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魯豫的電影沙發(lyyy_scndgs)
文|初小軌
深耕舞臺多年,豆瓣9.0高分神級話劇作品“銀幕化”。
時隔多年,初代喜劇藝術家陳佩斯回歸大銀幕。
光這兩點,就讓電影《戲臺》的期待值全面拉滿。
老一輩藝術家的作品力度,從來都是一劍封喉。
從無實物表演《吃面條》,到辛辣解構權力關系的《主角與配角》,陳佩斯早已在中國喜劇史上留下了重要一筆。
如今,他攜自編自導作品躬身前來。
這方令他熟悉又尊敬的戲臺,終于成了荒誕寓言的發生地與時代情感的共振場。
一方戲臺,嬉笑怒罵,惹人笑中帶淚。
一方戲臺,拆解時代、舞臺與人生的況味。
當理想與現實,堅守與妥協,以陳佩斯式喜劇的方式搬上銀幕。
這便成了初代喜劇大師的深情回望。
更成為了人人都不得不看的眾生浮世繪。
??友情提示,本文含劇透
01
人物之光:
嬉笑怒罵間的時代群像
黃渤飾演的大嗓兒,是整部電影中最大的小人物故事走向擔當。
包子鋪的伙計,以北京票友兒自居。
最喜歡的活兒,就是往梨園送包子。
因為可以趁機,偷看名角兒一眼——那是他能想象到的,自己離角兒最近的時刻。
這樣的底層小人物,跟舞臺上的角兒們,本該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在亂世,一切荒誕皆成立。
軍閥混戰,誰也不知道哪位會突然殺進北京城,一夜間成了龍椅上的土皇帝。
當洪大帥(姜武 飾)進京占了一時的高地,與之同鄉的大嗓兒就可以取代頭號名角兒金嘯天(尹正 飾)去登臺演霸王。
把亂入戲園子的洪大帥,叫做棒槌;因為老鄉口音,敞開了為對方唱了一段票友破音版《霸王別姬》。
小人物命運齒輪的轉動,竟是因為一場誤打誤撞的鬧劇。
三天的票房買空,專業票友們都是沖著金嘯天來的。
可洪大帥手里有槍,他就是愿意聽他老鄉唱。
于是,大嗓兒便稀里糊涂地迎來了人生中的高光時刻。
從登臺那刻起,一具身體中,就開始并行著兩個靈魂。
他是包子鋪里的邊緣人,也是被人端上桌還不自知的被動英雄。
他是自知幾斤幾兩的清醒者,也是不愿意從高光時刻中醒來的夢中人。
大嗓兒推翻了傳統小人物老式逆襲敘事的方法。
而是用錯位戲中戲的方式,讓那個時代的荒誕具象化了。
洪大帥這個人物,同樣有著高度的復雜性。
他殘暴冷血,笑嘻嘻地說了一句“一槍一個窟窿眼”,便一槍打死了劉八爺。
他貪玩不惱,任由不明真相的大嗓兒踢自己屁股,叫自己棒槌。
他入戲太深,含著眼淚代入自己,非要項羽過江東,非要提著槍讓五慶班為自己改戲。
藝術、道義、規矩,在他的世界里統統是個屁。
他一直都活在皇帝的幻象里,以為天下還是那個唯我獨尊、唯我獨大的天下。
他不懂戲,卻偏要改戲。
他不認命,卻妄想改命。
如此盲目,如此偏執,如此荒誕,便注定了他后邊才會有藍大帥,這大帥,那大帥……
洪大帥,自始至終只是一個軍閥混戰時代草莽登場的荒誕代表而已。
侯班主是五慶班的靈魂人物。
他要班子里的人有飯吃,能活命,就不得不暫時放下臉面和底線,由著那幫悍匪胡來。
退老票友們的票,讓大嗓兒頂替金嘯天上臺唱霸王,哄著鳳小桐(余少群飾)給大嗓兒對戲,這些,他或許還能咬牙一忍。
可當洪大帥提著槍要戲班子給他改戲時,他附和著答應下來的那一跪,早已跪醒了心中那戲比天大的風骨。
所以,他才會在金嘯天一字不改時,舒舒服服地吐出那句,“這老祖宗留下來的玩意兒,就是地道啊”。
藝術的純粹,從來不可撼動。
為了活命只能彎腰低頭的吳經理,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徐處長,一身臭毛病卻對藝術擁有絕對潔癖的金嘯天,唯一敢對著槍口說一句“不”的耿直虞姬鳳小桐……
每一個角色,看似都忙著在時代的縫隙中各行其道。
可實際上,在命運的惶恐與時代的荒誕之間,每一個人都成了時代群像的一面鏡子。
02
三重戲臺:
打破時空壁壘的隱喻之劍
從一開始,《戲臺》似乎早就預設了一個三重互映的戲劇空間。
每重戲臺都是現實的隱喻,每個角色都在不同的舞臺上轉換著演員與觀眾的身份
一重戲臺,是軍閥混戰的時代戲臺。
炮火中,一輛英國的火車駛入北京城。
正在鐵軌兩側激烈混戰的雙方勢力頗有默契地短暫停火,等火車安全駛過,廝殺繼續。
戲劇化的時代設定,上來就充滿了荒誕的喜劇色彩。
城中一夜間氣象驟變,洪大帥的頭像掛滿了街頭巷尾,而且一定要蓋過角兒的頭像。
當藍大帥要打進來的消息傳遍北京城,德祥戲院的C位巨幅廣告位立即換上了藍大帥。
一切,熟練得讓人感到心疼,又好笑。
各方大帥都想在亂世中拼一個入主天下的前程,而民間百姓對這件事的理解就是,誰來都行,不過是換副畫的事兒。
“打歸打,唱歸唱,不管誰坐進紫禁城,他也得聽戲?!?/p>
沒人對未來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
誰來都是為所欲為。
誰來都是蠻匪那一套。
誰來都稀爛。
幾個巧妙的鏡頭,幾組百姓的反應,時代的戲臺就此巧妙展開。
二重戲臺,是德祥戲院的藝術舞臺。
這是整部影片比較核心的主舞臺。
臺上看似是戲子的舞臺,其實是各方勢力大顯神通的舞臺。
槍口之下,洪大帥下達了“楚霸王必須過河”的荒誕指令。
那是強權對藝術的野蠻踐踏,也是軍閥對現實困境的自我欺騙。
藍大帥的勢力打入城中,炮火四起,滿座驚逃,無人再顧及得上楚霸王是否過江東。
金嘯天帶著原班人馬,繼續在戲臺上堅持唱完原版《霸王別姬》。
聲腔蒼涼,穿透炮火,眾人從戰戰兢兢的求生者蛻變為癡迷的觀眾。
炮火被短暫遺忘,舞臺從昏黃的光暈中剝離出去,他們似乎成了另一個時空的人。
藝術的風骨,在那一刻超越了生死,成為了亂世烽火中的精神堡壘。
那方戲臺,早已掙脫物理邊界,升華為了人類對抗荒誕世界的永恒戰場。
三重戲臺,是浮世眾生的命運戲臺。
每個人在看戲的同時,也在上演著自己的人生劇本。
城頭變幻大王旗,本質上就是一個暴力循環的過程。
洪大帥今日可用大炮奪城,藍大帥明日就可用更高階的武器易主。
當他要求改戲的那一刻,命運的戲臺規律完成閉環——改戲者終將被改戲。
權力繼承的從來不是責任,而是踐踏弱者的慣性。
百姓的命運,一直都是“大帥們”賭桌上的小籌碼。
大嗓兒登臺唱霸王,看似是命運被短暫地改寫了,其實一直都只是權力世界的偶然產物。
當新大帥進城,大嗓兒又成了原先那個樂樂呵呵的包子鋪伙計。
能登臺唱霸王,固然是好。
繼續當包子鋪伙計,也不錯。
炮火會夷平戲院,軍閥會化為枯骨,權貴會一朝淪落,底層有飛上枝頭的機會。
命運有饋贈,也會有價碼。
只有在混沌中錨定自我,在洪流中認清自我,身份的虛幻性才不會推搡著你走向深淵。
這正是命運戲臺上的最高獻禮。
03
戲外回響:
藝術風骨照見現實困境
在軍閥槍口下掙扎的德祥戲班,很像當今被資本與算法裹挾的文藝創作。
不懂戲的洪大帥,手里舉著槍。
只關心流量與大數據的資本,手里攥著錢。
洪大帥們從來沒有消失,他們只是變換了操控藝術的手段。
當藝術創作對資本百依百順,戲臺上的鬧劇便又重演了。
亂改作品的圈子亂象,從未缺席。
真假霸王互為鏡像那段兒,很像一個流量時代的絕妙寓言。
真霸王金嘯天與假霸王大嗓兒看到對方的時候,一時間都以為對方是自己的鏡像。
真假藝術的界限正在模糊化。
妝容,步態,身邊圍繞著的眾生……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在那面鏡子中看了又看,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才是假的了。
這像極了藝術從業者們夾在流量與資本縫隙中的驚慌失措。
他曾在鏡中自己勾臉,他曾將同一出戲唱絕四方,可現在,他動搖了。
他知道真假,卻不允許道真假。
他知道黑白,卻被要求顛倒黑白。
當權力強行登場藝術的舞臺,最好的照妖鏡,就只能是炮火中那段一字不改的原戲重現了。
金嘯天在炮彈中的戲臺上那一段絕唱,是對洪大帥之流的叫板,更是給娛樂至死時代的最后通牒。
那是對藝術純粹的守護,也是對做人純粹的警示。
所有向流量下跪的“霸王”,終成失去自我的小丑。
所有被算法馴化審美的時代,終將失去最珍貴的那方戲臺。
因為,一旦大幕卸下,你我既是臺下的觀眾,也是臺上的演員。
如此,我們每個人都該成為那方戲臺的守護者。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