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巖,這個月生活費能早點打給我嗎?下周有個重要的學術交流晚宴,導師說要穿得正式點,我想買條新裙子。”
電話那頭,沈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我叫顧巖,此刻正蹲在塵土飛揚的建筑工地上,頭頂的安全帽邊緣還在往下滴著汗。
我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另一只手飛快地扒拉著飯盒里冰冷的飯菜。
“好,我明天就去銀行給你轉。”
我咽下最后一口飯,含糊地答應著。
“對了,錢可能要多一點,大概五千吧。晚宴之后,我們課題組可能要去鄰市團建。”
沈舒又補充道。
“五千……”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時我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里,頂著烈日,扛著上百斤的材料,干整整一個月的血汗錢。
但我嘴上卻說:“行,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我看著飯盒里僅剩的一點油腥,嘆了口氣,起身回到腳手架上。
七年前,我跟沈舒一起考上大學,她是全系的才女,而我只是個普通學生。
畢業時,她以優異的成績保送本校碩博連讀,前途一片光明。
而我,為了支持她的夢想,放棄了考研,一頭扎進社會,什么苦活累活都干。
從送外賣到跑工地,七年時間,我像一頭不知疲倦的工蜂,勤勤懇懇地為她構筑象牙塔的基石。
那張存著我們兩人名字的銀行卡,至今已經為她支出了將近二十萬。
我總想著,等她博士畢業,我們就能結婚,就能在這座城市里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那時候的我,從沒懷疑過這一切的意義。
01.
矛盾的種子,是在她讀博的第三年埋下的。
那年我生日,我盤算著手里的積蓄,咬牙買了兩張高鐵票,想去學校給她一個驚喜。
我提著她最愛吃的家鄉特產,在宿舍樓下興沖沖地給她打電話。
“喂?阿巖?你怎么來了?”
她的聲音里沒有驚喜,反而滿是驚慌。
“我來陪你過生日啊,傻瓜。快下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我笑著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是她有些慌亂的解釋:“別……你別上來,我現在不方便。導師……對,導師臨時有個緊急會議,我走不開。”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那你什么時候能結束?”
“說不準,可能要很晚,你……你找個賓館住下吧,別等我了,路費和住宿費我之后轉你。”
她的語氣急促,像是在催促我趕緊離開。
說完,她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提著兩大包東西,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人來人-往的宿舍樓下,晚風吹得我心里一片冰涼。
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懷疑,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我的心臟。
02.
我沒有走。
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那么簡單。
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死死盯著宿舍門口。
晚上九點,一輛黑色的奧迪A6緩緩停在樓下。
車門打開,我看到了沈舒。
她穿著我從未見過的精致長裙,臉上化著漂亮的妝,巧笑嫣然地從副駕駛上下來。
緊接著,一個穿著高級定制西裝的男人也下了車。
他看起來比我大幾歲,成熟穩重,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精英的氣質。
男人很自然地伸手攬住沈舒的腰,親昵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而沈舒,沒有絲毫抗拒,反而順從地依偎在他懷里,兩人笑著說了些什么,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那一瞬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手中的特產袋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原來,沒有所謂的緊急會議。
原來,那五千塊的“團建費”,是用來買這條漂亮的裙子,去參加另一個男人的晚宴。
原來,我七年的付出,我二十萬的血汗,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感覺不到憤怒,只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荒唐。
03.
我沒有立刻沖上去。
我只是默默撿起地上的東西,轉身離開了那個讓我惡心的地方。
回到賓館,我一夜沒睡。
第二天,我平靜地撥通了沈舒的電話。
“喂?”
她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很好。
“昨晚的會議,開得順利嗎?”
我輕聲問。
她顯然沒聽出我語氣里的異常,笑著說:“順利啊,就是太累了,跟導師討論到半夜呢。”
謊言。
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熟練。
我笑了,笑聲里滿是自嘲和悲涼。
“是嗎?那送你回來的那輛奧迪A6,也是導師配的?”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
過了十幾秒,她才用顫抖的聲音問:“你……你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
我一字一頓地說,“我看到了你身上的裙子,看到了那個男人親你的額頭,也看到了你臉上幸福的笑容。”
“阿巖,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他是我導師的兒子,一直在追我,我只是逢場作戲!”
她開始慌亂地辯解。
“逢場作戲?”
我冷笑,“逢場作戲了三年嗎?”
我將我查到的一切,冷冷地拋出。
那個男人叫趙宇,是個富二代,他們從她讀博第一年就在一起了。
“我的二十萬,是讓你拿去給別的男人‘逢場作-戲’的嗎?沈舒,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不……阿巖,我愛的是你!我只是……”
“夠了。”
我打斷她,“我們之間,到此為止。那二十萬,就當是我七年青春的遣散費。”
我掛斷電話,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系方式,刪除了所有關于她的照片。
當天,我退了回程的高鐵票,用那筆錢,在這座城市里報了一個管理課程。
我決定,留下來。
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
04.
五年,彈指一揮間。
這五年里,我沒日沒夜地學習、工作、創業。
從一個小小的項目經理,到成立自己的裝修設計公司。
我不再是那個在工地上揮汗如雨的窮小子,而是別人口中年輕有為的“顧總”。
就在我以為沈舒這個名字已經徹底從我生命中抹去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請問……是顧巖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中年女人的哭腔,“我是沈舒的媽媽。”
我的心猛地一沉。
“阿姨,您好。”
“顧巖,阿姨求求你,你來看看小舒吧,她快不行了……”
沈舒的媽媽泣不成聲,“她得了白血病,晚期……醫生說沒多少日子了。她一直念叨著你,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想在走之前,再見你一面,親口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沉默了很久。
最終,我還是答應了。
不是因為原諒,只是想去為那段死去的青春,畫上一個徹底的句號。
醫院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的沈舒,早已沒了當年的神采。
她面色慘白,瘦得脫了形,看到我時,渾濁的眼睛里才亮起一絲微光。
“你……還是來了。”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
“對不起……顧巖……真的……對不起……”
眼淚從她凹陷的眼眶中滑落。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著這個我曾用整個青春去愛的女人。
我的心中,沒有愛,沒有恨,只剩一片死寂的平靜。
我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輕輕放在她的床頭柜上。
“你說的對不起,我已經收到了。”
我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這是我給你的回禮,看完它,我們就算兩清了。”
沈舒顫抖著手,疑惑地拿起文件袋。
她吃力地拆開封口,從里面抽出了幾張紙。
當她看清紙上內容的瞬間,她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血色盡褪。
下一秒,她崩潰了。
“不……不……這不是真的!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