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離別與歸途
深夜的門鈴聲驚醒了我。
拉開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出現在昏黃的燈光下。
"小紅,是我,你老姨周敬蘭。"
我怔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站在我面前的是離家三十年、從未回來過的老姨,她的臉上滿是風霜,眉間刻著深深的紋路,眼睛卻依然明亮,只是布滿了血絲,像是哭過許多次。
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初冬,北方的寒風刺骨,我們居住的老式筒子樓沒有電梯,樓道里的聲控燈早就壞了,只有樓下小賣部門前那盞40瓦的燈泡散發著微弱的光亮。
我忙把老姨讓進屋里,她的手冰涼得像塊石頭。
老式搪瓷暖水瓶里的開水冒著熱氣,我倒了一杯遞給老姨,她的手卻在顫抖,杯子里的水晃出來幾滴,灑在了她那雙已經褪色的"解放鞋"上。
母親聽到動靜從里屋出來,看到老姨的那一刻,她愣在了門口,嘴唇抖動著卻說不出話。
"大姐..."老姨輕喚了一聲,聲音干澀得像是多年未用的鉸鏈。
姐妹倆相見,只是相顧無言,隨后便抱頭痛哭。
老姨的行李就一個褪色的帆布包,邊角處還縫著"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紅色小字,那是知青歲月的見證。
屋內的老式電扇吱呀作響,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仿佛也在嘆息著時光的無情。
"媽走了,你怎么才回來?連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沒見到。"母親的聲音里既有責備,也有心疼。
老姨沒有辯解,只是反復說著:"我對不起媽,對不起媽..."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
門外嘎吱一聲,是父親回來了,他剛從夜班下工,手里提著單位食堂打包的饅頭和咸菜。
"敬蘭來了?"父親看到老姨,語氣里有驚訝,也有一絲久違的親切。
老姨起身叫了聲"姐夫",又低下了頭。
我們的房子不大,只有兩室一廳,我和父母各一間。
我連忙從柜子里翻出壓箱底的鋪蓋,在客廳的地板上鋪好地鋪,老姨卻執意要睡地上,說自己多年住草原的氈房,早就習慣了硬板床。
夜深了,父母的房間里傳來低聲的議論,大概是在說老姨突然回來的事。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隔著薄薄的墻壁,我聽見老姨的啜泣聲,一聲接一聲,像是要把三十年的愧疚全都哭出來。
那夜,老姨的哭聲一直持續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母親煮了八寶粥,那是姥姥生前最喜歡做的早餐。
老姨坐在飯桌前,看著碗里的粥,淚水又涌了出來:"媽每次煮粥都要放紅糖,說是暖胃..."
母親默默地從柜子里拿出一小包紅糖,放進老姨的碗里,輕輕攪拌。
那一刻,時光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吃過早飯,母親上班去了,她在紡織廠當工人,每月掙四十多塊錢,是我們家的主要經濟支柱。
父親坐在沙發上看《參考消息》,他因在鋼鐵廠受過工傷,如今只能做些輕活,夜里在廠里值班看門。
老姨坐在窗邊,目光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倒了杯茶遞給老姨,她接過杯子,忽然開口問我:"小紅,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了,老姨。"我回答道,"在縣醫院當護士。"
"二十三啊..."老姨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感慨,"我走的時候,你才剛出生不久。"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老姨的臉上,我這才發現她的頭發已經花白了許多,雖然才四十出頭,卻像是年過五旬的人。
"老姨,您這些年...過得好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姨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講起了她的故事。
一九六五年,她才十八歲,響應國家號召,被分配到內蒙古草原插隊。
臨行前,姥姥拉著她的手說:"敬蘭,不管遇到什么困難,記得回家,媽等你。"
老姨說,那時她滿懷熱情,以為不久就能建設好邊疆,光榮返城。
可日子一年年過去,草原的風沙磨去了老姨的青春,也吹散了她回家的勇氣。
"頭三年,我每個月都給家里寫信,可后來..."老姨的聲音哽咽了,"后來草原上遇到了大旱,牲畜大批死亡,我們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哪還有心思想家。"
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我在草原認識了你姨夫,他是北京知青,會拉手風琴,唱歌好聽,那時候誰不喜歡有文化的人呢?我們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
老姨的手指絞著衣角,那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姥姥生前常說她和母親一樣,心里有事就愛絞手帕。
"日子太苦了,有時連寄一封家信的郵票錢都拿不出來。"老姨低著頭說,"后來聽說城里形勢不好,我怕連累家里人,就斷了聯系。"
窗外傳來廣播聲,是播放《農村政策宣傳》的高音喇叭,那聲音讓老姨愣了一下。
"家鄉的廣播還是那么準時,"她苦笑道,"草原上連個收音機都沒有,一到冬天,就與世隔絕了。"
此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原來是鄰居王大娘。
王大娘見到老姨,驚訝得合不攏嘴:"哎呀,這不是敬蘭嗎?多少年沒見了?你媽走得突然,我們都沒回過神來。"
老姨聽到姥姥的事,眼睛又紅了。
"我對不起媽..."她重復著這句話,仿佛這是她唯一能說的。
王大娘看了看老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了句"人死不能復生,好好的吧",便識趣地離開了。
午后,我陪老姨去了姥姥生前住的舊屋。
那是一座老式平房,院子里種著姥姥愛護的石榴樹,如今枝干已經枯萎。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塵埃在陽光下飛舞。
老姨站在門口,久久不敢邁步。
"這里...變了好多。"她最終顫抖著聲音說道。
屋內的陳設還保持著姥姥在世時的樣子,八仙桌上放著一個舊式收音機,那是姥姥每天收聽新聞的伴侶。
墻上掛著一張全家福,是在老姨十六歲那年照的,她穿著藍色的學生裝,笑得那么燦爛。
老姨伸手輕撫照片,眼淚又一次流下。
"媽臨走前還念叨你。"我輕聲說。
老姨猛地轉過頭:"她...她說什么了?"
我回憶著姥姥生前的話語:"姥姥說,她不怪你,只是希望你過得好。"
老姨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
我在姥姥的臥室里找出一個布包,那是母親說的,姥姥留給老姨的東西。
"這是媽留給你的。"我把布包遞給老姨,"臨終前一直念叨著要給你。"
布包里是一封信和一個小木盒。
老姨顫抖著打開信,姥姥那蒼勁的字跡映入眼簾:
"敬蘭,媽知道你有苦衷。草原的風沙大,但媽的心里裝著你。不管你在哪里,媽都祝福你。不必愧疚,媽理解你。記得你小時候最愛聽媽講《岳飛傳》,那時你總說要做像岳飛一樣精忠報國的人。媽為你驕傲,孩子。如今你已為國家奉獻了青春,媽知足了。來世再做母女,媽愿再等你三十年。"
信紙上還有幾處褐色的痕跡,那是姥姥的淚水干涸后留下的印記。
老姨的眼淚滴在信紙上,洇開了墨跡。
她顫抖著打開木盒,里面是她十八歲時的一張單寸照片,那時的她青春靚麗,眼神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盒子底部還有一對玉鐲——這是姥姥給她準備的嫁妝。
"媽一直惦記我..."老姨喃喃道,"可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我扶著老姨在院子里坐下,陽光照在石榴樹干枯的枝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姥姥生病那段時間,常常站在門口望著遠方,好像在等誰回來。"我輕聲說道。
老姨的肩膀劇烈地顫抖,她緊緊握著那對玉鐲,指節都泛白了。
"當年我走得匆忙,連句像樣的道別都沒有..."老姨的聲音里滿是悔恨,"我以為革命需要我,可我卻忘了,媽更需要我。"
我們在舊屋里待到黃昏,老姨一直坐在姥姥常坐的搖椅上,輕輕搖晃,仿佛在尋找姥姥留下的溫度。
回家的路上,我們路過一家照相館,櫥窗里展示著各種照片,有全家福,有婚紗照,還有一張老人的遺照。
老姨停下腳步,久久凝視那張遺照。
"姥姥的葬禮...隆重嗎?"她忽然問道。
我點點頭:"姥姥在街坊鄰里很有威望,送殯那天,整條街的人都來了。"
老姨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慰藉,又很快被愧疚淹沒。
"明天帶我去看看媽的墳,好嗎?"她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讓我疼。
我點頭答應,心里卻在擔憂——姥姥的墳前,老姨該怎么面對這三十年的分離?
晚飯后,母親從柜子里取出一張老照片,那是姥姥年輕時的模樣,和老姨現在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媽留下的東西不多,都在那個箱子里。"母親指著墻角的一個舊式皮箱,"你看看有沒有想帶走的。"
老姨打開箱子,里面是姥姥生前的衣物、幾本舊書和一些簡單的日用品。
在最底層,她發現了一個紅色的小本子,那是姥姥的日記。
"媽還會寫日記?"老姨驚訝地問。
母親點點頭:"前些年眼睛不好了,就不寫了,這本是她年輕時寫的。"
老姨小心翼翼地翻開日記,發黃的紙頁上記錄著姥姥的心事,多是家長里短的瑣事。
突然,一張夾在日記中的火車票引起了老姨的注意——那是一張去內蒙古的車票,日期是一九七五年。
"這...媽去過草原找我?"老姨的聲音顫抖。
母親沉默片刻,然后輕聲說:"那年,媽聽說草原大旱,怕你吃不飽飯,就帶了些糧票和布票去找你。"
"那為什么我沒見到媽?"老姨急切地問。
"媽找到了你們大隊,但聽說你和北京知青結婚生子后,怕打擾你的新生活,就沒敢直接找你,只是遠遠地看了你一眼,確定你還好,就回來了。"
老姨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捂著嘴無聲地哭泣。
她從未想過,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姥姥竟然獨自一人千里迢迢去草原,只為看她一眼。
"媽回來后病了一場,說是草原的風太大,吹壞了身子。"母親繼續說道,"后來她常說,只要知道你平安,她就心滿意足了。"
夜深了,我們各自回房休息,老姨依然堅持睡在客廳的地鋪上。
半夜里,我起來喝水,發現老姨還醒著,她靠在窗邊,手里捧著姥姥的日記,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月光。
"睡不著?"我輕聲問道。
老姨搖搖頭:"草原上的夜晚很安靜,能聽見狼的嚎叫。回到城里,反而不習慣了。"
她遞給我一張照片:"這是我的孩子,大的叫建國,小的叫建軍,今年一個二十歲,一個十八歲。"
照片上是兩個黑瘦的小伙子,穿著簡樸,卻精神抖擻。
"他們都在隊里放牧,從小就會騎馬撒套。"老姨的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驕傲,"建國去年考上了呼和浩特的大學,學畜牧專業,回來要改良草原上的羊種。"
我聽出了老姨言語中的寬慰——她雖然離家三十年,但在草原上也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培養出了有出息的孩子。
"老姨,那您這次回來…是打算住多久?"我小心地問道。
老姨看了看窗外,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我和你姨夫商量過了,既然媽走了,我想回老家看看,盡盡孝心,也許...也許會留下一段時間。"
她的語氣中有猶豫,也有期盼,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惆悵。
"姨夫支持您回來嗎?"我好奇地問。
"他理解我,"老姨輕聲說,"他的父母去年也過世了,他知道我心里的愧疚。"
窗外的月光灑在老姨的臉上,她看起來疲憊卻平靜。
"好好說睡吧,明天我帶您去看姥姥。"我輕輕拍了拍老姨的肩膀。
老姨點點頭,回到地鋪上躺下,但我知道,她的眼睛一定還睜著,思緒飄蕩在過去與現在之間。
第二天一早,天氣陰沉,好像要下雨。
我和老姨乘坐公共汽車來到了郊外的墓園,姥姥的墓就在一棵老槐樹下。
墓碑上刻著姥姥的名字——李淑芳,下面是出生和去世的日期。
老姨一看到墓碑,就跪了下去,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上,淚如雨下。
"媽,我回來了,可您卻等不及了..."她的聲音哽咽得幾乎無法辨認。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讓老姨獨自與姥姥"對話"。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年在草原上的生活,說著她的丈夫和孩子,說著她對姥姥的思念,更多的是道歉和懺悔。
這時,天空飄起了細雨,雨滴打在墓碑上,像是姥姥溫柔的回應。
"媽,您看,下雨了,天也在為您哭泣..."老姨抬起頭,任憑雨水打濕她的臉龐。
我撐開傘,想要為老姨遮風擋雨,她卻擺手拒絕:"讓我感受一下這雨吧,草原上很少下雨,每次下雨,我都會想起小時候和媽一起在雨中打傘的情景。"
雨越下越大,老姨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跪在泥濘中,一遍遍撫摸著墓碑上姥姥的名字。
最終,我還是強行將老姨扶了起來:"老姨,我們改天再來,您這樣會生病的。"
老姨點點頭,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墓園。
回家的路上,老姨一直沉默不語,眼睛里的淚水早已干涸,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哀傷。
到家后,母親已經做好了一桌飯菜,有老姨小時候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和肉末茄子。
"媽記得你愛吃這些。"母親說道,眼圈有些發紅。
老姨看著桌上的菜肴,又想起了姥姥生前那雙布滿老繭的手,那是常年勞作留下的印記。
"記得小時候,每次考試考好了,媽都會特意做糖醋排骨獎勵我。"老姨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飯后,天色已晚,雨停了,月亮從云層中露出了臉。
老姨坐在窗前,翻看著姥姥的日記。
忽然,一張泛黃的紙條從日記本中掉了出來。
老姨撿起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敬蘭若回,告知老宅地契在我床頭柜暗格中。"
"老宅的地契?"老姨疑惑地問道。
母親點點頭:"媽一直念叨著要把老宅留給你,說是你的產業,誰也不能動。"
第二天,我們再次來到姥姥的舊屋,老姨仔細檢查了床頭柜,果然在一個隱蔽的暗格中發現了地契和一些存折。
"媽這是..."老姨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文件。
母親解釋道:"媽這些年省吃儉用,就是為了給你積攢一筆錢,她總說,等你回來,要幫你重新置辦家業。"
老姨看著那些發黃的存折,每一本上都記錄著姥姥多年來的點滴積蓄,數額不大,卻凝聚著一個母親無盡的愛和期盼。
"媽一直相信我會回來..."老姨喃喃自語,淚水再次涌出。
此時,院子里的石榴樹上竟然綻放出一朵嫩紅的花苞,在冬日里顯得格外醒目。
"奇怪,這個季節怎么會開花?"我驚訝地說。
老姨走到樹前,輕輕觸摸那朵花苞:"媽生前最愛這棵石榴樹,說它象征著團圓。"
她站在樹下,忽然下定了決心:"我決定了,要回老家來住一段時間,把祖屋修繕好。"
她的聲音有了力量,眼神也變得堅定:"那是媽生活過的地方,我要守護好它,也算是對媽的一點心意。"
母親驚訝地看著妹妹:"那草原上的家怎么辦?"
"建國上了大學,建軍也即將考學,他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了。"老姨解釋道,"姨夫支持我回來守著媽的房子,等孩子們假期了,我再回去看看。"
陽光透過云層灑在老姨臉上,歲月的痕跡依然清晰,但我看到了一種重生的光彩。
姥姥離開了,卻用她的寬容和愛,把離散的家人重新聯結在一起。
一周后,老姨著手修繕姥姥的舊屋。
她雇了幾個工人,把倒塌的墻重新砌好,更換了破舊的門窗,還在院子里重新栽種了花草。
鄰居們紛紛前來幫忙,大家都記得三十年前那個活潑開朗的敬蘭。
"敬蘭回來了,李淑芳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王大娘感慨道。
老姨聽到這話,眼圈又紅了,但她很快擦干眼淚,繼續忙碌著。
修繕工作進行了將近一個月,舊屋煥然一新,但老姨刻意保留了一些老物件,比如姥姥用過的那把藤椅和那臺舊收音機。
"這些東西承載著媽的記憶,我舍不得丟。"她解釋道。
冬去春來,姥姥院子里的石榴樹真的開花了,紅艷艷的花朵像是在歡迎久違的主人歸來。
老姨每天都會在樹下坐一會兒,有時翻看姥姥的日記,有時只是靜靜地發呆,似乎在與姥姥的靈魂對話。
那年春天,老姨的丈夫和兩個兒子也來了,他們帶來了草原上的奶茶和手工藝品,那是老姨和姥姥多年未曾相聚的家人們第一次團聚。
我們一大家人坐在姥姥的院子里,喝著奶茶,聽老姨講述她在草原上的故事,也聽母親講述姥姥這些年的生活。
笑聲中夾雜著淚水,歡樂里藏著傷感,但更多的是理解和寬容。
"如果媽還在,一定會很高興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老姨感慨道。
那個春天過后,老姨的丈夫和孩子們回了草原,但他們約定每年都會來看望老姨,而老姨也會在孩子們放假時回草原住一段時間。
就這樣,一個跨越兩地的家庭紐帶被重新系上,雖然姥姥已經不在,但她的愛卻通過這種方式延續下去。
如今,每當我路過姥姥的舊屋,總能看到老姨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有時侯候種花,有時喂養幾只雞鳥。
她說,這樣能讓她感覺姥姥仿佛從未離去,只是出門一趟,隨時會推門而入。
有一次,我問老姨是否后悔當年的離家。
她沉思良久,然后說:"我不后悔去草原,那里給了我另一種人生;我唯一后悔的,是沒能在媽需要我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她撫摸著姥姥留給她的玉鐲,輕聲說:"好在媽懂我,原諒了我,這是最大的寬慰。"
如今,老姨已經在姥姥的舊屋住了快一年,她說這里有姥姥的氣息,讓她感到平靜和安寧。
每逢清明,我們一家人都會前往姥姥的墓前,老姨會帶上一碗糖醋排骨,放在墓前,然后輕聲對姥姥說:"媽,您最疼的女兒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姥姥溫柔的回應。
在這片土地上,親情的種子重新發芽,用溫暖抵御了時光和命運的冷漠。
老姨常說,人這一生,最遺憾的莫過于錯過至親的最后一程,但最大的慰藉,是被深愛著的人無條件地寬恕和牽掛。
姥姥用她的大愛,讓離散三十年的親人重新團聚,這或許就是她留給我們最珍貴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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