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4月1日清晨6時左右,湖北仙桃市長埫口鎮竹葉村一組的村民程為全、張桂新等人路過“318”國道五行村路口一家專門修理自行車的鋪子時,發現鋪子大門有兩塊木板被人拿開了,門中間還豎著一根鋼筋。
熟悉這個鋪子的他們感到有些反常,便叫喊鋪子的主人、修理自行車的老漢陳貽望的名字。他們連呼數聲,不見回音,便四下搜尋,也未見其人。
約7時許,村民們才在修理鋪后的池塘找到了沉在水中的陳貽望的尸體。
令人更驚訝的是,在死者的上衣和褲子內各壓著一只千斤頂,死者的脖子上還系著一根兩尺多長、香煙般粗的尼龍繩子。
聞訊趕來的仙桃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偵查員和長埫口派出所所長陳方龍帶民警對發案現場進行了細致勘查。
陳貽望的修車鋪位于“318”國道北邊的長埫口鎮五行村路口,坐北朝南。鋪子后邊是一口池塘,東南面是一片油菜地,油菜地有一塊油菜倒伏,菜梗上可見少許血跡。鋪子的大門是用幾塊木板拼成的,木板可以拆卸,大門中間的兩塊木板被人拿開了,門中間豎著一根鋼筋。鋪子內是一些修理自行車的工具和日常生活用具,鋪內的一張木床上沒有明顯的翻動痕跡,但床頭的一個簡易鐵皮柜的柜門是開的。
死者衣著完整,頸部系著一根兩尺多長的尼龍繩子,繩子的一端像是被火燒了似的。在鋪子的東南邊,偵查員發現了一副斷腿老花眼鏡。
現場訪問的情況證實:
一、死者年齡56歲,家住長埫口鎮柳家村五組,有妻子兒女。兩年前,他在公路旁開了這間鋪子,以修理自行車和補汽車輪胎為主。由于他修車認真,手藝還可以,因此,在“318”國道長埫口至敦厚一帶,陳家修理鋪是出了名的,公路沿線的一些村民也時常到陳家鋪子歇歇腳,聊聊天。有村民反映,陳貽望這個人有些直脾氣,聽不得冤枉話,有時還愛發火。
二、據死者妻子危應姣反映,她是3月31日深夜11點鐘才離開修理鋪子回家睡覺的,離開鋪子時,老伴已經睡下了,屋里亮著電燈,大門的門板都上好了的。床頭的鐵皮柜內存放有少量的現金,現在全不見了。
三、據最先到達現場的程為全、張彩桂和陳金祥等村民反映,他們在4月1日清晨6時左右經過陳家鋪子時,發現情況反常,且鋪子東南邊有一片油菜倒伏了,鋪子東北邊魚池邊上的草地被踐踏過,當時在附近沒發現可疑的人。
四、經死者親屬辨認,壓在死者身上的這兩只千斤頂,是陳家鋪子的修理工具。死者頸部的繩索是陳家鋪子晾曬衣服的繩索,從曬衣繩的一端還可看到用火燒過的痕跡。現場附近的一副斷腿老花鏡是死者平日戴的鏡子。
此外,法醫對尸體檢驗,發現死者頸脖部索溝明顯,系因繩索勒頸窒息而死。
根據現場勘查和調查訪問的情況,偵查專班對案情作了分析,梳理出幾條意見:
一、從套在死者頸部的繩索和壓在死者尸體上的千斤頂來看,死者屬他殺無疑;
二、從死者妻子3月31日晚上離開修理鋪的時間和村民4月1日清晨發現修理鋪情況反常的時間,可以推測死者被殺的時間,也就是作案分子的作案時間,應是在3月31日晚11時以后至4月1日清晨6時以前;
三、從死者的修理匠身份,鋪內床頭簡易鐵皮柜被打開,柜內現金全不見了等情況分析,此案的性質為圖財殺人的可能性較大,但不排除仇殺的可能;
四、勒住死者頸部的繩子和壓在死者尸體上的千斤頂屬就地取材,因此分析作案者殺人的決定比較倉促,可能是在現場形成的;
五、陳家鋪子后的池塘沉尸處為第二現場,第一現場即殺死陳貽望的現場極可能在鋪子內。油菜倒伏處可能是作案分子拖尸形成的;
六、根據現場勘查情況和死者尸體無抵抗傷等情況分析,作案分子至少為兩人;
七、在深夜選擇公路旁的修理鋪殺人劫財,分析作案分子熟悉現場環境及陳家鋪子情況,本地人作案的可能性極大,但流竄人員作案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八、作案分子入室作案勒死一個年過半百的修理匠并沉尸池塘,應為膽大妄為的青年男性,有偷、搶劣跡的青少年應納人偵查的重點。
根據對案情的分析,偵查專班迅速開展了以下幾個方面的工作:
一是調查死者生前的交往人員,排查與死者發生矛盾或可能有內在矛盾的人員的活動情況;
二是調查經常在陳家鋪子候客的出租三輪車司機,了解發案前陳家鋪子附近出現的可疑的人或事;
三是對流竄人員、公路沿線的乞討人員開展調查,從中發現可疑的人;
四是以陳家鋪子為中心,將四周的五行村、三垸村、竹葉村和敦厚集鎮納入偵查范圍,將經濟拮據、有偷、搶劣跡的男青年作為偵查的重點,開展細致調查;
五是對現場周圍村民和過往的司乘人員開展深人細致的調查訪問工作,注意發現與此案有關的線索;
六是將油菜梗上的血跡送檢,以辨明、確定相關證據。
經過細致調查走訪,偵查專班發現了兩個比較可疑的情況:
一是3月31日深夜十時許,在敦厚集鎮衛生院旁的一家電子游戲室有三個男青年來玩過,深夜11時許這三個男青年離開游戲室到敦厚集鎮上的一處夜宵點吃過夜宵后順“318”國道朝陳家鋪子方向行走。
二是在敦厚集鎮的敦厚中學走訪時,發現有一名教工停放在宿舍門樓處的一輛銀灰色的“飛鴿”牌舊自行車在3月31日夜晚被盜。
打游戲機的三個男青年,敦厚中學被盜的自行車,這些與陳貽望被殺案有沒有關系呢?帶著這兩個疑點,偵查員們多方進行查訪。
三垸村的幾個村民反映,本村有幾個伢膽子特別大,什么事都敢做,有一次他們偷人家的香煙是從煙窗中鉆進屋內的。
偵查專班決定將三垸村的這幾個年輕伢納入偵查視線,作重點調查。
6月27日,偵查員們在陳家鋪子北面周火炎家的一口池塘中發現了一輛銀灰色的“飛鴿”牌舊自行車。經敦厚中學某教工辨認,此車正是他家在3月31日夜晚被盜走的那輛自行車。
被盜自行車的出現,讓偵查員們推測:陳貽望以修理自行車謀生,作案者極有可能先在敦厚中學院內盜竊一輛自行車,然后以修車為由,叫喊已經睡覺的陳貽望開門,隨后將他殺死,拋尸池塘,最后打開鐵皮柜,盜走柜內現金,將自行車棄于周家池塘。
但這只是一種推測。在偵查過程中,推測是少不了的,它對破案極有幫助,甚至可以說偵查工作就是在不斷地推測、驗證中取得進展的。
三垸村的那幾個年輕伢在偵查員們的腦海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但他們在案發后全不在家。這幾個年輕伢會不會是3月31日深夜出現在敦厚集鎮一游戲室的那幾個男青年呢?
偵查員們在苦苦地調查,苦苦地甄別,苦苦地尋找答案。
2001年9月9日,武漢市公安局開發區分局向長埫口派出所發來一份協查通報:開發區發現一起搶劫案,作案者可能為三垸村人,要求長埫口派出所協助查明其身份。
長埫口派出所民警迅速趕往三垸村調查。民警進村,且問的是案子方面的事,在三垸村自然引起了震動。
9月10日,在偵查視線之內的三垸村男青年文生明在外出武漢一段時間后剛回家,就碰上了派出所民警到村里查案。
劉認為是派出所在抓他,顯得惶惶不安,其家長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擔心他極可能與陳貽望被殺案有牽連。
在家長的追問下,劉承認與陳貽望被殺案有牽連,并稱自己在作案中只是起了協助作用。
當日下午,他便在家人陪同下,來到長埫口派出所投案自首,供認了他和本村男青年楊鳴、彭明軍殺死陳貽望、搶走鐵皮柜內390元現金的作案經過。
楊鳴、彭明軍、文生明這三個年輕伢正是偵查專班重點偵查的對象,只是他們在案發后一直在外做生意,沒有回家,偵查員找不到他們的人,不好下結論。文生明的投案,使此案的偵查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
抓獲楊鳴、彭明軍這兩名疑兇,成了偵查專班的主攻目標。
長埫口和敦厚一帶,由于田少勞力多,一些青壯年大多在外做生意或打工,他們的生意遍及全國,足跡遍全國。要想查到兩個身負命案在逃的疑兇確非易事。
偵查專班決定物建工作關系人,讓他們靠近疑兇家庭成員,獲取疑兇的行蹤信息。
時間一晃過去了幾個月,偵查專班與幾名工作關系人一直保持著密切聯系。
2002年4月2日,偵查專班民警獲悉疑兇楊鳴的家人在隔壁家接到一個來自深圳的電話,對方好像說是叫胡林華,是新洲縣人。
楊鳴的家人接電話,且電話來自深圳。此情自然引起了偵查專班的高度重視。
偵查員們通過有關部門查證:楊家接聽的來自深圳的電話號碼為“0755-79780039”。
順“79780039”這個電話查下去,可能會抓到“魚”。偵查專班派老民警杜運章帶青年民警丁勝華迅速趕往深圳。
經查,“79780039”這個電話是深圳特區寶安區某電器廠的一個號碼。
在寶安警方的協助下,兩民警在廠內找到了那個叫“胡林華”的人,經過一番教育,胡林華道出自己是湖北新洲人,他在仙桃沒有親戚,從沒有向仙桃打電話。
兩民警要他反復回憶與電話有關的事,胡林華思索一番后講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同廠的一個青工曾找過他,說要以他的名字給家里打電話,如果有人回電話,就請他轉告一聲。他不明內情,就爽快應允了。
這個青工是誰呢?胡說他是湖北仙桃人,不過這個人已經離開廠子了,可能在南山那邊做事,具體工作單位和租住地不清楚,只曉得他有時到南山廣場去玩,有時到老廠來玩。
看來,只有守株待兔了。
9月14日晚上,兩民警在某電器廠守候,果然將回老廠玩的楊鳴逮個正著。
楊鳴的供述,與文生明的供述有些差異,他們避重求輕,把主要罪責往那個未歸案的彭明軍身上推。偵查專班認為彭明軍一日不歸案,三名疑兇的罪責不清,這個案子就不好結論。
抓獲彭明軍,成了偵查專班和長埫口派出所要啃下的一塊硬骨頭。
偵查專班通過多方調查,獲悉彭明軍可能在外跟人干“甩包”(賣成包的服裝)的生意,在四川某山區落腳。
2002年6月13日深夜,老民警杜運章在調查中獲得了一個極重要的線索:彭明軍隱藏在四川省三臺縣某發廊,并可能于近日離開三臺。
2003年6月15日清晨,在這個距省會成都東北約一百二十余公里的小縣城的“人民旅社”三樓的一間普通客房里,有一雙布滿血絲的精明的眼睛正警惕地盯著旅社后院一樓的一家美容美發廳。此時,一個蓄長頭發、肩上搭一件紅色衣服的男青年溜進了這家美容美發廳。
“就是他!”一直在三樓客房觀察的仙桃市公安局長埫口派出所年過半百的老民警杜運章發現目標后,迅速帶幾名追捕的民警圍了過去,這名長頭發還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副锃亮的手銬就銬在了他的手腕上。
隨著手銬的咔嚓聲,一樁懸了兩年的殺人搶劫案終于告破。三名疑兇全部歸案,人證物證俱在。
善良的人們很難將這三名十七八歲的男青年與兩年前陳家修理鋪子的那樁令人心悸的慘案聯系在一起,但事實是不容置疑的。
2001年3月31日夜晚,家住長埫口鎮三垸村的男青年楊鳴、彭明軍吃過晚飯后來到敦厚街上衛生院旁的一家電子游戲室打游戲,到了快10點鐘,同村的男青年文生明也來到游戲室玩。約11點鐘,游戲室要關門了,他們三人從游戲室出來到對面的一夜宵點吃夜宵后,便沿“318”國道往三垸村方向走,走到敦厚中學那一段,三人下地去偷了幾個草莓吃。
在吃草莓時,楊鳴發出感嘆:草莓只能填一下肚子,這些日子手頭沒錢花了,日子真難熬。開修理鋪的陳貽望肯定有錢,我們可以搞他幾個錢用用。
彭明軍曾因修車與陳貽望發生過爭吵,并被他打過,正想找機會“修理”他,文生明也表示贊同。
于是,三人一起來到公路旁邊的陳家鋪子,只見鋪子大門緊閉,鋪子內還亮著電燈。他們分析陳貽望肯定在鋪子里。
怎么叫開門呢?楊鳴提議彭明軍和文生明到敦厚中學偷輛自行車,以要修自行車為由,騙陳貽望打開門。隨后,他們三人趁著夜色翻墻進入敦厚中學院內,在教工宿舍樓梯口盜得一輛“飛鴿”牌舊自行車。
有了自行車這個“敲門磚”后,三人便商量了作案的細節:以自行車鑰匙丟了需要開鎖為由,騙陳貽望打開修理鋪門,待陳貽望開鎖后接工錢時,三人一起動手將陳弄死,然后在他鋪子里找錢。
深夜12時左右,正偎在床上看電視的陳貽望聽到了喊門聲,便問是誰,有么事。當聽明有人要修自行車時,他不愿起床,說現在深更半夜,等天亮了再來修。
陳貽望不愿開門修車,怎么辦?
“有錢能使鬼推磨”。三個人琢磨一番,商定出個高價,不怕陳貽望不開門。隨即,文生明便再次大聲喊門:“我們給你八塊錢,只要把這鎖一開就行了。”
生意人,經不起這八塊錢的誘惑,陳貽望起床開了門,將這三條惡狼放了進來。
就在陳貽望拿起工具開鎖時,楊鳴趁機用打火機燒斷了陳貽望鋪子內晾曬衣服的一根尼龍繩子。
當陳貽望將自行車鎖打開,說可以騎了時,文生明按事先預謀,將一元票面的紙幣一張張地遞過去,陳貽望接第五張錢時,文生明朝陳貽望身后的楊鳴看了一眼,一直守在陳貽望身后等著下手的楊鳴便用晾曬衣服的一截尼龍繩子勒住了陳貽望的脖子,并用膝蓋頂著他的背部將他扳倒在地,然后用腳踩住他的后腦袋使勁地拉繩子,文生明使勁按住陳貽望的雙手,并幫楊鳴拉繩子,彭明軍則趁機死死地按住陳貽望的腿子不讓其動彈。
就這樣,楊鳴、文生明和彭明軍這三個兇殘的歹徒硬是將這個修車的老漢活活地勒死了。
隨后,楊鳴將繩子套在陳貽望的脖子上打了個死結,三人共同完成了拋尸棄車。最后,三人用陳貽望身上的鑰匙打開鐵皮柜門,搶走柜內現金390余元平分。
至此,懸了兩年多的殺人案終于真相大白。不久后,三名少年均受到了法律的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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