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館一個文創(chuàng)臺燈,竟然被指責為消費苦難史,支持者這種觀點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西方偽史論大行其道,另一面是對古董文物一再上綱上線,哪怕權威博物館都成為靶子。這種惡意的“敏感”和愚蠢的偏激,正在制造一種人人自危的風氣。
事件起因是上海博物館以館藏的“蝠桃瓶”為原型,制作了兩件文創(chuàng)品,臺燈和冰箱貼。原型是一件雍正粉彩瓷器,曾被美國藏家收藏40年,并作為臺燈使用。2002年這件作品現(xiàn)身蘇富比拍賣,被香港藏家張永珍買下并捐贈給上海博物館。
因為這個瓶子曾被外國人作為臺燈使用(并無打孔損害),就有觀眾認為,上海博物館開發(fā)文創(chuàng)臺燈,是在消費苦難史。這樣的內容居然又戳中了一群人的痛處。一想到文物,便想到苦難,一想到苦難,便引起仇恨,一觸發(fā)仇恨,便傷害同胞。
這種鏈式反應很危險。清宮文物流散海外的數(shù)量很多,渠道也不同,并非所有的文物都關乎苦難和屈辱。中國被稱為China,瓷器貿易在數(shù)百年來源源不斷,一直到很晚近的時期,瓷器工藝品都持續(xù)銷往海外。海外藏家對瓷器的使用也不一而足,有的當臺燈,有的當花盆,有的當擺設,有的放日用品。這些官窯瓷器,本來也是皇宮貴族的裝飾品,以另一種方式陳設,遠遠算不上苦難和屈辱。很多西方藏家都鐘情于中國古代藝術品,如果僅僅因為有過西方人遞藏或者使用,便被附加屈辱和苦難的意味,甚至連博物館文創(chuàng)都要謹小慎微到這個程度,無異于一場當代文物獄。
好在上海博物館沒慣著這種偏激的言論。他們表示瓷瓶臺燈已在上博文創(chuàng)商店銷售近三十年。在文創(chuàng)產品開發(fā)過程中,上海博物館始終尊重歷史,了解文物特質,并征詢了捐贈人的意見。上海博物館陶瓷研究部副主任、研究館員陳潔也表示,瓷器流入海外的方式很多元,康熙朝的時候就有作為外交禮物的記載,一直持續(xù)到晚清。而且,作為原藏家的里德家族非常喜歡中國瓷器,因為這件瓷器重心偏上,為了防止小孩和寵物撞倒,才挖了一些花園中的沙土放在瓶內。而且電線也是從外部走的,并未破壞瓶體,還用銅做了新的底座。而且,這還是在他們不知道這件拍品的文物價值和市場價格的情況下。直到他們想賣出家里一些金銀器,邀請拍賣行來,才發(fā)現(xiàn)這件文物,并于2002年拍出4150萬港幣,最終買家張永珍女士捐贈出來。
整個過程,跟屈辱和苦難有半毛錢關系?反而是指責上博消費苦難的人,在真正消費苦難。
這種言論的流行更讓人揪心。一個人的無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種無腦言論會點燃群氓。在完全沒有歷史和事實依據(jù)的情況下,開局一張圖,苦難全靠猜。支持者還言之鑿鑿,類比紀念商鞅用文創(chuàng)拼圖(商鞅被車裂)、紀念林則徐用鴉片。這倆類比被大量復制粘貼。一是這種類比很扯淡,二是連商鞅都要紀念、都神圣得不能調侃?恐怕持這些觀點者,既不了解近代史,也不知道商君書。津津樂道于馭民之術,滿腦子都是自豪與自卑的混合物,卻不知自己是被馭的一員。
我們看到文物,當然應該自豪,那是審美、工藝和文化的凝結。有自豪感是好事,但僅僅因為近代史,便永遠打上苦難的烙印,成為集體PTSD,那才是真正的屈辱,說明還有很多人沒有從歷史中走出來。明明我們已經強大了,明明我們有璀璨的文化,明明我們應該很自信,卻背負著受難者的自卑心理,看到博物館就產生苦難體驗的應激反應。這類“文物獄”至今仍有市場,才是我們走向自信和強大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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