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4月,云南邊境的老山地區氣氛緊張。越軍從1979年開始占據這里五年,利用復雜山地建了三層防御:雷區縱深超過一百米,明暗火力點互相掩護,戰壕在主峰像蜘蛛網一樣密布。為了奪回這個重要地方,昆明軍區第14軍40師118團接到主攻任務。
作戰計劃很清楚:28日天快亮時,2營和3營分別從東邊、西邊攻打1422米高的老山主峰;1營需要在27日晚上提前繞到敵人后面做兩件事,配合正面部隊兩邊夾擊,同時擋住越軍可能來的援兵。官兵們把這任務叫做“刀尖上跳舞”,因為要鉆進敵人腹地,面對層層火力網。
4月27日晚上10點,1營戰士背著四十公斤裝備,悄悄進入霧氣濃重的叢林。作為全營的先鋒,1連4班班長陳洪遠帶著戰士緊跟在偵察兵后面,用刀砍開藤蔓開路。直線距離只有三公里,但實際要爬懸崖、下深谷,路線拉長好幾倍。為了防止有人掉隊,陳洪遠用磷粉涂在戰士鋼盔后面,微弱的熒光在霧里連成斷斷續續的引路線。
28日早上5點56分,意外突然發生:我們自己的炮擊剛停,越軍122團準備好的反擊炮彈就砸向山谷。這種炮彈碰到樹枝就在半空炸開,彈片像下雨一樣。陳洪遠大喊“向前沖!”,帶著全班沖出死亡區,回頭再看,煙霧里只剩空蕩蕩的山林,隊伍被打散了。他獨自陷在濃霧中,遠處的槍聲越來越小,猛然想起戰前首長的話:“槍聲就是命令!制高點就是陣地!”
陳洪遠握緊沖鋒槍,朝著槍聲最密集的地方摸過去。走了不到一百米,炮彈尖嘯著飛來!他撲進石縫翻滾躲避,兩發炮彈接連炸響,其中一發竟然沒炸,陷進旁邊的軟泥里。冷汗還沒干,一道鐵絲網攔在面前。剪開鐵絲網鉆進去,眼前是縱橫交錯的戰壕,他誤打誤撞闖到了越軍50號高地邊上。這時高地上的越軍正被主峰的戰斗吸引,東側防守空虛。他緊貼墻壁屏住呼吸,聽著槍聲判斷方向,決定往東南方潛行。
穿過兩道壕溝,陳洪遠聽到坑道口有越南話的說話聲。他趴下觀察:七個越軍圍坐著整理彈藥箱,槍靠在洞壁上。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扣住手榴彈拉環,第一次實戰的緊張隨著引線嘶嘶聲消失了。
兩聲爆炸后,他端著槍沖進煙霧掃射,敵人應聲倒地。檢查時,一只血手突然抓住他的槍管!一個重傷的敵兵吼叫著要奪槍,陳洪遠反手用槍頂住他胸口扣動扳機。收集彈藥時,他看到坑道里電臺指示燈在閃,馬上砸壞關鍵部件,撕下密碼本幾頁塞進挎包。
離開坑道一百多米,陳洪遠閃進另一個掩體。里面沒人,只有竹床和散落的衣服。突然洞口傳來腳步聲,四個越軍彎腰一個接一個進來。昏暗光線下,領頭的人正放下彈藥箱,沖鋒槍的火舌猛地噴出!子彈打穿木箱亂飛,敵兵搖晃著倒下。
陳洪遠離開第二個坑道,順著戰壕往東南走。剛拐過一個彎,一名越軍士兵突然出現在三米外。兩人同時后退找掩護,槍口都指著拐角的石壁。僵持中,陳洪遠掏出手榴彈拉了弦扔出去,彈體撞到石壁彈回腳邊。嗤嗤冒煙的鐵疙瘩離他靴子尖只有半米,他撲過去抓起滾燙的彈體反手甩回拐角。爆炸聲后,敵兵沒了動靜。他跨過越軍殘骸,從對方彈匣袋里摸出兩個備用彈夾,別在腰間的武裝帶上。
繼續摸索了大約二十分鐘,陳洪遠耳朵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滴滴”聲。順著聲音找到一個半埋在地下的暗堡,瞭望孔透出一點微光。他趴下看清通風口位置,把最后兩枚手榴彈連續扔了進去。爆炸震起塵土,他端著槍沖進去掃射。濃煙里三個人倒在電臺旁邊,文件撒了一地,桌上軍用地圖標著50號高地的火力點。他掄起槍托砸爛電臺關鍵部分,扯下密碼本幾頁塞進口袋,又抓走桌上的一包壓縮餅干。
暗堡后面連著一個山洞,洞里鋪著行軍床,掛著軍官制服。陳洪遠剛走進去,一個越軍提著水壺掀開簾子進來。他搶先開槍打倒對方,槍聲卻引來了洞外的反應。三枚手榴彈接連滾進來,破片到處亂飛。他抓起床上的棉被裹住身體趴下,左手腕還是被彈片劃開一道口子。
為了引敵人進來,他倒地屏住呼吸裝死。洞外的敵人卻放出一條軍犬探路,惡狗撲上來咬的瞬間被他開槍打死。行蹤暴露后他硬往外沖,剛沖出洞口,一顆子彈擦過鋼盔邊削開了他的眉骨,熱血一下子糊住了左眼。他搖晃著退回洞里,撕開敵軍棉衣纏緊傷口。
失血讓陳洪遠眼前發花時,洞外突然響起中國話的喊聲:“還有人嗎?”他嘶啞地回答:“我是一連四班陳洪遠!”腳步聲飛快靠近,6連指導員周輝帶兵沖了進來——這位在1連當過副指導員的老戰友,從他血跡斑斑的領章認出了人。戰士們架起他撤離時,他扯住周輝的袖子急促地說:“東南...有敵人的迫擊炮陣地...”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戰后第三天,調查組按照陳洪遠醒來后說的路線去實地查看。在50號高地東南邊,陸續發現16具敵軍尸體,位置和他描述的戰斗經過對得上。被炸毀的暗堡里散落著122團6連的作戰文件,電臺殘骸證明了指揮所被端掉的事實。
此時他左眼因為眉骨受傷視力永久受損,但拒絕去后方養傷:“比起犧牲的戰友,這點傷不算啥。”1984年6月,中央軍委給他記了一等功,授予“孤膽英雄”稱號。表彰詞寫著:“六小時深入敵后,靠一個人打掉敵人指揮中心,展現了中國軍人的頑強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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