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十三妹
最新消息,失聯緬甸的陜西漢中19歲高考生彭某軒,已確認在妙瓦底平安找到。
半個月前,他還是陜西漢中的復讀生,剛填完志愿,揣著全家給的800塊錢,在招聘軟件上找暑假工。
一個女網友私信他:長相不錯,做主播日入千元,路費我包。然后他按定位抵達云南臨滄后,多次轉賣進入緬甸某電詐園區。
進入園區后,他被剃光了頭,并背誦詐騙話術4天。但因“年齡小、已考上大學”被園區老板勸返,稱“前途光明不應留在此處”。
在同車乘客的回憶里,少年在網約車上一直刷新招聘軟件,司機勸他“邊境亂,早點回家”,他笑著說“就去臨滄看個朋友”。
在佤邦司法委的筆錄里,他經歷了“招聘—轉運—背話術—因未成年被勸返”的標準流程,像一條被質檢淘汰下來的魚,又被扔回岸邊。
輿論場照例分成三派——
“怒其不爭”派說,鋪天蓋地的反詐宣傳視而不見,怪誰?
“哀其不幸”派說,不過是一個想替家里分擔的孩子,何至于此?
“平臺有責”派則把矛頭指向招聘軟件:算法為何給18歲少年推送“境外高薪主播”?
三方吵到熱搜第一時,少年還在佤邦的臨時安置點里吃泡面。如果不是緬軍士兵把他送到當陽,在向佤邦士兵求助后被收留,他的小命恐怕就留在那兒了。
他后來對央視記者說:“我刷到的前幾條崗位都是正規文員,但工資只有三千;突然跳出一條出境主播月入三萬,我就有點感興趣了?!?/p>
算法捕捉了0.1秒的猶豫,然后一路把他推到國境線之外。
緬甸園區的老板們是懂“產品細分”的。成年人賣給電詐盤口,未成年人賣給博彩客服,再小一點的,直播“養號”——出鏡十秒,換號繼續。
彭某軒因為“面相小”被退貨,是產業鏈里最低級的“殘次品”。但殘次品也有剩余價值:媒體曝光后,園區火速“放生”,順便向佤邦警察署交一份“自查報告”,以示清白。
你看,連“救贖”都可以是KPI的一環。
更吊詭的是,這并不是孤例。7月的前20天,僅公開報道的“學生出境失聯”已有七起:溫嶺23歲大專生、普寧14歲初中生、濟寧21歲本科生、湖北三名高中生……
他們像被同一股暗流卷走的樹葉,起因無一例外是“暑假工”“高薪資”“包機票”。當“勤工儉學”遇上“緬北用工荒”,供需兩旺,悲劇就成了批量生產的工業品。
彭某軒的父親在抖音發尋人啟事時,留言區出現過三條高贊評論:“緬北回來的人,十個有九個說自己是被騙的。”“真不想去的,刀架脖子上也不會去?!薄艾F在的小孩,為了錢連命都不要?!?/p>
每一條點贊都破萬,每一條都在傷口撒鹽。父親后來把視頻刪了。他說:“我不是想證明兒子無辜,只想讓他回家?!?/p>
回家之后呢,地方教育局準備把此案寫進“暑期安全警示片”,學校班主任開始統計“學生兼職去向”,心理老師預約了三次沙盤治療,派出所讓填《反詐承諾書》……
一切看起來都在往“亡羊補牢”的方向疾馳,但沒人敢保證下一個羊圈何時會破。
我們真正該問的,也許不是“少年為何愚蠢”,而是“愚蠢為何偏偏找上少年”。當“高薪誘餌”與“學歷焦慮”同時降臨,18歲的認知根本來不及長出防火墻。
他們剛剛從高考考場走出來,就被推進另一個更殘酷的考場:如何識別一條偽裝成機會的深淵?如何把“我想賺錢”翻譯成“我不能送命”?
如何在算法與謊言的圍獵中,避免成為黑惡勢力的獵物?
我們的社會,又該承擔什么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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