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數(shù)字力場 佘宗明

問：從宗老到老宗到老登，要多久？答：1年零5個月。

沒想到，才去世1年多時間，已故浙商大佬宗慶后就"塌墳"了。

是他自己將自己推到了危冢之中，女兒宗馥莉則觸發(fā)了Push開關(guān)。

原以為他是一妻一女一布鞋，一生擇一人偕老，是男中典范、富中楷模。

沒想到，他也犯了"全天下成功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也難逃"女人有錢，榮華富貴；男人有錢，兄弟姐妹"的定律。

鳳凰網(wǎng)報道中說，知情人士透露，他至少有兩段婚姻，跟原配以外的3名員工生下過6個私生子，孩子數(shù)量不輸葫蘆娃組合。

原以為他是民族良心企業(yè)家，不像隔壁鐘睒睒，孩子入籍美利堅。

沒想到，他一下子冒出多個美國籍孩子，現(xiàn)在有名有姓的3個，都是頭文字J——Jacky Zong（宗繼昌）、Jessie Zong（宗婕莉）、Jerry Zong（宗繼盛）。

宗慶后和多名家人的關(guān)系圖

看著他價值上百億的離岸信托，夸他是"布鞋首富"的人沉默了。

雖然陳佩斯早就告訴我們，濃眉大眼也未必可靠，但宗慶后居然沒成為幸存者偏差中的那個"幸存者"，多少讓人有些沒想到。

說是"沒想到"，其實也只是吃瓜群眾沒想到而已。

宗慶后身邊人肯定想到了，據(jù)說宗慶后有"影子夫人"這事，很多宗家人都知道，許多老員工也清楚。

宗慶后長女宗馥莉肯定也想到了，否則你很難想象，她為什么會在今年5月使出"拔出110萬美元信托資金的蘿卜，帶出宗慶后有私生子的泥"這樣的招數(shù)來。

就眼下這亂糟糟的局面，只能說：

宗不慶后——已故的宗慶后很難慶賀身后事，因為他顧著生前名卻沒擺平家內(nèi)事。

娃不哈哈——長女宗馥莉沒法笑哈哈，次子次次子次次次子這會也沒法樂哈哈。

豆煮萁燃，劍拔弩張，都是業(yè)障。

宗不慶后，責任歸"宗"

你以為娃哈哈只有一個娃，后面都是哈哈。

其實父愛如散，裝著娃娃娃娃娃娃娃哈哈。

本來計劃生育已經(jīng)用"只生一個好"，開啟了豪門恩怨的提前預(yù)防模式。

奈何宗慶后身體很誠實地表達了"計生就得克制，愛生可以放肆"。

他這么一放肆，就是給宗馥莉的勇者大闖關(guān)游戲上難度。

本來宗馥莉已經(jīng)挺難了：去年7月，曾短暫失勢的她，就發(fā)了個離職信，盡顯悲情。

網(wǎng)傳的宗馥莉離職信

雖然事情以她"王者歸來"重掌大權(quán)，拿下娃哈哈全部關(guān)鍵崗位收場，但風波未平——無論是老員工舉報，還是媒體起底，都讓她仍處薄冰之上。

現(xiàn)在她更是開啟了Hard模式：得跟同父異母弟妹們斗，得跟某些宗家人斗，還得跟部分娃哈哈老臣斗。

鑒于PK核心人物杜建英是其繼母，曾任娃哈哈二把手，絕非在《甄嬛傳》里活不過半集的人物，宗馥莉難言勝券在握。

他那么一放肆，也是給宗家的大決裂埋下禍根。

宗馥莉的"財產(chǎn)保衛(wèi)戰(zhàn)"，弟妹們的"財產(chǎn)爭奪戰(zhàn)"，在針鋒對麥芒之下，注定要互耗下去。

不管誰贏，家人反目，已成定數(shù)——也許這些子女壓根就不認為彼此是家人。

這場豪門內(nèi)斗，對外界是瓜，是宗家卻是丑聞。

而所謂家丑的系鈴人，無疑是宗慶后自己。

他管生不管"平"——這里的"平"，就是平息矛盾。

巨額資產(chǎn)+多個子女+爭議遺囑，想想都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可他在生前并沒處理好糾紛。他的個人問題最終被轉(zhuǎn)化為二代的內(nèi)部矛盾問題。

《天龍八部》里，大理國王爺段正淳風流倜儻，跟秦紅棉、甘寶寶、阮星竹、王夫人、康敏五人有染，最終生下段譽、木婉清、鐘靈、阿朱、阿紫、王語嫣6個孩子。

盡管沒留下子女爭奪家產(chǎn)的戲碼，但也欠下一堆情債。

他的結(jié)局，成了陳世驤評價《天龍八部》時所說的"有情皆孽，無人不冤"的最直觀注腳。

宗慶后是在原配隱忍中，保全了自身人設(shè)。

但如今的亂斗局面，未嘗不是他留下這么個爛攤子的果報。

娃不哈哈，子女皆冤

幾年前，有朋友就說：看宗馥莉在多個場合的圖片，感覺她總是一幅不松弛不開心的樣子。

我一看，確實是。她身體語言似乎總是繃著，經(jīng)常滿臉寫著心事重重。

但當時我以為，是因為宗馥莉女承父業(yè)壓力大，除弊革新阻力多。

現(xiàn)在看，是我想簡單了。一張不受欺負的臉上，才能長出真正燦爛的笑容。身處那樣的"娃競（跟雌競對應(yīng)）"環(huán)境里，誰又能開心起來呢？

此次內(nèi)訌曝出前，很多人視宗馥莉為"長公主"。

此次內(nèi)訌曝出后，不少人將宗馥莉看成"爽文大女主"。

可從小就活在父親有"另一個家庭"環(huán)境里的她，冷暖自知。

所有活在父母對外裝恩愛幻象中的子女，興許都能共情她。

媒體報道中說，娃哈哈內(nèi)部員工透露，宗慶后曾試圖將51%股份留給長子宗繼昌，僅40%給宗馥莉。宗馥莉則以絕食抗議父親遺囑。

決絕背后，該有多少失望？

宗馥莉是幸與不幸的結(jié)合體：說她幸，是因為她生于豪門，豪門兜住了她的底；說她不幸，是因為她在畸形的家庭關(guān)系里長大，畸形家庭關(guān)系成了她的原生負累。

宗馥莉有不幸，她那些弟妹們同樣有不幸。

從他們的角度講，他們做錯了什么？

他們沒法在出生之前就對投胎在哪做出表決。

網(wǎng)上很多人羨慕他們是宗慶后之后，但不會有太多人羨慕他們作為私生子不被承認。

某種程度上，他們就是《掃毒》里的阿偉，命運是"偶像"挑的。

他們走在宗馥莉的對立面，也是嘗父母種下的苦果。

宗不慶后+娃不哈哈=馥莉"弒父"

宗馥莉從海外信托中轉(zhuǎn)出110萬美元，將內(nèi)部矛盾帶出輿論水面，將父親業(yè)障帶入公眾視線，就被許多人看作是對父親的"掀桌子"。

在宗慶后生前，宗馥莉活在宗慶后的陰影下。

那時的她，很想證明自己，但父輩成功對子女成事向來既是加持，也是掣肘：加持，是因為可以少走很多年的路；掣肘，是因為別人會說"你靠的是拼爹"。

極具個性的宗馥莉，并不喜歡對宗慶后俯首帖耳。

宗慶后和宗馥莉此前出席活動同框照

早些年就有報道稱，她接手宏勝飲料廠后，宗慶后曾派心腹前去協(xié)助，結(jié)果被她毫不留情地辭退。

但即便是自主性極強，宗馥莉也得承認，父親宗慶后才是娃哈哈的靈魂人物。

在父女同框做客央視采訪時，主持人曾問她："娃哈哈減去宗慶后等于什么？"她說等于0。這成了流傳甚廣的名場面。

耐人尋味的是，當時主持人對宗慶后說恭喜，稱這是個特別高的評價時，宗慶后來了一句："沒有，她是在說，她要來改變這個狀況。"

確如宗慶后所言，宗馥莉接班后，曾對娃哈哈展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以至于，曾長期受益于宗慶后治下"家文化"的那些老員工們紛紛表示不滿。

這是她從事業(yè)層面對父親影響的削減。

在宗慶后死后，宗馥莉依舊活在宗慶后的陰影中。

父親威望越高，她那些改革舉動阻力也就越大。

畢竟，改革革的就是父親留下的那套管理機制。

沒有妥善安排好的遺產(chǎn)分配，更是會將她拽入內(nèi)斗泥潭。

對宗馥莉來說，這也是自己全面接過娃哈哈的巨大阻礙。

她為什么要主動用"劃走100萬美元信托基金"的引信，點燃父親宗慶后埋的那顆雷——哪怕犧牲父親辛苦經(jīng)營的名聲？

答案興許就藏在她以往受訪時的語錄里。

比如，"我不希望公司創(chuàng)始人等于你的形象代言人，這樣是非常危險的"。

比如，"我希望我能做到（娃哈哈加上宗馥莉等于）100分"。

她需要"主動權(quán)在我"。

當父親登上的神壇與布下的迷陣成了絆腳石時，她要將其挪開。

這也是抵御活在父親陰影中的反抗方式。

那該怎么評價宗慶后與宗馥莉的這些操作？

對于宗慶后，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祛魅。

沒必要因為私德問題，就去否定他在公域里創(chuàng)造的商業(yè)價值、做出的社會貢獻。

宗慶后沒有束身寡過不假，創(chuàng)造了社會價值也是真的。

老外有句話：克林頓不是一個好男人，卻是一個好總統(tǒng)。

這話也可套在宗慶后頭上，他也許不是一個好父親，卻是一個好老板——至少善待員工這塊是有口皆碑。

但有必要正視私德也是評價個體的參考系，它構(gòu)成了人身上的多元性與復雜性。

此前很多人將宗慶后推上神壇，對其不吝溢美之詞，許多就是沖著私人品行去的。

建基于私德的公共評價，在基底坍塌后，就該做出調(diào)整。

沒人能經(jīng)得起完人邏輯審視，但這不意味著我們可以滑向另一側(cè)。

事實上，就連原本建立在娃哈哈趕走跨國公司達能等事件之上的民族主義敘事，套在宗慶后身上都有些虛弱。

否則的話，他有幾個美國籍孩子這事，也很難自洽。

功是功，過是過，多些就事論事，少些"造神-毀神"沖動，才能不在期望跟失望的兩極里蹦迪。

圖為宗慶生和宗馥莉

對于宗馥莉，我覺得最關(guān)鍵的，是重估。

宗馥莉無疑屬于人狠話不多的那種厲害角色。

她用掌握了娃哈哈最核心的供應(yīng)鏈來反擊逼宮，用動用信托基金來發(fā)起攻勢，都是狠的體現(xiàn)。

但她的狠，是在復雜環(huán)境里練出的生存技能。

不狠，她可能早就在娃哈哈管理權(quán)之爭中落敗了，在家產(chǎn)之爭中出局了。

多年來，宗馥莉因動了娃哈哈老員工利益的蛋糕，因用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模式替代"家文化"式管理辦法，備受爭議。

爭議得最多的一點，莫過于她玩出的"體外循環(huán)"對作為國資占大頭的娃哈哈集團的架空。

娃哈哈是國有股、宗氏家族股與職工持股三足鼎立，看似是國資控股，可控制其命脈的，仍是宗慶后父女——宏勝、宏盛、恒楓……這些公司，了解一下？

但考慮到娃哈哈昔日混改中伴生的遺留問題，這事遠不是一句"掏空母體"能概括的——盡管這留下了巨大的灰色處理空間與定性裁量余地。

過去數(shù)年里，宗馥莉為推動娃哈哈品牌年輕化，采取了不少策略，如推出無糖版非常可樂、"電敬"蘇打水、"入茶里"低糖飲料等新品，但跑出來的新品牌并不多。這讓其能力仍受到質(zhì)疑。

但去年娃哈哈利潤創(chuàng)新高，讓宗馥莉的能力評價這塊得到了扭轉(zhuǎn)。

只不過，這里面，究竟有多少得益于娃哈哈穩(wěn)產(chǎn)提質(zhì)，又有多少受益于報復性消費（嗯，報復對象是天字號第一冤大頭鐘睒睒），仍需時間檢驗。

整體上，在娃哈哈陷入品牌老化危機，市場份額被農(nóng)夫山泉跟元氣森林大幅蠶食的背景下，我對宗馥莉主導的改革持肯定態(tài)度。娃哈哈需要宗馥莉這樣的改革派，而不是墨守成規(guī)的守舊者。

但宗馥莉在去年鐘睒睒被網(wǎng)暴時沒有為其發(fā)聲，在我看來，是個令人遺憾的事兒——這本可成為她給自己加分的機會。

問題來了：對于這場豪門內(nèi)斗，我們又該怎么看？

我覺得合理態(tài)度是：讓法律的歸法律，少往民族牌上扯。

目前官方已接入。考慮到是非嵌套著是非，劇情走向依舊充滿未知。

在網(wǎng)上，很多網(wǎng)民都站宗馥莉一邊，理由包括但不限于兩點：1，那幾個弟妹是私生子，不是正統(tǒng)；2，他們是美國籍，非我族類。

而對宗慶后"登味十足"的反感，反過來也會變?yōu)閷ψ陴ダ?敢于否定"的肯定。

輿論免不了用情緒化鏡框看此事，但這事終究是是非連著是非。

如果要拿國籍身份說事，那回旋鏢很可能也會射向宗馥莉。

畢竟，她那段說不排除像李嘉誠那樣把企業(yè)搬出去的話，也經(jīng)常被人反復拎出來說事。

而把否定宗慶后跟肯定宗馥莉并列，對宗馥莉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她接手娃哈哈的最大合法性基礎(chǔ)，就是她是宗慶后女兒。

不如就讓紛爭歸于法律解決框架下，作為群眾少些代入感，多干好自己本職工作——吃瓜。

反正橫豎都是宗家人的事兒，誰贏了都不會多分咱一點。

最該吃口冰西瓜冷靜冷靜的，是那些此前對宗慶后瘋狂造神現(xiàn)在又對宗慶后肆意毀神的人。這些患了"過度角色代入綜合征"的人，首先該直面一個拷問：之前加入"鐘首富獵巫派對"的也是你們，現(xiàn)在轉(zhuǎn)過身去將矛頭調(diào)轉(zhuǎn)的也是你們，你們誰來給鐘首富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