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繼軍
孫玲和林森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異性朋友,兩家又是鄰居。孫玲在自己家門面開了間賣雜貨的鋪子,隔壁林森的縫紉鋪已經開了幾年。一早起來,孫玲打開鋪子,打掃衛生,整理貨物,她把鋪子里柜臺的玻璃擦得能照見自己新買的紅圍巾。她直起身捶著腰,眼角余光瞥見隔壁的卷簾門"嘩啦"一聲提上去,林森穿著沾著線頭的藍布圍裙站在門口,正往她的雜貨鋪門上瞅。
"孫老板,你這玻璃擦得比鏡子還亮,是打算改行開照像館啰!”他的聲音里帶著點說不出來的味道,像是故意往孫玲的火氣上澆油。
孫玲捏緊手里的抹布轉身:"總比某些人強,鋪子門口堆滿了碎布頭,風一吹滿地都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丐幫在這里開了分號。"
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在孫玲和林森之間已經習以為常。去年開春孫玲開雜貨鋪時,林森的裁縫鋪已經在這里扎根了五年。起初不過是為了門口那塊三尺寬的地界,孫玲想利用這塊空地擺個花架,林森說擋了他晾曬布料的光線,一來二去,他們成了見面就打嘴仗的冤家。
孫玲和林森雖說見面就掐,但是,細想起來,兩人之間也沒有太大的過節。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兩個人雖然見面就掐,但是,拿得一天不見面,心里頭還真是憋得慌。
冬至前連下了三天大雪,巷子里的水管凍裂了。孫玲早上開店門,發現墻角的水龍頭裹著層冰殼,不知道如何解決,急得團團轉,這時,林森扛著把熱熔槍從鋪子里走出來,朝著孫玲家凍裂的水管走去。
孫玲:"干什么?"林森埋著頭只顧往水管上噴防凍劑,"等會兒冰化了水漫到你貨柜底下,有你哭的時候。"
孫玲沒有應聲,蹲在旁邊幫他扶著水管。水汽蒸騰中,她看見他耳尖凍得發紅,手指上還纏著圈紗布——上周裁布料時被剪刀劃了道口子。
"給!"她從口袋里摸出管護手霜遞過去,是店里賣得最好的那款,"別弄得跟老樹皮似的,客人還以為是裁縫鋪雇了個老木匠。"
林森愣了愣,接過護手霜,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兩人都像觸電似的趕緊縮回手。那天水管修好后,孫玲把花架悄悄往自己這邊挪了半尺,林森晾曬的布料也換了個方向。
臘月廿三是小年,巷子里突然來了伙搬家公司,說要拆了這排老鋪子蓋新樓。孫玲接過通知單的手直發抖,她剛把老家的房子抵押進了新貨。
"慌什么?"林森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出一張泛黃的紙,"這巷子是文物保護單位,三年前就已經登記在冊!他指著文件上的紅章,上個月街道辦來核查,我已經幫你登了記。"
孫玲抬起頭,看見他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暮色里槐樹枝椏搖晃,雪粒子落在他的頭上,竟有種說不出的曖和。
年后第一個晴天,孫玲在雜貨鋪門口擺了張小桌,林森搬來兩把藤椅。陽光透過新抽芽的槐樹葉灑下來,落在兩人冒著熱氣的茶杯上。
"喂,"孫玲攪著杯子里的檸檬片,"你上次說我那條紅圍巾針法太糙,這話還算數嗎?"
林森放下手里的茶杯,從布包里抽出塊藏青色的料子:"剛好進了批新絲線,給你重新繡朵玉蘭花怎么樣?"
風穿過巷子時帶著花香,槐樹下的陰影慢慢拉長,把兩個挨著的影子疊在一起。孫玲忽然想起母親常說的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或許說的從來不是化解矛盾,而是等著某個瞬間,發現那些你來我往的話語里,早就藏著不為人知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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