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歷史上，農民起義都失敗了，但并非毫無作用。

陳勝吳廣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撕破了貴族的特權，卻因階級局限性而終止。

唐末黃巢起義，使我國加速進入了五代十國。

雖然依舊失敗了，但黃巢卻為千萬人搶到了一個福利，一個他曾經想要卻沒能擁有的福利……

鹽商進不了“士”

黃巢出生于山東菏澤，家境殷實，家里是當地有名的鹽商。

小時候，黃巢天資聰穎，5歲就可以作詩，家里都對他科舉考試寄予厚望。

唐末戰亂頻繁，黃巢家里又從事高風險行業，所以黃巢從小就開始習武，尤其擅長騎射。

在每天來來往往的生意中，黃巢時常能接觸到社會上的三教九流，這讓他非常了解民間疾苦和官商勾結。

見識過權力的強大后，黃巢對科舉更加重視，希望憑借科舉讓自己跨越一個階層。

但現實總是骨感的，唐代科舉采用“身、言、書、判”四才和“德行、才用、勞効”三實的選拔標準。

進士科錄取率僅僅只有1%至2%，還得通過帖經、雜文、策問三場考試。

明經科需要熟記儒家經典，鹽商家庭的教育資源，尤其是經史子集的講解，肯定遠不如門閥家庭。

并且，即使披荊斬棘闖到了最后一關，主考官也能通過考生的名字，確認考生背景后，再做選拔。

黃巢作為鹽商子弟，考卷很容易就會被權貴子弟擠占。

身為鹽商家庭，黃巢一直能感受到士人對于他的輕視，即使他想要掏錢疏通關系，士人也根本瞧不上他。

黃巢一共參加了三次科舉，兩次文科、一次武舉。

武舉因為“豹頭環眼”的長相被主考官不喜而淘汰，文舉更是接連失利。

如果黃巢沒啥水平，他也就不會對科舉制度較真。

他科舉失敗后寫了一首《不第后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從他的這些作品中，可以知道黃巢是有真才實學的。

幾次落第，讓充滿希望的黃巢對科舉非常不滿。

唐玄宗后期，重用李林甫、楊國忠等奸臣，導致朝政敗壞，尤其是安史之亂后，宦官勢力進一步膨脹，嚴重干擾朝政。

安史之亂后形成的藩鎮割據愈演愈烈，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不聽從中央號令，相互之間頻繁發生兼并戰爭。

晚唐時期，藩鎮為了擴充軍隊，不斷向百姓征收各種賦稅，使百姓生活雪上加霜。

皇帝更加昏庸無能，沉迷享樂，朝政和軍隊被宦官把持。

世家門閥瘋狂兼并土地，政府田莊、皇室田莊、地主官僚田莊遍布全國。

常年走南闖北的黃巢，時常能接觸到這些官僚的嘴臉。

873年，關東大旱期間，官吏仍強迫百姓繳租稅、服差役，導致民眾生活陷入絕境。

黃巢此時已經53歲，看盡了人生百態的他，早就放棄了科舉，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幫助周圍的人。

看到百姓深陷苦難，黃巢靠著販鹽的積累，開始收攏饑民，勢力逐漸壯大。

唐末亂世

874年，王仙芝同樣是鹽商出身，率先發動起義。

次年六月，黃巢與子侄等八人，在老家冤句這個地方，聚眾數千人響應王仙芝，兩支隊伍會合后迅速發展壯大。

與王仙芝會合后，黃王二軍一起攻打沂州，可是被唐將宋威擊敗了。

眼看宋威實力強勁，二人決定轉戰河南，采用避實就虛戰術，開始了流動作戰。

876年，更改戰略后，義軍轉攻河南陽翟、郟城等八縣，十日連克八城，威逼汝州。

一個月后，他們就攻克了汝州，斬殺了將領董漢勛，俘獲了宰相王鐸的堂弟王鐐。

汝州是洛陽的東南屏障，這直接導致東都洛陽大為震動。

士民紛紛出逃，唐廷緊急加強洛陽、陜州、潼關等地的防御。

朝廷派遣宋威鎮壓起義軍，可臨時整合的軍隊軍紀渙散。

唐軍雖然打得起義軍節節敗退，但追擊過程中，唐軍只顧搶奪起義軍丟棄的物資，導致多次圍剿失敗。

到了年底，由于各節度使只顧自保，始終無法全殲流動作戰的起義軍，不過起義軍數量也只剩下5000左右。

蘄州刺史裴偓通過被俘的王鐐牽線，宴請王仙芝等首領，宣讀朝廷頒布的《宣撫東都官吏敕》。

朝廷下旨赦免王仙芝，并授予他“左神策軍押衙”職位，王仙芝心動了。

但同樣是起義軍首領的黃巢，卻沒被招安，這引起了他的警覺，他認為這是官軍的分化策略。

黃巢堅決反對，甚至當眾毆打王仙芝，指責王仙芝背離初衷，想要做糊涂事。

而大多數人認為黃巢的看法是對的，王仙芝被迫拒絕了招安。

經過此事，兩人心生嫌隙，不久后兩人分道揚鑣，王仙芝率領3000人南下湖北，黃巢率領2000人返回山東。

沒過多久，王仙芝由于進軍失利，逃散了很多部將。

黃巢收編王仙芝這些部將后，被眾人推舉為王，稱號“沖天大將軍”，建元“王霸”，設置官屬。

劫掠淮南后，起義軍壯大。

而后，黃巢南下進攻蘄州、黃州，遭到唐朝將領曾元裕的打擊，損失4000人后回軍河南。

878年，意志不堅定的王仙芝戰死黃梅，導致他的部將尚讓率領一部分起義軍投奔了黃巢。

從這時起，起義軍再次整合。

為擺脫唐軍圍剿，也為了獲得穩定的糧草補給，黃巢決定南下。

黃巢率軍南下渡過長江，經江西、浙西、浙東，開鑿仙霞嶺七百里山路進入福建。

福州被攻克后，守城將領韋岫逃跑，福建全境迅速被義軍占領。

義軍從福建向嶺南進軍，沿途招募流民，兵力擴充至數十萬，這時候黃巢來到了廣州。

珠江三角洲的稻作農業可以為義軍提供穩定的糧源。

而且，廣州是唐朝重要的貿易港，僅市舶稅年收入即達唐廷財政的5%。

黃巢還可以通過這里，從東南亞購買優質的武器原料。

基于這些有利條件，黃巢試圖謀求朝廷封授節度使。

但是，唐僖宗只給了黃巢一個“率府率”的職位。

黃巢大怒之下，急攻廣州，一日破城，殺掉了嶺南東道節度使李迢，并殺了城中外商十余萬。

在廣州休整后，北人無法適應嶺南的氣候，導致疫病流行。

在眾將士的請求下，黃巢最終決定北伐。

融不進去的圈子

黃巢精心策劃了從廣州到湘江的水路進軍路線。

他命人在桂州打造了數千艘大型木筏，通過靈渠轉入湘江水系北上。

從桂州沿湘江北上，起義軍利用水路快速機動，出其不意地抵達潭州。

義軍采用箭雨壓制與梯次進攻的戰術，一日內攻破城池，殲滅唐軍李系部，戰后處死守軍十萬。

之后，黃巢繼續北上攻取江陵。

可是，黃巢部將尚讓率數十萬軍輕敵冒進，遭到了唐軍劉巨容、曹全晸的伏擊，損失非常慘重。

經此一役，黃巢被迫改變直取襄陽計劃，轉道東進。

而后，黃巢從采石渡江，經潁州、汝州直取洛陽。唐僖宗聽到消息，只得逃往成都，唐東都留守劉允章率百官迎降。

之后大軍揮師西進關中，很快攻占潼關，黃巢輕易占領長安。

黃巢在含元殿即位，建立“大齊”政權，年號“金統”，大赦天下。

而這時候，門閥士族的災難降臨了。

黃巢對滯留在長安的唐朝官員和門閥開始無差別物理攻擊，史載“縱擊殺八萬人，血流于路可涉”。

早已將家族定居長安的“五姓七望”，沒想到黃巢敢這么做。

長安望族最終幾乎族滅，僅剩老家的一些細小分支和外出的族人得以活命。

在經濟上，黃巢實行“淘物”政策，強制富戶交出財物，掠奪的財物堆積成山，使士族數百年積累的財富灰飛煙滅。

黃巢還響應百姓心中的夢想，銷毀土地契約和奴婢名冊。

門閥的田產所有權失去法律憑證，大量佃農脫離部曲身份。

黃巢又將官僚地主的土地收歸公有，進行重新分配。

在黃巢的終極物理打擊下，江南士族74%的莊園被毀，關中士族莊園遭受毀滅性打擊。

其中士族存活率不足15%，門閥后裔在官僚體系中的比例已不足安史之亂前的十分之一。

這些操作雖然讓黃巢非常痛快，但由于無人治理，長安很快陷入了混亂。

而且他放任唐僖宗逃離，沒有追擊唐軍的殘余勢力，導致唐軍很快集結兵馬，圍攻長安。

唐廷以河東節度使職位為條件，召沙陀首領李克用率1.7萬騎兵（含5000精銳“鴉兒軍”）南下。

義軍在梁田陂決戰中慘敗，損失數萬。

黃巢被迫退出長安，然后被唐軍和李克用一路圍追堵截。

渡過汴水時，殘余的義軍遭到李克用半渡而擊，尚讓等將領率部投降。

退至兗州時，義軍僅剩下一千人左右，在封丘又被沙陀騎兵再次擊敗。

最終，黃巢撤退到泰山狼虎谷，自刎身亡。

結語

黃巢通過物理性打擊，摧毀了門閥精英的壟斷地位，打破了固化的社會階層。雖然其手段有些暴力，但卻打破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傳統觀念。

他為上千萬連寒門都不是的讀書人，打開了科舉的上升通道。黃巢這樣的“野蠻人”，到底是有功還有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