從身邊經過,車筐里的文件袋突然散落一地。韓梅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幫忙撿拾,程遠山溫和地道謝,兩人的目光在那一刻交匯。
程遠山是供銷社的會計,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說話溫文爾雅。他穿著干凈的白襯衫,褲子熨燙得筆直,渾身散發著書卷氣息。韓梅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不像廠里那些粗糙的工人,程遠山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斯文。
兩人開始交往后,程遠山經常在下班后等韓梅,陪她走過洛河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他會買糖葫蘆給她吃,會在下雨天撐著傘等在廠門口。那時的程遠山體貼入微,每次約會都會準時出現,從不讓韓梅等待。
"梅子,嫁給我吧。"程遠山在洛河大橋上向韓梅求婚,手里捧著一束野菊花。那是韓梅見過最美的黃昏,夕陽把整條河都染成了金色。
婚后的日子起初是甜蜜的。程遠山會在韓梅上班前準備好早餐,會在她回家后端上熱水讓她洗腳。韓梅懷孕時,程遠山更是體貼備至,每天都會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魚和蛋,為她燉湯補身子。
云飛出生的那天,程遠山在產房外等了整整一夜。當護士把嬰兒抱出來時,這個一米八的大男人竟然激動得哭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兒子,眼中滿含淚水:"梅子,我們有兒子了。"
可是好景不長。
云飛兩歲那年,程遠山認識了供銷社新來的年輕科員小張。小張是個愛玩的人,經常拉著程遠山去茶館打牌。起初程遠山只是陪著玩玩,輸贏不過幾塊錢。韓梅也沒太在意,覺得男人偶爾放松一下也正常。
問題出現在程遠山第一次贏了大錢的時候。那天他興沖沖地回家,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鈔票拍在桌上:"梅子,看!我今天贏了兩百塊!"
韓梅看著那些錢,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遠山,賭博這種事情還是少碰為好。"
"什么賭博?這叫娛樂!"程遠山不以為然,"再說我技術好,每次都能贏錢。"
從那以后,程遠山越來越頻繁地出入茶館。起初還能控制,每次只帶少量的錢。可是賭博這種東西,一旦沾上就很難脫身。程遠山開始輸錢,而且輸得越來越多。
第一次程遠山拿家里的錢去賭,是云飛三歲生日那天。韓梅準備去買生日蛋糕,卻發現抽屜里的錢不見了。程遠山支支吾吾地說是借給同事了,過兩天就還回來。
錢當然沒有還回來。
程遠山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他會因為韓梅的一句話而大發雷霆,會因為云飛的哭聲而失控咆哮。韓梅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家庭的平衡,她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忍讓,程遠山總會醒悟的。
真正的轉折點發生在云飛四歲那年的冬天。
那天程遠山又輸了錢,回家后滿身酒氣。韓梅正在廚房做飯,云飛在客廳玩積木。程遠山進門后就開始找茬,先是嫌菜做得不好吃,接著又說云飛太吵鬧。
"你能不能管管這孩子?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煩死了!"程遠山一腳踢散了云飛的積木。
云飛被嚇得哇哇大哭,韓梅趕緊從廚房跑出來:"遠山,你怎么能這樣對孩子?"
"我怎么了?我養活你們娘倆容易嗎?"程遠山的眼睛血紅,渾身散發著酒精的味道,"整天就知道花錢,賺錢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們?"
"遠山,你喝多了,先去休息一下吧。"韓梅試圖息事寧人,上前想要攙扶程遠山。
程遠山卻一把推開她:"別碰我!你們都別碰我!"
韓梅被推得踉蹌幾步,撞在了茶幾角上。云飛看到媽媽受傷,哭得更厲害了。程遠山被這哭聲激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韓梅臉上。
那一巴掌打得韓梅眼冒金星,臉頰瞬間腫了起來。云飛嚇得躲到沙發后面,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
"都是你們害的!要不是養你們,我哪里會缺錢?"程遠山像瘋了一樣,抓住韓梅的頭發就往墻上撞,"都是你們的錯!"
韓梅拼命掙扎,但是力氣根本不是程遠山的對手。她只能護住肚子,因為她又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程遠山還不知道這個消息,韓梅本來打算等他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他。
"求求你,別打了......"韓梅哀求著,"孩子還在看著......"
程遠山這才注意到躲在沙發后面的云飛,小小的人兒瞪著驚恐的眼睛看著他們。程遠山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停下來。
韓梅以為他醒悟了,剛想松一口氣,程遠山卻又抬起了手:"都是這個拖油瓶害的!沒有他我們哪里會這么困難?"
眼看拳頭就要落在云飛身上,韓梅不顧一切地撲過去護住兒子:"不要!你要打就打我!"
那一拳最終落在了韓梅的背上。韓梅悶哼一聲,緊緊抱住云飛不放手。云飛被嚇得不敢出聲,只是無聲地流眼淚。
程遠山看著抱成一團的母子,眼中閃過一絲清醒,但很快又被憤怒淹沒:"我辛辛苦苦賺錢養家,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他轉身拿起酒瓶,對著墻壁狠狠砸下去。玻璃碎片飛濺,有幾片劃傷了韓梅的手臂。血順著手臂流下來,滴在地板上,格外刺眼。
"程遠山,你夠了!"韓梅終于爆發了,她死死護住云飛,眼中燃燒著怒火,"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
"我變了?是你們逼我變的!"程遠山咆哮著,"要不是為了這個家,我至于天天看人臉色賺那點死工資嗎?要不是養你們,我早就出去闖蕩了!"
那一夜,韓梅抱著云飛在臥室里躲了整整一晚上。云飛一直沒睡,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服,偶爾還會顫抖一下。韓梅輕撫著兒子的后背,心里做著一個艱難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程遠山醒來后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還主動去廚房熱了牛奶。可是韓梅看著他的背影,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溫情。
"梅子,昨天晚上是我不對。"程遠山端著牛奶走到韓梅面前,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我保證以后再也不碰那些東西了。"
韓梅接過牛奶,沒有說話。她的手臂上還纏著紗布,臉頰也還沒有完全消腫。
"梅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會改的。"程遠山試圖拉韓梅的手,被她避開了。
云飛坐在小凳子上喝粥,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媽媽。昨晚的恐懼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從那一刻開始,他開始害怕這個叫做爸爸的男人。
程遠山似乎也意識到了兒子的變化,他蹲下身想要抱云飛:"兒子,爸爸昨天不對,不要怕爸爸。"
云飛卻往韓梅身后躲,小臉上寫滿了戒備。程遠山的手僵在半空中,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還小,嚇到了。"韓梅把云飛拉到身邊,"你先去上班吧。"
程遠山站起身,深深地看了韓梅一眼,最終什么也沒說就出門了。
那是韓梅最后一次原諒程遠山。
接下來的日子里,程遠山確實收斂了一段時間。他不再頻繁出入茶館,也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可是一個人的本性一旦暴露,就很難再隱藏回去。
兩個月后,程遠山又開始賭博。這一次他輸得更多,甚至把韓梅的嫁妝首飾都拿去抵債了。韓梅發現后與他大吵一架,程遠山惱羞成怒,又動了手。
這一次韓梅沒有忍耐,她在第二天就搬到了娘家。程遠山追過來求情,跪在韓梅父母面前發誓再也不賭博。韓梅心軟了,又跟他回了家。
可是這樣的循環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程遠山會暫時悔改,然后再次犯錯,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過分。韓梅就像一只受傷的鳥,一次次地選擇原諒,卻一次次地被傷害。
最后一次的暴力發生在云飛五歲生日前一周。
那天程遠山輸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甚至還欠下了債務。放債的人找上門來,在院子里大聲催債。鄰居們都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地議論著。韓梅抱著云飛躲在屋里,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程遠山,三天內不還錢,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債主離開前扔下這句狠話。
那天晚上,程遠山喝得爛醉如泥回到家。韓梅正在給云飛講故事哄他睡覺,程遠山推門進來,一股濃烈的酒味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又在花錢!"程遠山看到韓梅手里的故事書,隨手就奪過來撕碎了,"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還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那本故事書是韓梅省吃儉用給云飛買的生日禮物,云飛最喜歡里面的小兔子故事。看到書被撕碎,云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你哭什么哭!都是因為你這個拖油瓶,我才會這么倒霉!"程遠山抓住云飛的胳膊就要打。
韓梅趕緊護住兒子:"你瘋了嗎?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拖累一家人嗎?"程遠山的眼睛布滿血絲,整個人處于暴怒的邊緣,"要不是因為他,我們至于過得這么苦?"
韓梅徹底憤怒了:"程遠山,你還是個人嗎?云飛是你的兒子!"
"兒子?我看他就是來討債的!"程遠山一把推開韓梅,抬手就要打云飛。
韓梅死死護住云飛,程遠山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這一巴掌格外響亮,把云飛嚇得不敢出聲。
"你還護著他?"程遠山完全失控了,抓起床頭的臺燈就砸向母子倆。
臺燈在墻上摔得粉碎,碎片劃傷了韓梅的額頭。血順著額頭流下來,滴在云飛的小臉蛋上。云飛伸出小手想要為媽媽擦血,小小的動作讓韓梅的心都碎了。
"程遠山,我們離婚!"韓梅抱緊云飛,字字清晰地說道。
"離婚?你以為你能跑到哪里去?"程遠山冷笑著,"沒有我,你們娘倆能活下去嗎?"
"死也不跟你過了!"韓梅眼中滿含淚水,但聲音異常堅定。
程遠山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韓梅會說得這么絕對。他看著韓梅決絕的表情,突然笑了:"好啊,你要離就離。不過云飛得留下,他是我程家的種!"
"做夢!"韓梅抱緊云飛,"我就算死也不會把兒子留給你這種人!"
"那你就試試看!"程遠山惡狠狠地說道,"沒有我的同意,你休想帶走他!"
那一夜,韓梅抱著云飛在朋友家過夜。她看著兒子臉上的血跡,心如刀絞。云飛雖然只有五歲,但是他什么都懂。他用小手輕撫著媽媽額頭的傷口,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不哭,云飛保護媽媽。"
就是這句話,讓韓梅下定了決心。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她都要帶著兒子離開程遠山。
02
離婚的過程比韓梅想象的更加艱難。
程遠山堅決不同意離婚,更不同意讓韓梅帶走云飛。他在法庭上裝作悔恨的模樣,聲淚俱下地表示自己愿意改正錯誤,要求給他一個機會。
"法官,我確實有錯,但是我真心愛我的妻子和兒子。"程遠山穿著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斯文得體,"我愿意戒賭戒酒,重新做人。請給我們的家庭一個機會。"
韓梅坐在法庭上,看著程遠山虛偽的表演,心中滿是憤怒。可是她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程遠山的家暴行為,那些傷痕早就愈合了,醫院的診斷書也沒有保留。
"韓梅同志,你丈夫表示愿意改正錯誤,你們是否可以考慮和解?"法官試圖調解。
"不可能!"韓梅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絕對不會再給他機會傷害我和我的兒子!"
程遠山的律師馬上站起來:"法官,我的當事人程遠山是供銷社的正式員工,有穩定的收入和良好的社會聲譽。相比之下,韓梅只是紡織廠的普通工人,收入微薄,無法給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條件。從孩子的利益考慮,應該由父親撫養。"
韓梅聽到這話,差點沒站起來反駁。她咬緊牙關,努力保持冷靜。她知道在法庭上情緒化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法庭上的爭論持續了很久。程遠山一口咬定自己會改正錯誤,要求重新開始。他甚至當庭寫下保證書,承諾戒賭戒酒,永不再犯。
韓梅的心涼到了極點。她知道程遠山的這些話都是假的,可是她怎么證明呢?那些深夜里的恐懼,那些拳腳相加的痛苦,那些無數次的威脅和恐嚇,都沒有留下可以在法庭上出示的證據。
就在韓梅幾乎絕望的時候,云飛在證人席上的表現改變了一切。
法官問云飛:"小朋友,你愿意跟爸爸住還是跟媽媽住?"
五歲的云飛坐在高高的證人席上,小腿懸在半空中晃蕩著。他看了看程遠山,又看了看韓梅,小臉上滿是糾結。
程遠山對他露出慈愛的笑容,小聲說道:"云飛,爸爸愛你,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云飛盯著程遠山看了很久,突然大聲說道:"我不要爸爸!爸爸會打媽媽!爸爸會撕我的故事書!我怕爸爸!"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法庭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程遠山的臉色瞬間蒼白,他沒想到五歲的云飛會在法庭上說出這樣的話。
法官立即追問:"小朋友,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爸爸真的打過媽媽嗎?"
云飛用力點頭:"真的!爸爸喝酒以后會變成壞人,會打媽媽,還會扔東西。我很害怕,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程遠山想要辯解:"法官,孩子還小,不懂事,他......"
"我沒有不懂事!"云飛大聲打斷了程遠山的話,"我都看見了!爸爸把媽媽推到墻上,媽媽流血了!"
法庭上一片寂靜。法官嚴肅地看著程遠山:"程遠山同志,對于孩子的指控,你有什么要說的?"
程遠山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釋,但是云飛的話太清晰太具體了。一個五歲的孩子不可能編造出這樣詳細的情節。
最終,法院判決韓梅和程遠山離婚,云飛由韓梅撫養。程遠山需要支付撫養費,但是有探視權。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韓梅緊緊抱住云飛,眼淚奪眶而出。她終于自由了,終于可以帶著兒子開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程遠山不肯善罷甘休。
判決書下來的第二天,程遠山就找到了韓梅的住處。他沒有暴力威脅,而是選擇了苦肉計。
"梅子,我真的知道錯了。"程遠山跪在韓梅的門外,聲音哽咽,"沒有你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韓梅隔著門聽著程遠山的哭聲,心如止水。她已經不會再被這種表演所打動了。
"程遠山,法院已經判決了,我們之間結束了。"韓梅的聲音很平靜,"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我不會放棄的!"程遠山突然提高了聲音,"云飛是我的兒子,你休想永遠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這句話讓韓梅的心里一緊。她知道程遠山不會輕易放棄,但是她沒想到他會說得這么直接。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里,程遠山開始了各種騷擾。他會在韓梅下班的路上等著,試圖跟她說話。他會在云飛上學的時候出現在學校門口,想要接近兒子。他甚至找到了韓梅的同事和朋友,請求他們幫忙勸說韓梅回心轉意。
韓梅被這種糾纏折磨得筋疲力盡。她害怕程遠山會突然出現,害怕他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最讓她擔心的是云飛的安全,程遠山雖然有探視權,但是韓梅不敢讓云飛單獨和他在一起。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離婚后的第三個月。
那天韓梅帶著云飛去公園玩,程遠山突然出現了。他看起來很憔悴,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皺巴巴的。
"梅子,我想云飛了。"程遠山眼巴巴地看著正在滑滑梯的云飛,"讓我抱抱他,好不好?"
韓梅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程遠山,你不要再這樣了。如果你想見云飛,可以通過正當途徑申請探視。"
"什么正當途徑?你會同意嗎?"程遠山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你就是想讓我永遠見不到兒子!"
"爸爸?"云飛從滑梯上滑下來,看到了程遠山。
程遠山立即換上笑臉:"云飛,爸爸來看你了。過來讓爸爸抱抱。"
云飛看了看韓梅,又看了看程遠山,小臉上滿是猶豫。韓梅能看出來,兒子對程遠山還是有感情的,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親。
"去吧,但是不要走遠。"韓梅最終還是同意了。
云飛小心翼翼地走向程遠山,程遠山激動地把兒子抱起來轉了一圈。云飛在他懷里咯咯笑著,父子倆看起來其樂融融。
韓梅看著這一幕,心情復雜。如果程遠山真的能夠改正,如果他們真的能夠重新開始,那該多好啊。可是她心里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程遠山可能會暫時收斂,但是他骨子里的那些東西不會改變。
果然,沒過多久,程遠山就露出了馬腳。
"云飛,爸爸想你了,你愿意跟爸爸回家住一段時間嗎?"程遠山抱著云飛,小聲地誘導著。
云飛搖搖頭:"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為什么?爸爸也很愛你啊。"程遠山的聲音有些急促,"你跟爸爸回家,爸爸給你買好多好多玩具。"
"我不要玩具,我只要媽媽。"云飛掙扎著要下來。
程遠山不肯放手,反而抱得更緊了:"云飛乖,就跟爸爸回去一天,明天爸爸就送你回來。"
韓梅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走過去:"程遠山,放開云飛!"
"他是我兒子,我為什么要放開?"程遠山的臉色變了,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有探視權,我可以帶他走!"
"探視不等于可以隨便帶走!"韓梅試圖從程遠山手中奪回云飛,"你這是綁架!"
"綁架?我綁架我自己的兒子?"程遠山冷笑著,"韓梅,你別太過分了!"
云飛被夾在中間,嚇得大哭起來。公園里的其他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有人甚至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韓梅意識到事情可能會鬧大,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程遠山,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這樣對云飛好嗎?"
程遠山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云飛,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他最終還是松開了手,云飛立即撲到韓梅懷里。
"韓梅,我不會放棄的。"程遠山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了公園。
那天晚上,韓梅失眠了。她意識到繼續留在洛河市是不安全的,程遠山隨時可能出現,隨時可能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為了云飛的安全,她必須離開這里。
第二天,韓梅就開始打聽外地的工作機會。她通過朋友的介紹,聯系上了鄰省一家紡織廠的招工負責人。對方表示可以為她安排工作,但是工資會比現在低一些。
韓梅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錢可以慢慢賺,但是如果云飛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那什么都沒有意義了。
離開洛河市的前一天晚上,韓梅帶著云飛去了一趟程遠山的住處。不是為了和解,而是為了做最后的了斷。
"程遠山,我要帶云飛離開洛河市了。"韓梅站在程遠山家門外,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程遠山沖出來,臉色蒼白:"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帶走云飛!"
"我去哪里不需要向你匯報。"韓梅抱緊云飛,"從今以后,我們之間再無任何關系。"
"你做夢!"程遠山想要沖過來搶云飛,被韓梅躲開了,"云飛是我兒子,你休想帶他消失!"
"云飛,跟爸爸說再見吧。"韓梅低頭對兒子說道。
云飛看著程遠山,小嘴癟著想要哭。雖然害怕這個爸爸,但是要永遠分別,他心里還是舍不得的。
"爸爸再見。"云飛奶聲奶氣地說道。
程遠山聽到這句話,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兒子了。
"云飛,爸爸對不起你。"程遠山跪在地上,對著兒子磕頭,"等你長大了,如果你愿意,就回來找爸爸,好不好?"
云飛不懂大人的世界為什么會這么復雜,他只知道爸爸在哭,媽媽也在哭。他伸出小手想要擦掉程遠山臉上的眼淚,但是被韓梅攔住了。
"走吧,云飛。"韓梅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程遠山跪在地上,看著母子倆漸漸遠去的背影,聲嘶力竭地喊道:"韓梅!你不能這樣對我!云飛是我的兒子!"
可是韓梅頭也不回,她的步伐堅定得像一座山。
那一夜,程遠山在家里發了瘋一樣地砸東西。鄰居們都聽到了巨大的響動,但是沒有人敢去查看。他們都知道程遠山和妻子離婚了,也知道他最近的狀態很不穩定。
第二天一早,韓梅就帶著云飛坐上了離開洛河市的長途汽車。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們的去向,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說實話,只是說要出去闖蕩幾年。
汽車緩緩駛出洛河市,云飛趴在車窗上看著逐漸遠去的城市,小臉上寫滿了不舍。韓梅抱著兒子,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是她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
從那一刻開始,韓梅就發誓永遠不要再回到洛河市,永遠不要再見到程遠山。她要帶著云飛開始新的生活,徹底忘記那段痛苦的過往。
可是25年過去了,命運還是讓她重新站在了這扇門前。
03
離開洛河市后的生活遠比韓梅想象的要艱難。
她們來到的那座城市叫做青陽市,是個典型的工業城市。空氣中總是彌漫著化工廠的味道,天空也很少有晴朗的時候。韓梅租了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
紡織廠的工作強度很大,韓梅每天要站十幾個小時,雙手在機器間不停地穿梭。下班后她還要趕去夜市擺攤,賣一些小商品補貼家用。云飛放學后就在工廠門口等她,經常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最難熬的是頭幾個月。云飛還小,對新環境很不適應。他經常在夜里哭著要回洛河市,要找他的小伙伴,甚至有時候還會問爸爸什么時候來接他們。每當這時,韓梅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疼。
"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回家啊?"云飛抱著韓梅的腿,眼中滿含淚水。
"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韓梅蹲下身抱住兒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云飛要做個勇敢的男子漢,和媽媽一起在這里生活。"
"可是我想爺爺奶奶,還想小明和小華。"云飛提到的都是洛河市的鄰居孩子。
韓梅的眼淚差點流出來,但是她強忍著:"云飛,這里也有很多小朋友,你很快就會交到新朋友的。"
"那爸爸呢?爸爸還會來看我嗎?"云飛的問題如同一把刀,直刺韓梅的心臟。
韓梅愣了很久,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不能告訴云飛實話,不能說他們永遠不會再見到程遠山了。
"爸爸很忙,等他忙完了就會來看云飛的。"韓梅最終還是選擇了善意的謊言。
云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眼中的期待讓韓梅心如刀割。她知道這個謊言遲早會被戳破,但是她不忍心現在就讓五歲的云飛承受這么殘酷的真相。
日子一天天過去,韓梅漸漸適應了青陽市的生活。她在工廠里表現出色,很快就得到了主管的認可。工資雖然不高,但是省吃儉用還是能夠維持母子倆的基本生活。
云飛也慢慢適應了新環境。他在新學校里交到了朋友,成績也一直很好。只是偶爾還會問起程遠山,韓梅每次都用同樣的理由搪塞過去。
直到云飛八歲那年,他終于明白了真相。
那天云飛從學校回來,情緒有些低落。韓梅問他發生了什么事,云飛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晚上睡覺前,云飛突然問了一個讓韓梅措手不及的問題。
"媽媽,你和爸爸是不是離婚了?"
韓梅手里的針線活掉在了地上。她沒想到云飛會這么直接地問出這個問題。
"云飛,你為什么這么問?"
"今天班上有個同學說,他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就跟媽媽住,再也見不到爸爸了。"云飛低著頭,聲音很小,"我覺得我們的情況和他一樣。"
韓梅的心猛地一沉。她本以為可以永遠隱瞞下去,至少在云飛成年之前不要讓他知道真相。可是孩子比她想象的要敏感得多。
"云飛......"韓梅不知道該說什么。
"媽媽,我說得對嗎?"云飛抬起頭看著韓梅,眼中沒有眼淚,但是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我們再也不會見到爸爸了,對不對?"
韓梅的眼淚瞬間涌出來。她把云飛抱在懷里,緊緊地不肯松手。
"對不起,云飛。媽媽對不起你。"韓梅哽咽著說道。
"媽媽不要哭。"云飛用小手為韓梅擦眼淚,"我不怪媽媽。同學說,有時候爸爸媽媽分開對大家都好。"
聽到兒子這么懂事的話,韓梅哭得更厲害了。她不知道云飛是真的理解還是在安慰她,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正在承受著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痛苦。
從那以后,云飛再也沒有問過關于程遠山的事情。他變得更加懂事,學習更加努力。他似乎明白了只有媽媽一個人照顧他,所以他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不能讓媽媽操心。
韓梅看著兒子這樣的變化,心疼得要命。她知道云飛心里是有恨的,對程遠山的恨,也對她這個做母親的恨。畢竟是她的選擇剝奪了云飛擁有完整家庭的權利。
可是她無法后悔,也不會后悔。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與其讓云飛在暴力的陰影下成長,不如讓他在單親家庭中健康發展。
隨著云飛一天天長大,韓梅也逐漸從生活的重壓中解脫出來。她憑借自己的努力在工廠里升了職,收入也有了明顯提高。她們搬進了更大的房子,生活條件得到了很大改善。
云飛上了重點高中,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他有些內向,朋友不多,但是很受老師喜歡。他從不給韓梅添麻煩,甚至會主動幫著做家務。每當有人夸獎云飛懂事,韓梅心里都五味雜陳。
高考那年,云飛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省城的重點大學。韓梅高興得流下了眼淚,她的辛苦終于得到了回報。
"媽,我以后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云飛抱著錄取通知書,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傻孩子,媽媽已經很滿足了。"韓梅摸著兒子的頭,"你能健康快樂地成長,就是媽媽最大的幸福。"
云飛大學四年,韓梅獨自一人在青陽市生活。她每個月都會給兒子寄生活費,自己卻省吃儉用。有時候同事們勸她再找個伴,韓梅總是搖頭拒絕。她的心里裝著的只有云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云飛大學畢業后,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他堅持要接韓梅到省城一起生活,但是韓梅拒絕了。她不想給兒子增加負擔,更不想影響他談戀愛結婚。
可是云飛很固執。他每個月都會回青陽市看韓梅,還經常寄錢回來。韓梅既感動又心疼,她知道兒子這樣做是因為心里有愧疚。云飛覺得自己沒有給媽媽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所以拼命地想要彌補。
直到韓梅退休,云飛才強行把她接到了省城。不過不是去他工作的地方,而是回到了洛河市。
"媽,我在洛河市開了一家公司,我們回去吧。"云飛的話讓韓梅大吃一驚。
"回洛河市?為什么?"韓梅的心里涌起一陣慌亂。
"那里畢竟是我們的故鄉。"云飛的眼中有著韓梅看不懂的東西,"我想在那里發展事業,也想讓你回到熟悉的地方養老。"
韓梅想要拒絕,但是看到云飛堅決的表情,最終還是同意了。她以為25年過去了,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程遠山說不定早就離開了洛河市,或者早就再婚生子了。
可是她沒想到,命運會讓她在這條熟悉的老街上重新遇見往事。
今天她們來這里是為了給云飛的公司辦理一個手續,辦事處就在這條街的盡頭。韓梅本來打算快步走過去,不要在這里停留。可是當她看到那個熟悉的門牌號碼時,腳步就再也邁不動了。
25年了,這棟小樓還在,門牌號碼也沒有變。一瞬間,所有的回憶都涌了上來。初相識時的甜蜜,新婚時的幸福,懷孕時的憧憬,還有那些暴力的夜晚,恐懼的時光,以及離別時的決絕。
"媽,你怎么了?"云飛察覺到了韓梅的異常。
韓梅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扇門。她想知道程遠山現在過得怎么樣,想知道他是否還住在這里,想知道他是否后悔過當年的所作所為。
"去看一眼吧。"這句話脫口而出,連韓梅自己都感到意外。
云飛順著韓梅的目光看過去,瞬間明白了一切。那是他人生前五年居住的地方,那是他永遠不愿回憶的地方。
"媽!你瘋了嗎?他配嗎?"云飛的反應比韓梅預料的更加激烈。
可是韓梅已經做出了決定。25年的疑問,25年的牽掛,讓她無法再次選擇逃避。她要知道程遠山現在的情況,要為這段孽緣畫上一個真正的句號。
"云飛,就一眼。"韓梅的聲音帶著顫抖,"媽媽想知道......"
云飛看著母親眼中的堅決,心中涌起復雜的情感。這25年來,他從未見過母親這樣的表情。他突然意識到,也許母親心里一直藏著秘密,一直承受著他不知道的痛苦。
韓梅緩緩走向那扇門,顫抖的手伸向門把手。這扇門,曾經是她的家,也是她噩夢的開始。25年了,她終于又站在了這里。
"媽......"云飛想要阻止,但看到母親眼中的堅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韓梅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觸門把手。就在這時,她的手停住了。門沒有鎖,微微虛掩著。透過門縫,隱約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況。
"云飛,你去吧。"韓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自己推開這扇門,"媽媽在這里等你。"
云飛推開了那扇25年未曾踏入的門。
一瞬間仿佛靜止,他愣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