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去鄭州大學城找同學,正碰上他帶學生做測繪實習。站在龍子湖邊的觀景臺往下看,好家伙,塔吊森林似的戳在樓群間,橙色安全帽像流動的色塊在移動。朋友遞過望遠鏡:“數數東區幾個工地?”我還沒開口,他帶的實習生搶答:“老師,我手機地圖顯示周圍十公里有二十多個施工標識!”在場的人都笑了,這場景倒讓我想起本地網友的自嘲——在鄭州住三個月,出門得重新認路。
河南這地方挺有意思。你坐高鐵穿過豫中平原,窗外閃過的不僅是麥浪,還有突然冒出來的產業園。有次我在餐車聽見倆生意人嘮嗑:“現在找河南代工的比找南方的還多,運費省下一大截?!边@話不假,去年參加行業展會,看到許昌假發、長垣起重機和平頂山特鋼的展臺前人擠人。更逗的是,有位南非客商舉著3D打印的洛陽牡丹仔細端詳,轉頭問我:“鄭州是港口城市吧?”把我問得一愣。
要說鄭州的轉折點,2010年確實是個坎兒。那年我表弟來鄭州讀大學,全家送他時在二七廣場拍了張合影。背景里灰撲撲的火車站天橋,和如今玻璃幕墻折射著日光的東站相比,簡直像兩個時空。去年回老家過年,聽說鄭州擠進國家中心城市行列時,村里開小超市的三叔突然在柜臺掛起中國地圖:“咱得看看國中城市在哪!”
這種變化可不是鄭州獨享的。記得有回去平頂山煤礦參觀,技術員小趙邊演示自動化采煤設備邊念叨:“我們礦院畢業的,現在三分之一在鄭州搞研發。”他指著控制臺上的鄭州企業logo,“設備系統全是鄭州造的?!备^的是有次在經開區吃飯,隔壁桌顯然是某廠搬遷慶功宴。穿工裝的老工程師舉著酒杯說:“咱廠門口那對石獅子,是用吊車整個搬來的,底座縫里還帶著許昌的土呢!”
這種帶著家鄉記憶的遷徙特別動人。去年參觀某企業展覽館,玻璃柜里居然陳列著老廠區的門牌號、車間簽到表,甚至食堂的舊飯票。講解員說搬遷時連梧桐樹都編號移栽,“有棵樹移栽后三年沒發芽,老師傅們急得輪流澆白酒,第四年居然抽新枝了?!甭牭萌吮亲影l酸。
不過鄭州最讓我吃驚的還是“港口夢”。有次跟著物流公司朋友去經開區,看他操作鐵水聯運系統。屏幕上漯河港的集裝箱圖標跳動著,幾小時后居然出現在連云港的貨輪清單里。“這叫借海出洋!”朋友得意地敲鍵盤。更魔幻的是在航空港區,半夜見到無人機群給貨機做外表檢查,藍光掃描儀掃過機翼像給鋼鐵巨鳥梳羽毛。當時突然想起本地論壇的調侃:“鄭州人做夢都在修跑道?!?/p>
當然熱鬧背后也有尷尬。有回打車去高新區,導航反復提醒“您已偏航”。師傅暴躁地拍方向盤:“昨天還能走的路,今早變基坑了!”下車時他倒笑起來:“您別惱,我們拉活兒的管這叫‘鄭州心跳’——堵車說明城市活著呢。”這話在龍子湖大學城得到印證,我看到穿實驗服的學生端著咖啡穿梭工地,推土機轟鳴聲里夾雜著英語晨讀,荒誕又鮮活。
最近聽說鄭州在航空港搞新規劃,立刻想起上次見的場景:凌晨的停機坪亮如白晝,無人拖車馱著集裝箱跑出殘影,遠處航站樓電子屏滾動著盧森堡、列日這些遙遠地名。這種永不停歇的節奏,或許就是中原崛起特有的呼吸頻率。
有時黃昏站在鄭州東站天橋,看高鐵如銀梭穿過晚霞。軌道震顫從腳底傳來時,忽然懂了些東西。小時候聽爺爺說“逐鹿中原”,總想象金戈鐵馬的畫面。現在看著玻璃幕墻里映出的洛陽龍門吊、新鄉流水線、南陽月季園,倒覺得當代河南人用另一種方式詮釋了“得中原”——不是搶奪,而是匯聚。
前兩天路過鄭東新區,發現某銀行大廈幕墻映出周邊城市的名字。夕陽給“開封”“焦作”這些字樣鍍上金邊時,莫名覺得像塊集體榮譽碑。或許哪天人們談論城市發展時,不再只盯著冷冰冰的GDP,反而會傳頌那些帶著鄉土搬遷的工廠,討論如果構想中的三地銀行合并真能落地,或是“空中絲路”如何讓深山里的菌菇直飛歐洲餐桌。這些帶著人情味的故事,或許比數據更能穿透時光。
#圖文打卡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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