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多。
我正在廚房收拾剛買的菜。
手機在客廳響了。
我擦著手走出去接,屏幕上顯示“堂姐”。
“喂,姐。”
“小蕓,你這會兒有空不?”
堂姐的聲音有點悶,不像平時那么亮堂。
“有啊,剛把菜洗完,怎么了?”
“我車好像有點問題,剛才下班想開車回家,打不著火了?!?/p>
她頓了頓。
“你能不能過來接我一趟?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行啊,你等著,我這就過去?!?/p>
掛了電話我就換鞋拿鑰匙。
心里琢磨著,堂姐那車才買了兩年,怎么會突然打不著火。
我開著我們家那輛代步車,慢悠悠往鎮中學開。
路上車不多,天有點陰,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風從車窗灌進來,帶著點土腥味。
堂姐是鎮中學的語文老師。
人不算頂漂亮,但耐看,性格也好,說話總是慢慢的,沒見過她跟誰紅過臉。
姐夫是做建材生意的,人挺老實,話不多,但對堂姐是真上心。
他們結婚五年,有個三歲的女兒,叫丫丫,白白嫩嫩的,特別招人疼。
平時孩子都是公婆帶著,他們倆白天上班,晚上回去陪孩子。
日子過得踏踏實實的,在鎮上也算中等水平。
我呢,結了婚就沒上班了,在家待著。
老公阿吉開了個小超市,不算大,但夠我們倆吃喝。
公婆和我爸媽住得近,隔三差五聚在一起吃飯,處得跟一家人似的。
我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喜歡琢磨做菜,或者跟鄰居打打麻將。
朋友不多,跟堂姐走得最近。
她不忙的時候,我們會約著去菜市場逛逛,或者在家做頓好吃的,聊聊天。
到了中學門口,沒看見堂姐。
我把車停在路邊,給她打了個電話。
“姐,我到了,你在哪兒呢?”
“哦,你等我兩分鐘,我這就出來。”
掛了電話,我坐在車里等著。
學校門口有幾個賣小吃的攤子,炸串的香味飄過來,有點饞人。
旁邊有兩個學生背著書包打鬧,跑得飛快。
大概三四分鐘的樣子,堂姐出來了。
她穿著一件灰色的T恤,牛仔褲,頭發扎成一個低馬尾。
手里拿著一個帆布包,走得有點急。
我正想按喇叭,看見她旁邊還跟著個男的。
那男的看起來四十多歲,穿著一件藍色的襯衫,袖口卷到胳膊肘,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兩人并排走著,離得不遠不近。
走到校門口的臺階那,男的停下了,跟堂姐說了句什么。
堂姐點點頭,又說了兩句,然后男的轉身往學校里面走了。
堂姐這才朝我的車走過來。
我降下車窗。
她拉開車門坐進來,一股淡淡的粉筆灰味飄過來。
“等久了吧?”她系安全帶的時候問我,語氣聽著還行。
“沒,剛到?!?/p>
我發動車子,往家的方向開。
“剛才那是誰???你們學校的老師?”
堂姐看了我一眼,沒直接回答,反而問:“你吃飯了沒?”
“沒呢,正準備做,接到你電話就過來了。”
我有點納悶,她平時不這樣,問什么都會直接說的。
“剛才那個男的,看著面生得很?!?/p>
“哦,是別的學校來交流的老師,姓劉?!?/p>
她低頭擺弄了一下帆布包的帶子。
“剛才跟他說點工作上的事,耽誤了一會兒?!?/p>
“哦。”
我沒再多問,但心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有點飄,不像平時那么坦然。
車開了沒幾分鐘,真下起雨來了。
剛開始是小雨點,打在車窗上沙沙響。
沒過一會兒,雨點越來越大,噼里啪啦的,前面的路都有點看不清了。
我放慢了速度。
“這天,說下就下?!蔽译S口說了一句。
“是啊,早上看天氣預報還說沒雨呢。”
堂姐望著窗外,雨點把玻璃糊得一片模糊。
她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著有點累。
“你車怎么回事?。恳灰袀€拖車去修修?”
“嗯,剛才給修車的李師傅打了電話,他說明天去看看?!?/p>
她嘆了口氣。
“估計是電瓶的問題,上次保養的時候就說有點虧電。”
“那明天讓姐夫跟你一起去?”
“他今晚出差,去鄰市了,得明天下午才回來?!?/p>
“哦,這樣啊?!?/p>
一路沒怎么說話。
雨聲太大,說話得使勁喊,費勁。
到了他們家小區門口,雨小了點。
小區門口有個小超市,我停下車。
“你等我會兒,我去買瓶醬油,家里好像沒了。”
“行?!?/p>
堂姐解開安全帶,卻沒下車,坐在那兒看手機。
我買了醬油回來,看見她還在看手機,眉頭皺著。
“怎么了?”我把醬油放在后座。
“沒什么。”她把手機揣進兜里,推開車門。
“上去坐會兒不?喝杯水。”
“不了,我得回去做飯了,阿吉晚上回來吃?!?/p>
我看著她下車,“明天修車要是需要幫忙,給我打電話。”
“好,謝了啊小蕓。”
她關車門的時候,我看見她手腕上有個紅印子,像是被什么勒過。
不過雨還沒停,她袖子有點濕,可能是我看錯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菜市場買排骨。
碰見堂姐的婆婆,也就是我三嬸。
三嬸提著一籃子菜,看見我就笑。
“小蕓,買排骨???”
“是啊三嬸,阿吉想吃紅燒排骨?!?/p>
我湊過去看她籃子里的菜,“您這菜真新鮮,哪兒買的?”
“就前面那個攤子,剛到的?!?/p>
三嬸拍了拍我的胳膊,“昨天是不是你接的小雅?她車壞了?”
“嗯,是啊,她說打不著火了,讓我去接了一趟?!?/p>
“這孩子,也不跟我說一聲。”
三嬸有點埋怨的口氣,“昨晚回來我問她,她才說。
今天一早就讓她給老李打電話,趕緊修修,沒車不方便。”
“姐夫不是今天回來嗎?讓姐夫陪著去唄。”
“他啊,說是下午回來,誰知道準不準點。”
三嬸嘆了口氣,“丫丫昨晚有點發燒,我跟她爺爺帶著去看了醫生,拿了點藥,現在好多了。
小雅昨晚回來就說累,洗漱完就睡了,也沒顧上問她車的事?!?/p>
“孩子沒事就好。”
我跟三嬸又說了幾句,就各自走了。
心里想著,堂姐昨晚回來得挺晚的,我送她到小區門口都快七點了,她平時六點就能到家。
下午三點多,我正在家拖地,堂姐給我打電話。
“小蕓,你在家不?”
“在啊,怎么了姐?”
“我車修好了,老李說就是電瓶虧電,充了會兒電就行?!?/p>
她頓了頓,“我這會兒在你家附近,要不要上來坐會兒?”
“來吧,正好我剛拖完地,閑著呢?!?/p>
大概十分鐘,門鈴響了。
我開門,堂姐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袋蘋果。
“剛路過水果店,買了點?!?/p>
“進來吧,還帶東西干嘛?!?/p>
我接過蘋果放在茶幾上,給她倒了杯水。
“車修好了就行,花了多少錢?”
“沒花錢,老李說小問題,充充電就好了。”
她喝了口水,眼神有點飄忽。
“丫丫怎么樣了?三嬸說她昨晚發燒了?!?/p>
“好多了,早上起來就不燒了,這會兒在幼兒園呢?!?/p>
堂姐的手指在水杯沿上劃來劃去,“小蕓,跟你說個事。”
“你說?!?/p>
“昨天跟我一起出來的那個男的,你還記得不?”
“記得啊,戴眼鏡那個,你說是別的學校來交流的老師。”
堂姐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其實不是?!?/p>
我有點意外,看著她沒說話。
“他是……我以前的同學?!?/p>
她的聲音很低,“大學同學,叫林斌?!?/p>
“同學?。俊蔽倚α诵?,“那有什么的,同學見面聊幾句很正常啊?!?/p>
堂姐沒笑,她放下水杯,雙手交握在一起。
“我們……我們不止是同學?!?/p>
她抬起頭看我,眼睛里有點紅,“我們倆,在一起了?!?/p>
我手里的抹布差點掉地上。
“姐,你說啥?”
我以為我聽錯了,“你跟他……在一起了?那姐夫呢?”
堂姐低下頭,肩膀有點抖。
“我知道這不對?!?/p>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們是上個月同學聚會才聯系上的,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我們就互相有好感,只是沒說破。
他現在離婚了,一個人過。
我們聊了幾次,就……”
“你瘋了?”
我有點急了,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你有家庭,有孩子,姐夫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這樣?”
堂姐抬起頭,眼淚掉了下來。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丫丫。
可是小蕓,你不懂。
我跟你姐夫,早就沒話說了。
他每天就知道做生意,回家就是看手機,我們倆一天說不了十句話。
丫丫出生后,他連換尿布都不會,從來不管孩子。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人過日子?!?/p>
“過日子不都這樣嗎?”
我有點生氣,“誰家不是柴米油鹽的?
姐夫雖然話少,但他對你好啊,工資卡都給你,你說想買什么他從來沒說過不。
三嬸他們也幫你帶孩子,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這不是滿足不滿足的事?!?/p>
堂姐抹了把眼淚,“是心里空得慌。
跟林斌在一起,我們有說不完的話。
他知道我喜歡看什么書,知道我不愛吃香菜,知道我生氣的時候喜歡沉默。
這些,你姐夫從來都不知道?!?/p>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p>
我嘆了口氣,“你跟姐夫好好談談不行嗎?
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溝通溝通就好了。”
“談過多少次了?!?/p>
堂姐搖著頭,“每次說不了兩句他就說我瞎想,說我沒事找事。
我累了,不想再談了?!?/p>
“那丫丫呢?你想過丫丫嗎?”
我看著她,“她才三歲,要是你們離婚了,孩子怎么辦?”
提到丫丫,堂姐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我就是因為丫丫,才一直沒下定決心。
可是我一想到要跟林斌分開,我就難受得喘不過氣。
小蕓,你幫幫我,這件事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尤其是你姐夫和我爸媽。”
我心里亂得像一團麻。
一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姐,一邊是老實巴交的姐夫和無辜的孩子。
“你讓我怎么幫你?”
我搓了搓手,“這事兒早晚得露餡,紙包不住火?!?/p>
“我知道。”
堂姐看著我,眼神里帶著懇求,“我想好了,等丫丫再大點,我就跟你姐夫攤牌。
現在,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行嗎?
我就你這么一個能說心里話的人了?!?/p>
我沒說話。
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堂姐平時那么穩重的一個人,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小蕓,求你了。”
她拉著我的手,手冰涼。
我嘆了口氣,抽回手。
“我……我盡量吧?!?/p>
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她,但心里又覺得不對勁,“但是姐,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別一時糊涂?!?/p>
堂姐點了點頭,沒說話。
坐了一會兒,她就走了。
走的時候,腳步有點虛浮。
她走了之后,我坐在沙發上,半天沒緩過神來。
腦子里全是她剛才說的話,還有姐夫平時憨厚的樣子,丫丫笑起來露出的兩顆小牙。
晚上阿吉回來,我把這事跟他說了。
他正在洗手,聽完愣了一下。
“真的假的?小雅看著不像這種人啊?!?/p>
“我也覺得不像,可她自己跟我說的,還哭了?!?/p>
我靠在廚房門框上,“你說這叫什么事啊。”
“這種事,咱們外人不好插嘴?!?/p>
阿吉擦著手出來,“不過小蕓,我勸你還是少摻和。
這要是將來出事了,說不定還怪到你頭上?!?/p>
“我知道?!?/p>
我嘆了口氣,“可她是我堂姐啊,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能不管嗎?”
“管也不是這么管的。”
阿吉打開冰箱拿啤酒,“這種事,得她自己想明白。
你再怎么勸,她聽不進去也沒用?!?/p>
接下來的幾天,我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
總覺得堵得慌。
想給堂姐打電話,又不知道說什么。
想跟三嬸說,又答應了堂姐保密。
周五那天,我去超市買東西,碰見了姐夫。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胳膊上挎著一個購物籃,里面放著幾包紙尿褲,還有一盒草莓。
“姐夫?!蔽腋蛘泻?。
“小蕓啊?!?/p>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買東西呢?”
“嗯,你也買啊?!?/p>
我看著他籃子里的草莓,“丫丫愛吃這個?”
“是啊,昨天跟她視頻,她說想吃草莓,我這剛回來,趕緊過來買點?!?/p>
他拿起一盒草莓,對著光看了看,“挑點紅的,甜?!?/p>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還什么都不知道,還在為這個家操心。
“姐夫,你跟堂姐……最近還好嗎?”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問了一句。
“挺好的啊?!?/p>
他沒察覺出什么,“就是她最近好像有點累,總說睡不夠。
我讓她多休息,她說學校事多。
等忙完這陣,我帶她們娘倆出去玩幾天。”
我鼻子有點酸,沒再說什么。
跟他道別后,心里更亂了。
大概過了半個月,堂姐又給我打電話,讓我出來聊聊。
我們約在鎮上的一家咖啡館,下午人不多,挺安靜的。
她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小蕓,我跟林斌……鬧了點別扭?!?/p>
“怎么了?”
“他想讓我盡快離婚,跟他結婚?!?/p>
堂姐攪著杯子里的咖啡,“可我……我還是舍不得丫丫。
那天我跟她視頻,她抱著我的枕頭哭,說想媽媽,我這心里……”
她哽咽了一下,說不下去了。
“那你現在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p>
她搖著頭,“我覺得自己像個罪人。
對不起你姐夫,對不起丫丫,也對不起林斌。
有時候我想,要是當初沒參加那個同學聚會就好了,就不會有這么多事了。”
“姐,其實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對吧?”
我看著她,“你舍不得丫丫,舍不得這個家?!?/p>
堂姐沉默了很久,眼淚慢慢掉了下來。
“是啊,我舍不得。
那天丫丫發燒,我回去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拉著我的手,說媽媽別走開。
我當時就想,不管怎么樣,我不能讓孩子沒有媽媽。”
“那就跟林斌斷了吧?!?/p>
我輕聲說,“好好跟姐夫過日子,有什么問題,慢慢解決?!?/p>
堂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試過,可是……太難了。
每次跟他說分開,他就難受得不行,我看著也心疼?!?/p>
“長痛不如短痛?!?/p>
我嘆了口氣,“姐,你得想清楚,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你要是想保住這個家,就得跟他斷干凈。
要是想跟他在一起,就得舍棄現在的一切。
沒有兩全其美的事。”
堂姐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掉眼淚。
那天我們聊了很久,她說了很多她和姐夫剛結婚時候的事,說姐夫那時候追她,每天都在學校門口等她下班,說他們剛有丫丫的時候,姐夫抱著孩子傻笑了半天。
說著說著,她自己也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三嬸給我打電話,說堂姐跟姐夫吵架了,吵得很兇,讓我過去勸勸。
我趕緊往他們家跑。
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的聲音。
“你說!你到底跟那個男的是什么關系!”
是姐夫的聲音,帶著憤怒,還有點哽咽。
“我……”堂姐的聲音很低,聽不清說什么。
“我都看見了!”
姐夫的聲音更高了,“那天我提前回來,想去給你個驚喜,就看見你跟他在公園門口抱在一起!
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看見姐夫站在客廳中間,手里拿著一張照片,氣得渾身發抖。
堂姐坐在沙發上,低著頭,頭發亂糟糟的。
三嬸在旁邊抹眼淚。
“姐夫,你別激動。”
我趕緊走過去,想把照片拿過來。
姐夫把照片遞給我。
是堂姐和那個林斌的合影,在一個湖邊,兩人靠得很近,笑得很開心。
“小蕓,你看看!你看看她做的好事!”
姐夫指著堂姐,“我對她還不夠好嗎?
她想要什么我沒給她買?
她上班累,我讓我媽過來幫忙帶孩子。
我辛辛苦苦賺錢,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堂姐抬起頭,眼淚掉了下來。
“對不起,我錯了。”
她站起身,“我跟他已經斷了,真的,你相信我。”
“斷了?”
姐夫冷笑一聲,“斷了還會有這照片?
要不是我朋友告訴我,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真的斷了,是上個月斷的?!?/p>
堂姐哭著說,“這照片是之前拍的,我一直沒舍得刪。
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三嬸走過來,拉著姐夫的胳膊。
“小偉,你消消氣。
小雅知道錯了,她以后肯定不會了。
看在丫丫的份上,你就原諒她這一次吧?!?/p>
姐夫甩開三嬸的手,眼圈紅了。
“媽,這不是原諒不原諒的事。
她心里有別人了,我們倆還怎么過下去?
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p>
說完,他轉身就往門口走。
“姐夫!”我趕緊喊他。
他沒回頭,“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堂姐癱坐在沙發上,哭得撕心裂肺。
三嬸抱著她,也跟著哭。
我站在旁邊,心里特別難受。
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可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那天晚上,姐夫沒回來。
第二天,他給堂姐發了條信息,說要離婚。
堂姐看到信息,當時就暈過去了。
我趕緊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
檢查說是低血糖,加上情緒激動,沒什么大事。
醒來后,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說話,也不哭,就坐在那里發呆。
三嬸看著心疼,又給姐夫打電話,讓他來醫院看看。
姐夫來了,站在病房門口,沒進來。
看了堂姐一眼,就走了。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
姐夫說,房子和存款都留給堂姐和丫丫,他只要自己的車。
丫丫的撫養權歸堂姐,姐夫隨時可以來看孩子。
簽字那天,我陪著堂姐去的。
她手一直在抖,筆都握不住。
姐夫看起來也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簽完字,姐夫看了堂姐一眼,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轉身走了。
堂姐看著他的背影,眼淚掉了下來,卻沒敢出聲。
離婚后,堂姐搬回了娘家。
三嬸雖然生氣,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還是心疼她。
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吃的,勸她想開點。
我去過幾次,看她狀態還是不太好。
不愛說話,也不愛出門,整天抱著丫丫發呆。
丫丫好像也察覺到了什么,變得特別黏人,一步都不讓堂姐離開。
有一次,我帶了點水果過去。
看見堂姐在收拾東西,翻出一個盒子,里面全是她和姐夫以前的照片。
有他們結婚時候的,有剛有丫丫時候的,還有一家人去旅游的。
她拿著一張照片,看了很久。
是她和姐夫在海邊拍的,兩人笑得特別開心,姐夫摟著她的腰,她靠在姐夫肩膀上。
“那時候多好啊?!?/p>
她嘆了口氣,聲音很輕,“他那時候還會給我寫情書,雖然字不好看,可我每次都看得臉紅?!?/p>
“姐,都過去了。”
我坐在她旁邊,“往前看吧,日子還得過?!?/p>
她點了點頭,把照片放回盒子里,收了起來。
“我給林斌打電話了,說以后別聯系了。”
她看著我,眼神里有點疲憊,但很堅定,“是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姐夫。
以后,我就好好帶丫丫,別的什么都不想了?!?/p>
“這樣就對了?!?/p>
我笑了笑,“你還年輕,以后日子還長著呢?!?/p>
大概過了半年,我在街上碰見姐夫。
他好像瘦了點,但精神還好。
身邊跟著一個女的,看著挺文靜的,兩人提著菜,有說有笑的。
“姐夫?!蔽腋蛘泻簟?/p>
“小蕓啊?!?/p>
他笑了笑,給我介紹,“這是我同事,小王。
小王,這是我……我親戚?!?/p>
那女的沖我笑了笑,點了點頭。
“你們買這么多菜啊。”我趕緊說。
“嗯,晚上她來我家吃飯,我露一手。”
姐夫看起來心情不錯,“你也一起來?”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跟他們道別,心里有點感慨。
人啊,不管經歷了什么,日子總得過下去。
又過了一年,堂姐給我打電話,說她要請我吃飯。
我去了,看見她狀態好了很多,臉上有了笑容,雖然還是有點瘦,但眼睛亮了。
“我找到工作了。”
她笑著說,“在一家培訓機構當老師,雖然錢不多,但挺輕松的,還能照顧丫丫?!?/p>
“挺好的啊?!蔽姨嫠吲d。
“丫丫也上幼兒園了,適應得挺好,老師說她很乖?!?/p>
她給我夾了塊魚,“前幾天,她爸爸來看她了,帶她去游樂園玩了一天,回來高興得睡不著。”
“那就好?!?/p>
我看著她,“你自己呢?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
她笑了笑,搖了搖頭。
“不了,現在這樣挺好的。
有丫丫陪著,工作也穩定,我挺滿足的?!?/p>
她頓了頓,“以前總覺得日子過得沒意思,想找點刺激。
現在才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
那些轟轟烈烈的感情,看著熱鬧,其實不頂用。
能踏踏實實過日子,才最難得?!?/p>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是啊,這世上哪有那么多驚天動地的愛情。
大多數人,不都是在柴米油鹽里,慢慢磨合,互相體諒,過著平淡的日子嗎?
吃完飯,堂姐要去接丫丫。
我跟她一起走。
路上,碰見她以前的同事,跟她打招呼,說她氣色好。
她笑著回應,腳步輕快。
看著她的背影,我心里突然覺得,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雖然有過傷害,有過遺憾,但終究都過去了。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慢慢往前走。
至于堂姐以后會不會再遇到合適的人,會不會再談戀愛。
我覺得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現在想明白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該怎么生活了。
這就夠了。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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