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暖心提醒,音樂相伴更有感覺~
樊靖
我家的“樹根”斷了
周末的清晨,天剛蒙蒙亮,手機鈴聲尖銳地刺破寂靜。屏幕上跳動著母親的名字,我的心猛地一沉——母親從不會這么早來電,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兒子,你爸叫不醒,嘴巴還有血,快點來……”母親的聲音支離破碎,帶著絕望的哭腔,“他昨晚洗澡摔了,但說沒事,就自己睡了……”
“外傷導致腦出血!”外科醫生的直覺瞬間讓我給出了最殘酷的判斷。我趕緊撥打"120",并迅速往父母家趕去。
搶救的過程漫長得如同永劫,我腦海里全是父親的樣子:愛笑、貪嘴、喜歡在陽臺曬太陽。我后悔自己平時把時間都留給了工作和自己的小家,陪父母的時間太少。
搶救結束,我懸著的心不敢放下,忐忑地走進醫生辦公室,看到了CT片上那片刺眼的出血灶——腦疝!我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腦干受壓,雙側瞳孔散大,出血時間太久出現腦疝了。”醫生聲音低沉。
“真的沒辦法了嗎?”雖然我自己也知道答案,但還是像以前患者家屬追問我一樣,懇切地詢問醫生。
“可以嘗試開顱減壓,但憑經驗,預后極差,很大概率是植物人狀態。”認真回答完我的問題,醫生關切地問:“老爺子平時身體怎樣?有什么心愿?”
“他有尿毒癥,每周透析三次,腿腳無力才摔倒……”我艱難地說。
“出血量大,時間長。他血管脆,長期抗凝,手術止血難。術中減壓,血壓可能瞬間垮掉。”雖然知道我也是同行,但父親的主管醫生還是盡量用通俗的方式解釋給我聽:“就像一棵樹,根斷了,我們勉強扶住樹干,但很難長出新芽了。”
急診室門口,母親掩面哭泣,親人們圍攏,悲聲四起。“先氣管插管維持可以嗎?”我難以抉擇。
醫生理解地點頭:“我建議先放個引流管,試著減輕點壓力,再轉ICU。我們可以盡量爭取更多時間,給親屬在心理上有個緩沖。”
爸,別怕,我們終會再見
ICU里,父親在呼吸機的輔助下安靜躺著,仿佛沉睡。我握著他曾教我寫字、陪我下棋的手,此刻,它溫暖、柔軟,卻無力。
親友陸續趕來,兒子也請了假,學著父母的樣子為爺爺擦拭身體、刮胡子、剪指甲,淚水不住滑落。
當最后一位探望的親屬離開,我知道是時候了。“我們決定簽字拔管。請幫幫我,讓他沒有痛苦。”我對醫生說,簽字的筆重逾千斤。
醫生沒有機械執行程序:“我們會用鎮靜止痛藥。一會兒幫你一起給老爺子擦洗更衣。有什么需要,盡管說。”
我曾許多次對患者家屬說出類似的話。但這一刻,寥寥幾句,卻溫暖了絕望無助的我。
我一手緊握父親的手,一手撫摸他的額頭,感受那熟悉的溫度一點點流逝。醫生、護士們靜靜站在床尾,沒有催促。護士遞來熱毛巾:“給老爺子擦擦臉吧,想說什么,告訴他。”
我俯身,在父親耳邊低語:“爸,你到站了,別怕。你先下車,我們終會再見。我會照顧好媽媽,照顧好大家。安心。”他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
父親走了。
醫生和護士們細致地縫合切口,輕柔地翻轉父親的身體,用棉墊和酒精仔細擦拭每一寸肌膚,為他穿戴整齊。
這份守護尊嚴的溫暖,給了我慰藉,也撫平了我內心些許的自責。
近幾年來,我嘗試通過社交媒體平臺科普醫學知識。父親住院期間,我在自媒體賬號發布了一張照片:病床上,我的手與父親的手緊緊相握。這次,我的文字里沒有科普,只有傾訴,文字下方的評論區里涌動著真誠的安慰與哀傷的共情。曾經,我努力醫治患者、向網友傳播知識;如今,患者和網友們也反過來自發地給予我鼓勵和安慰。這些無聲的擁抱圍攏成一種新的力量——它不能起死回生,卻支撐生者前行。
文:柳州市人民醫院 樊靖
編輯:張昊華 楊真宇
校對:馬楊
審核:秦明睿 徐秉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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