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放暑假了，天天都得去濕地公園騎車，這公園小路上總有一股子爛肉混著雞屎的味兒直沖腦門。一抬頭，樹上里探出個頂著“大花翎子”、身穿棕黑條紋“襖子”的鳥腦袋，正歪脖瞅我倆，原來是戴勝！

《山海經》傳說中，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簡單地說，王母頭上的裝飾和戴勝鳥頭上的羽毛類似，所以戴勝鳥也因此得名。

明明長得跟“高配版”啄木鳥似的，可大伙兒偏叫它“臭咕咕”“臭姑姑”“棺材鳥”。這鳥不光自己臭，還專門用尾巴根的油抹蛋抹幼鳥（抹的不是糞，是尾巴油），窩里還攢著陳年老糞，活脫脫鳥中“邋遢大王”。

可就這么個埋汰主兒，居然是以色列老百姓票選出來的國鳥，還是咱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古人夸它“星點花冠道士衣”，說是祥瑞；科學家卻捏著鼻子發現，這股子臭味里頭藏著關乎性命的學問。今兒咱就掰扯掰扯戴勝的“重口味”生活，它為啥臭？抹油圖啥？自己聞不著嗎？

戴勝這鳥長得其實挺漂亮：25至32厘米的個頭，頭頂一把能開能合的扇形羽冠，飛起來翅膀黑一道白一道，活像穿花襖的蝴蝶。可你要湊近了，那味兒能嗆你一跟頭，爛菜葉混著臭雞蛋的味兒直往鼻子里鉆。

老百姓叫它“臭咕咕”，不光因為它“咕咕”叫，更因為它真是臭得邪乎！

戴勝專愛刨地里的螻蛄、金龜子幼蟲，這些蟲子自帶“硫磺味”，消化完了從喘氣兒拉屎往外散味兒。但真正的狠活兒藏在尾巴油里，母鳥抱窩帶娃時，尾巴根兒的腺體就鼓起來，擠出來黑黢黢的油性粘液，里頭含二甲基硫醚，這玩意兒在臭水溝、油田常見，聞著就像臭雞蛋拌爛白菜幫子。

為啥非要進化出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全賴它的安家習慣。戴勝懶得搭窩，專撿現成的樹窟窿、石頭縫，連墳地里爛棺材板都敢住（“棺材鳥”的外號就是這么來的）。這些地方又潮又暗，細菌寄生蟲扎堆兒。

2006年微生物學家發現，戴勝的油兒里養著糞腸球菌，能造出抗菌肽，跟天然消炎藥似的護著鳥蛋不被霉菌啃。抹了油的蛋九成都孵出來了，沒抹的蛋大半長了綠毛。

小鳥破殼了，戴勝媽的“抹油服務”可沒停。*它用嘴蘸著尾巴油，仔仔細細給雛鳥全身“搓澡”。這可不是懶，科學家發現，雛鳥絨毛最怕地衣芽孢桿菌，這壞菌專啃羽毛里的角蛋白，能把鳥崽子薅成禿毛雞。可油里的糞腸球菌能壓住壞菌，護著絨毛長結實。

鳥崽也自帶防身本事，出殼沒幾天，它們就能擰著身子朝蛇鼠狐貍滋粑粑，那粑粑混著臭油，滋得敵人扭頭就跑。等離窩前（大概26到29天），小鳥就不分泌臭油了，但“糞斗基因”早刻進骨子里，往后它們當爹當媽了，照樣把這套傳給下一代。

至于“聞不著自己臭”？戴勝根本沒得選。在野地里，干凈可能送命，臭味才能保命。樹洞窩不通風，要像喜鵲那樣天天清糞，純屬白費力氣；忍著臭味攢著糞，靠微生物互相幫襯，才是過日子的實惠招兒。

雖說戴勝愛鉆墳圈子找蟲、住爛棺材，落了個“棺材鳥”的諢名，可文化人兒一直高看它一眼。咱老祖宗眼里這鳥啥樣？唐朝賈島夸它“青林暖雨飽桑蟲”，說它頭頂羽冠像戴了“勝”（古代貴婦的頭飾）；元代趙孟頫的名畫《幽篁戴勝圖》，如今還在故宮博物院玻璃柜里供著呢。

古埃及人拿它當太陽神化身，把戴勝干尸塞進法老金字塔；波斯傳說封它當“送信兒的聰明鳥”。2008年，戴勝靠著61%的票數當選以色列國鳥。那的老百姓就愛它皮實，能橫穿撒哈拉沙漠找食兒，嘴插土里逮蟲時，脖梗子肌肉發達得能直接拱開土塊子。

連中國造銀幣的都來捧場，2000年中國金幣總公司發了戴勝鳥彩銀幣，巴掌大的銀坨子上蹲著只五彩戴勝，玉蘭枝頭一站，富貴祥和的勁兒就上來了。這40毫米大、就造了10萬枚的稀罕物，成了“臭味明星”亮眼的周邊。

戴勝這套“臭招兒”，其實是動物和微生物的共生買賣。它的尾巴油給糞腸球菌管飯，細菌就回贈抗菌保護，這互幫互助的關系叫“定殖抗力”。

類似操作在自然界遍地都是，切葉蟻**在窩里種蘑菇當口糧，身上鏈霉菌分泌抗生素護著蘑菇田。白蟻腸子里的微生物能造甲烷熏跑敵人；咱人類腸子里的糞腸球菌也幫忙造維生素、擋病菌。

中科院鄭作新院士（中國鳥類學泰斗）早說過，鳥是生態鏈上的螺絲釘。戴勝雖說臭，可人家承包了農田里88%的地下害蟲（金針蟲、螻蛄這些禍害）。

看見戴勝，別先著急捂著鼻子躲。瞧它低頭用細長彎嘴輕點尾巴尖兒，蘸起一撮油亮分泌物，再小心抹到雛鳥絨毛上。那動作輕得像個老母親給孩兒擦雪花膏，盡管飄來的味兒能嗆得人直咳嗽。

花里胡哨不如頂用，干凈體面不如活著，這戴勝鳥的境界確實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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