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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跟媽在村口散步，晚風卷著麥香掠過耳畔，她忽然說起斜對門王叔的舊事。

王叔家的房子總被村里人念叨 —— 大門正對著條穿村路，老人們常說 "路沖宅，是非來"。那戶人家的孩子比我大幾歲，他親爹走得早，后來他媽就招了王叔上門。

"你王叔家離咱村就十里地，年輕時可是個愣頭青。" 媽踩著田埂上的青草，聲音輕悠悠的。

九幾年的時候，王叔二十出頭。他們村有個青年意外沒了，按鄉下規矩，白事辦完要擺席。那天他喝得臉紅脖子粗，跟同歲的后生賭起了膽量。

"你要是敢把新墳上的花圈拿回來，我給你五十塊。" 那后生拍著桌子叫板。

那會兒蓋房的大工一天才掙三塊五塊，五十塊夠買半頭豬了。誰都以為王叔會認慫，沒想到散席后，他真摸黑去墳地折了個紙花圈，大咧咧送到那后生家。

錢是拿到了，可那后生家從此就沒安生過。媽說后來總出事，有走得早的，有落下殘疾的，最后家里只剩個不太機靈的閨女，兒子也沒留住。

王叔自己也落了話柄，十里八鄉都知道他膽大包天，誰家姑娘肯嫁？后來才輾轉到我們村，成了上門女婿。

再早些年，我們這有個算命先生，本事傳得神乎其神。

有回他給個五十來歲的壯漢算命，瞅了半天說："你今年吃不上新麥。"

壯漢氣得吹胡子瞪眼，他身板壯得像頭牛，春種秋收樣樣利落，新麥進倉時還特意磨了袋面粉，往面翁里倒的時候，故意揚著嗓子讓鄰里都聽見。

"我倒要嘗嘗新麥面有多香！" 他端著剛搟好的面條出門，腳剛邁過門檻，房檐上一塊老瓦 "啪" 地掉下來，正砸在頭上。

那碗冒著熱氣的面條，終究是沒來得及嘗一口。這事兒村里老人都能說上兩句，細節分毫不差。

只是這算命先生后來栽了跟頭。當年林某還是副統帥時，他跟人閑聊，說 "那是山里藏的虎，要對偉人動三回刀子"。這話不知被誰捅了出去，他蹲了十幾年大牢。

最讓我印象深的，是修高速那年。

高速路要穿個老墳地，村里吆喝著遷墳。有些沒后人照看的老墳，挖開時棺材早爛成泥，連骨頭都拾掇不整齊，只好連土帶渣攏到新地方草草埋了。

到了架橋洞的時候邪門了。那橋洞才六七米寬，工程隊量了又量，兩邊都留著空隙，可起重機吊著重物往下放時，怎么都對不上。這邊卡進去了，那邊就多出一截，折騰一整天，太陽都落坡了還沒弄好。

后來有老人說："怕是底下的老祖宗不高興了。"

工頭半信半疑，買了幾萬塊的鞭炮煙花，從日頭偏西放到月亮上來。噼啪聲里，吊臂緩緩下落，那橋面竟穩穩當當嵌進了槽里，分毫不差。

夜風里，媽捻著衣角嘆口氣："這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呢。" 遠處的路燈亮起來，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那些沒說完的故事，在時光里輕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