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128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同一個號碼。
劉志強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那串熟悉的數(shù)字讓他瞬間想起昨天那場噩夢般的遭遇。昨天,他扶起摔倒的老奶奶,卻被訛詐了六萬塊錢,借遍了朋友親戚才湊夠錢賠償給對方。
現(xiàn)在,這個老太太竟然瘋狂地給他打了128個電話?
他的手指懸在回撥鍵上方,內心五味雜陳。是后悔了?還是...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真相?
01
劉志強推開出租屋的門,疲憊地癱坐在破舊的沙發(fā)上。
這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是他在這座城市僅有的容身之所。墻角堆著幾個外賣保溫箱,桌上散落著各種快遞單據(jù),空氣中彌漫著方便面的味道。
他掏出手機,看著那個刺眼的數(shù)字——余額:127.5元。
"六萬塊錢..."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無奈。
昨天下午,他像往常一樣騎著電動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正值午餐高峰期,訂單接連不斷,他額頭上的汗珠還沒來得及擦去,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慘叫。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倒在人行道上,手里的菜籃子散了一地,青菜、蘿卜滾得到處都是。
劉志強沒有猶豫,立即停車跑了過去。老太太面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看起來十分痛苦。
"奶奶,您沒事吧?我扶您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將老太太扶坐起來,卻沒想到這一扶,竟扶出了一場人生浩劫。
老太太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尖銳地喊道:"是你撞的我!是你把我撞倒的!"
劉志強愣住了,連忙解釋:"奶奶,我沒有撞您,我是看到您摔倒了過來扶您的。"
"胡說!就是你撞的!我的腰,我的腿,疼死了!"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小伙子,撞了人就要負責任!"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沒良心!"
"趕緊送醫(yī)院吧,別耽誤了。"
圍觀者的指指點點讓劉志強如坐針氈。他想要解釋,但老太太的哭聲和呻吟聲蓋過了一切。
很快,120救護車趕到了。在去醫(yī)院的路上,老太太一直緊緊抓著劉志強的手,眼淚汪汪地說:"小伙子,奶奶就你這一個依靠了,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那一刻,劉志強心軟了。也許真的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老太太,也許在她摔倒的瞬間自己真的沒有看清楚。畢竟,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怎么可能會說謊呢?
檢查結果出來了:腰椎輕微錯位,需要住院觀察一周,后續(xù)還需要長期康復治療。
醫(yī)生在病歷本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判決書上的條文,讓劉志強的心越沉越重。
"大概需要多少錢?"他顫聲問道。
"住院費、檢查費、治療費...少說也要六萬塊。"醫(yī)生頭也不抬地說。
六萬塊!這個數(shù)字對劉志強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他一個月送外賣能賺四千多塊,除去房租、生活費,能存下來的錢少得可憐。六萬塊,他要不吃不喝干十五個月才能攢夠。
老太太的兒子趕到了醫(yī)院,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看起來像個成功人士。他看了看病歷,又看了看劉志強,眼神中帶著審視和質疑。
"就是你撞的我媽?"
"我..."劉志強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媽八十三歲了,身體一向很好,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就摔倒?肯定是你撞的!"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告訴你,這醫(yī)藥費你必須出,一分錢都不能少!"
02
醫(yī)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濃烈。
劉志強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看著手機通訊錄里為數(shù)不多的聯(lián)系人,心里五味雜陳。他需要借錢,六萬塊錢,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表哥劉志明。
"喂,志明哥,是我,志強。"
"志強?這么晚了什么事?"電話里傳來表哥疲憊的聲音,背景音里還有孩子的哭鬧聲。
劉志強深吸一口氣,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志強,不是哥不幫你,實在是最近太緊張了。志豪要上幼兒園,學費就要兩萬多,我們剛交了房子的首付,真的是..."
"我知道了,哥,是我考慮不周。"劉志強連忙說道,"你們保重身體。"
掛斷電話,劉志強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上倒映著他憔悴的臉龐。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幾乎打遍了通訊錄里的每一個號碼。同村的發(fā)小劉大明剛結完婚,積蓄全部花在了婚禮上;曾經一起打工的老王前兩個月失業(yè)了,正在為生計發(fā)愁;就連平時關系最好的同事小李,也因為女朋友生病住院花光了積蓄。
每一通電話都是滿懷希望地撥出,又是失望透頂?shù)貟鞌唷?/p>
"對不起,志強,我真的幫不了你。"
"兄弟,要是別的事我肯定幫你,可這錢..."
"志強,你也知道現(xiàn)在生活不容易,我也是自身難保啊。"
一次次的拒絕像一把把鈍刀,一下下地割著劉志強的心。他開始明白,什么叫做求人不如求己,什么叫做人情薄如紙。
最后,他撥通了老家父親的電話。
"爸,是我。"
"志強?怎么這個點打電話?出什么事了?"父親的聲音里透著關切和緊張。
劉志強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從小到大,只有父親的聲音能給他這樣的溫暖和安全感。他強忍著眼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父親。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劉志強以為信號斷了。
"爸?"
"我在。"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志強,你等等,我想想辦法。"
兩個小時后,父親回電話了。
"志強,我東拼西湊了三萬塊,是找你二叔借的,還有咱家這些年的積蓄。剩下的三萬,你看能不能..."
"夠了,爸,夠了。"劉志強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剩下的我想辦法。"
掛斷電話,劉志強走到醫(yī)院的天臺上。夜風很涼,城市的霓虹燈在遠處閃爍,像是在嘲笑他的無助和渺小。
他想起了那個借貸平臺的廣告:急用錢,就找我們,三分鐘放款,無抵押無擔保。
手指在屏幕上顫抖著輸入信息,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簽賣身契。但是他沒有選擇,老太太和她兒子已經明確表示,如果他不賠償,就要報警告他肇事逃逸。
深夜三點,錢終于湊齊了。劉志強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屋,倒頭就睡。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還是個孩子,父親騎著自行車載著他在鄉(xiāng)間小路上飛馳。風吹過麥田,發(fā)出嘩嘩的聲響,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志強,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做個好人。"夢中的父親回頭對他說,"好人會有好報的。"
夢醒時分,他的枕頭已經濕透了。
03
第二天一早,劉志強帶著六萬塊錢來到了醫(yī)院。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精神看起來比昨天好了很多。她的兒子坐在旁邊,正在剝蘋果,見到劉志強進來,抬頭看了一眼,眼神中帶著勝利者的滿足。
"錢帶來了?"他直截了當?shù)貑枴?/p>
劉志強默默地從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現(xiàn)金,放在床頭柜上。那些嶄新的百元大鈔在晨光中泛著冷冷的光,每一張都承載著他沉重的債務。
老太太看到錢,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但很快又裝出痛苦的樣子。
"哎呦,我的腰啊,疼死我了。"她呻吟著,"都是你撞的,我這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啊。"
劉志強的心里涌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昨天他真誠地想要幫助這個老人,可現(xiàn)在卻像個罪人一樣站在病床前。
"媽,錢收好了,咱們數(shù)數(shù)。"兒子開始點鈔票,每數(shù)一張,劉志強的心就痛一下。
"一萬、兩萬、三萬..."
數(shù)錢的聲音在病房里格外清晰,仿佛每一個數(shù)字都在宣告著劉志強的失敗和無奈。
"正好六萬。"兒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錢到位了,這事就算了結了。"
"等等。"劉志強突然開口,"我想問一下,為什么不走保險?如果真的是我撞的,應該可以走交強險的。"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老太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
"保險?你以為我們不懂?"兒子冷笑一聲,"走保險多麻煩,要各種證明,還要等很長時間。我媽這身體能等嗎?再說了,是你撞的人,本來就應該你負責。"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兒子的聲音突然提高,"錢你也給了,事情就這么了結了。以后別再來騷擾我們。"
劉志強看著病床上的老太太,她正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但劉志強能感覺到她在偷偷觀察自己的反應。
"那個...收據(jù)?"劉志強小聲問道。
"什么收據(jù)?"
"就是...證明我給了錢的收據(jù)。"
"你這人怎么這么麻煩?給錢了事不就完了嗎?還要什么收據(jù)?"兒子顯得很不耐煩,"我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錢收了,事情就結束了。"
劉志強想要堅持,但看到父子倆都瞪著自己,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他只想早點結束這場噩夢,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上。
走出醫(yī)院的時候,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但劉志強卻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手機響了,是外賣平臺的訂單提示。看著屏幕上的配送地址,他苦笑了一下。生活還要繼續(xù),債務要還,日子要過。
騎上電動車,劉志強重新融入了城市的車流中。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醫(yī)院的病房里,老太太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和兒子低聲說著什么,兩人的表情都很復雜。
"媽,這樣真的好嗎?"兒子有些猶豫地問。
"閉嘴!"老太太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都到這一步了,你還想反悔?"
但很快,她的表情又變得復雜起來,盯著窗外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04
回到出租屋,劉志強一頭栽倒在床上。
他感覺自己像被抽空了靈魂,整個人都是空的。六萬塊錢,就這樣沒了。那些錢原本可以給父親買藥,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可以讓他在這個城市有更多的選擇和可能。
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
手機又響了,是催債電話。
"劉先生,您申請的貸款到期了,請及時還款。"
"我知道了,我會按時還的。"
"好的,請您務必按時還款,避免產生不良信用記錄。"
掛斷電話,劉志強打開計算器,開始算賬。每個月要還的貸款本息加起來有兩千八百塊,而他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四千多。除去房租八百,生活費至少需要五百,剩下的錢根本不夠還債。
他需要更拼命地工作,需要接更多的訂單,需要從早跑到晚,一刻也不能停歇。
想到這里,劉志強強撐著爬起來,洗了把臉,重新上路了。
下午的陽光有些毒辣,劉志強的外賣服在烈日下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他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間,腦子里一片混亂。
突然,他想起了一個細節(jié)。昨天在醫(yī)院的時候,老太太的兒子提到過,老太太平時身體很好。可是一個身體很好的八十三歲老人,怎么會因為一次輕微的碰撞就造成腰椎錯位呢?
還有,為什么他們如此堅決地拒絕走保險程序?正常來說,如果真的是交通事故,走保險對雙方都更有保障。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事情已經了結了,再想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他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人家就是想快點解決問題。
傍晚時分,劉志強接到了最后一單。送餐地址是市中心的一棟高檔寫字樓,訂餐的是一位律師。
"您好,您的外賣。"劉志強敲門說道。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職業(yè)套裝,看起來干練而精明。
"謝謝。"她接過外賣,突然注意到劉志強憔悴的樣子,"小師傅,你看起來很累啊。"
"沒事,就是最近訂單比較多。"劉志強勉強笑了笑。
"注意身體。對了,我是律師,如果有什么法律問題需要咨詢,可以聯(lián)系我。"她遞給劉志強一張名片,"我叫林曉雯。"
劉志強接過名片,心里突然有個沖動想要把昨天的事情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事情都已經解決了,說出來又能怎樣呢?
"謝謝您,不過我沒什么法律問題。"
林曉雯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沒有追問。
"好吧,名片你留著,萬一用得上呢。"
回到家,劉志強把那張名片隨手放在了桌上。白色的卡片在昏黃的燈光下靜靜躺著,上面的字跡清晰而正式:林曉雯,執(zhí)業(yè)律師,專業(yè)領域:民事糾紛、交通事故、合同糾紛。
劉志強盯著"交通事故"這四個字,心里再次涌起那種不安的感覺。但很快,他就搖搖頭,把名片收進了抽屜里。
夜深了,城市逐漸安靜下來。劉志強躺在床上,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電視聲,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起了父親為了幫他借錢,不知道在老家求了多少人。想起了那些朋友無奈的聲音,想起了自己簽下的那些借貸合同。
"好人會有好報的。"父親的話在耳邊回響,但現(xiàn)在的劉志強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句話了。
也許這個世界上,好人注定要吃虧。也許善良就是一種原罪,會讓人在這個復雜的社會里處處碰壁。
但即便如此,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如果再看到有人摔倒需要幫助,他還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嗎?
劉志強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盡快入睡。明天還有很多訂單等著他,生活還要繼續(xù),債務還要償還。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市另一端的醫(yī)院里,那個老太太正在病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
05
第二天清晨,劉志強被手機鈴聲吵醒。
模模糊糊地摸過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他皺了皺眉,按下接聽鍵。
"喂?"
"請問是劉志強劉師傅嗎?"電話里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聽起來有些顫抖。
"是的,您是?"劉志強坐起身,瞬間清醒了。這個聲音他聽過,是昨天那個老太太。
"我是...我是昨天的那個老人。"老太太的聲音很小,幾乎是在耳語,"劉師傅,我有話想對你說。"
劉志強的心突然緊張起來。難道是要反悔?還是有別的什么事?
"您說。"
"不是在電話里說,我們見個面吧。你能來醫(yī)院嗎?"
"可是..."劉志強猶豫了,"您兒子..."
"他不在,去上班了。就我一個人。"老太太的聲音更小了,"劉師傅,求你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劉志強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半。這個時間點,老太太的兒子確實可能已經去上班了。
"好的,我一會就過去。"
掛斷電話,劉志強心里五味雜陳。昨天的事情本以為已經結束了,為什么又要找他?
半個小時后,劉志強來到了醫(yī)院。病房里果然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她坐在床上,臉色很差,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劉師傅,你來了。"看到劉志強,老太太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奶奶,您別哭,有什么話您慢慢說。"劉志強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遞給她一張紙巾。
老太太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深深地看了劉志強一眼。
"劉師傅,昨天...昨天的事情,對不起。"
劉志強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我騙了你。"老太太的聲音開始顫抖,"你沒有撞我,我是自己摔倒的。"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劉志強整個人都懵了。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我知道我做錯了,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可是...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老太太開始哭訴,"我叫王翠花,今年八十三歲。我有一個兒子,叫王建國,就是昨天你見到的那個人。"
劉志強靜靜地聽著,心里的震驚還沒有完全消化。
"建國...建國他欠了一屁股債,都是賭債。那些人天天上門要錢,還威脅要砍斷他的手。我這個老太婆活了八十多年,什么世面沒見過?可是看到兒子被那些人逼得要跪下來,我的心都碎了。"
老太太的哭聲越來越大,病房里其他病人開始投來異樣的眼光。
"我們家沒錢,真的沒錢。房子早就抵押了,能賣的都賣了。建國說,實在不行就去碰瓷,找個好心人訛點錢先還債。我說不行,這是害人的事情,咱們不能做。可是..."
"可是什么?"劉志強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可是那些討債的人說了,如果再還不上錢,就要把建國沉到江里。我害怕,我怕真的失去兒子。"老太太抬起頭看著劉志強,眼中滿是愧疚和痛苦,"所以當我看到你這么善良,這么熱心地來扶我的時候,我...我鬼迷心竅了。"
劉志強的手緊緊握成拳頭,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感到憤怒,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那六萬塊錢..."
"都給了那些討債的人。"老太太說,"昨天晚上他們就來了,把錢全部拿走了。還說這只是利息,本金還要還。"
病房里安靜得可怕,只能聽到老太太抽泣的聲音和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劉師傅,我知道對不起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是我真的沒辦法,我就這么一個兒子。"老太太突然抓住劉志強的手,"你說我應該怎么辦?你說我應該怎么辦啊?"
劉志強看著這個八十三歲的老人,看著她滿是皺紋的臉龐和混濁的眼睛。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性的復雜,什么叫做生活的無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存而掙扎。老太太錯了嗎?錯了。可是在兒子的生命面前,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06
"奶奶,您先別哭了。"劉志強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事情已經發(fā)生了,現(xiàn)在哭也沒用。"
王翠花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劉師傅,你...你不恨我?"
劉志強沉默了很久。恨嗎?說不恨是假的。六萬塊錢,對他來說是個天文數(shù)字,是他未來幾年的生活都要為此買單的沉重負擔。但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愧疚的老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恨不起來。
"我很難過,也很無奈。但我不恨您。"劉志強的聲音很輕,"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也有一個快要被人害死的孩子,我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老太太聽到這話,哭得更厲害了。
"可是劉師傅,我昨天晚上一夜沒睡,想起你那么年輕,那么善良,我就覺得自己是個罪人。我不是人,我害了一個好人。"
"您也是為了救兒子。"劉志強苦笑道,"只是苦了我們這些普通人,都不容易。"
正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王建國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看到劉志強在場,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媽,你怎么把他叫來了?"王建國的語氣很不客氣,"事情不是都解決了嗎?"
"建國,我告訴他實話了。"王翠花小聲說道。
"什么?"王建國的臉色刷地白了,"媽,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他轉向劉志強,眼中閃過一絲恐慌和敵意:"你想干什么?想要回錢?我告訴你,錢已經沒了,一分都沒了!"
"我沒有要錢的意思。"劉志強站起身,"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就是我們都很倒霉,你倒霉遇到了我們,我們倒霉遇到了那些債主。"王建國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你以為你很無辜嗎?你以為我們很開心嗎?"
"建國!"王翠花喝止了兒子,"別說了!"
"媽,你糊涂啊!"王建國急得直跺腳,"你這樣說,咱們就成了詐騙犯了!他要是報警怎么辦?"
劉志強看著父子倆,心里一陣酸楚。一個是為了兒子不得不作惡的老母親,一個是被債務逼得走投無路的中年人。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這樣的悲劇在每天上演?
"我不會報警的。"劉志強說道。
"真的?"王建國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真的。錢我也不要了,就當是幫您們渡過難關吧。"
聽到這話,王翠花突然抓住劉志強的手,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奶奶,您別這樣!"劉志強連忙扶起她,"我受不起!"
"劉師傅,你是好人,你是大好人!"王翠花泣不成聲,"我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但我遇到了你這樣的好人,說明老天爺還沒有完全放棄我。"
王建國在一旁看著,眼中也泛起了淚花。他跪了下來,對著劉志強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劉師傅,我王建國在這里發(fā)誓,如果以后有能力,一定把這六萬塊錢還給你!"
"算了,都別這樣。"劉志強扶起王建國,"我們都不容易,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從醫(yī)院出來,劉志強的心情很復雜。他做了一個善良的決定,但這個決定的代價是他未來幾年的辛苦和債務。值得嗎?他不知道。
但至少,他保持了自己的初心。就像父親說的那樣,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做個好人。
他不知道的是,在醫(yī)院的病房里,王翠花正拿著手機,顫抖著手指撥打著一個號碼。她要做一件事,一件也許能讓她稍微心安一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