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廣東地區的民生節目,許多觀眾心頭便自然浮現出《今日關注》的身影,它一直穩居省臺“第一粵語電道”收視之冠,影響力如空氣般彌漫于南粵大地,緊隨其后的《DV現場》、《今日最新聞》等欄目亦各領風騷。
然而,倘若回望源頭,真正為粵語民生新聞定下基調、賦予靈魂的,卻是在2004年2月2日于廣州電視臺新聞頻道率先發聲的《新聞日日睇》。當年《今日關注》之所以能成功從“播報式”蛻變為“評論式”,正是被這破空而來、帶著市井溫度與犀利鋒芒的節目所引領與啟迪。
《新聞日日睇》曾如一道閃電,照亮了廣州電視新聞頻道的前行之路,一度成為頻道無可爭議的“招牌菜”。在廣州街巷間,它的影響力甚至讓省臺的《今日關注》都相形見絀。而賦予這檔節目以血肉與魂魄的,正是陳揚。他手持話筒,以剛直之姿,如一道利劍劃破沉悶空氣,贏得“廣府之聲”、“街坊英雄”的民間封號,其聲望如風過珠江,吹拂整個珠三角。
陳揚的聲名,并非始于電視熒屏。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他那穿透電波的聲音便已滲入粵語聽眾的日常。從《事事關心》的懇切,到《夜行人》的深邃,再到新世紀初《心靈地圖》的熨帖,每一檔節目都成為電波里的路標。憑借數十年聲音藝術的深耕,他躋身廣東廣播界四大主播之列,聲音早已是南粵人心中不可替代的文化背景音。
當陳揚從廣播轉戰電視,主持《新聞日日睇》的近五年,他迎來主持生涯的巔峰。他不避諱尖銳,直面瘡疤,以“正視繩行、正氣凜然、敢怒敢言”的鮮明個性,贏得了街坊們由衷的掌聲與信賴。然而命運的伏筆往往猝不及防。2009年初,幾經“消失”風波后,54歲的陳揚最終選擇離開廣州臺。從此,那道曾在熒屏上揮斥方遒的熟悉身影,逐漸隱入時代的帷幕之后。
離開后的陳揚,輾轉于廣州、佛山、香港等地媒體之間,步履如浮萍漂泊。然而,他終究未能如鄭達般在一個穩定平臺重新扎根。公眾視野里的陳揚,如同退潮的浪花,悄然隱沒于時代喧騰的海岸線。直到近兩三年,隱退多年的他再次現身,但舞臺已然更迭——在的方寸之間,曾經的“街坊英雄”搖身成為直播網紅,白發映襯著濾鏡下的臉龐,令人恍如隔世。
陳揚的離職,在許多老觀眾心中留下了難以填補的空白。有人嘆惋:“自他走后,廣州新聞臺便噤若寒蟬,只能拼湊外地不相干的新聞,甚至重復舊聞填充時段。”更有人將其奉為粵語文化承繼的孤峰:“60歲以上的廣府人,誰不記得陳揚廣播里那飽滿無夸的知識?可惜正直善良的廣府性情令某些人不快。如今,鄭達亦無法企及其淵博。”
然而,贊譽背后亦不乏冷靜審視。有人直言:“陳揚確有口才,但文化底蘊與思想高度不足,市井色彩過濃,有嘩眾取寵之嫌。一旦失去平臺加持,終究歸于市井。”也有人淡然道:“他不過是個稱職的媒體人,當廣告與帶貨的機遇降臨,他同樣誠實面對。”
回望陳揚四十余載媒體生涯,其整體口碑終究矗立在相當的高度之上。縱使能力、性格與觀點未能贏得所有人一致喝彩,單憑“敢說”二字,已足以讓他在無數同行中脫穎而出,成為那個年代獨特的回響。
陳揚與《新聞日日睇》的興衰,何嘗不是一扇時代之窗?它映照出粵語民生新聞從蓬勃銳氣到逐漸收斂的軌跡。他當年在熒屏上縱橫捭闔,憑借的正是一種近乎古典媒體人的擔當:將話筒視作傳聲筒,將市井煙火視作新聞富礦,將街坊冷暖視作評論基石。這種植根于大地的真實關懷,曾是節目贏得無數共鳴的密碼。
如今,當這位昔日的“街坊英雄”在直播間里直面流量規則時,那曾經在新聞評論中激蕩的銳氣與深度,似乎已被新的傳播邏輯悄然置換。已年過70的他對著手機鏡頭的身影,與記憶里那個在《新聞日日睇》中為民生鼓呼的剛直身影重疊又疏離,構成一幅令人百感交集的媒體人轉型圖景。
他的退場與重現,宛如一個關于表達的隱喻,無聲訴說著地方媒體生態的變遷與個體在時代浪潮中的浮沉。那話筒傳遞的市井之聲并未全然消散,只是換了頻率,變了腔調,在喧囂的數字曠野中,尋找著新的聽眾與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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