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引路,舊憶隨行
暮色剛給長春城市系上灰絲帶,我們跟著導游慢悠悠晃在廠區門口,他正指著那塊斑駁的路牌介紹:“這就是咱們新中國電影的搖籃——長春電影制片廠,當年多少經典從這兒誕生吶。”話音剛落,風卷著槐樹葉掠過牌面,“長春電影制片廠”幾個字在夕照里忽明忽暗,倒像眨了眨眼——像小時候趴在窗臺上看見的螢火蟲,冷不丁就勾著腳步往里頭鉆。導游的講解聲仿佛隔了層紗,我盯著那路牌出神,腳下早跟著心里那股子雀躍,徑直往光影深處扎。
小時候哪懂什么電影史?大隊里大喇叭一喊“今晚放長影的片”,我抄起小板凳就往曬谷場沖,涼鞋跑飛了也只敢回頭瞅一眼。家里那臺滿是雪花的電視機更神,為看《英雄兒女》,我踩著八仙桌轉天線,胳膊舉得像根旗桿,嘴里碎碎念“再清楚點,就一點點”,直到王成的身影在屏幕上站穩,才敢偷偷松口氣,后背早汗濕了一片。
片名一蹦出來,渾身的細胞都醒了
長影的電影哪是看過就忘的?它們早成了我童年的"開關"。一提《紅孩子》,耳邊立馬炸響"準備好了嗎,時刻準備著";想《冰山上的來客》,阿米爾的披風就裹著雪粒子撲面而來;《上甘嶺》里"一條大河"的調子更絕,不管在哪聽見,后頸窩準起一層雞皮疙瘩,像被當年的感動輕輕撓了一下
那些譯制片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暗號!《列寧在1918》里"面包會有的"一出口,就看見爺爺邊看邊抹胡子的模樣;《賣花姑娘》的歌聲剛飄過來,媽媽往我兜里塞糖的手就帶著溫度——這些片子像一群調皮的精靈,早鉆進記憶的犄角旮旯,今晚一踏進這園子,全蹦出來圍著我轉圈,連空氣里都飄著當年的爆米花味兒。
老物件一張嘴,全是兒時的鄉音
我們坐地鐵在湖西橋站下了車,慢悠悠往西南口走。"工農兵"雕塑已在暮色里站得筆挺,那姿勢和電影片頭里分毫不差,仿佛下一秒就要邁步走進銀幕。妻子拽我去看《長津湖》用過的吉姆西吊車,鐵銹縫里像還卡著志愿軍的腳步聲,哐當哐當的,和記憶里電影的槍炮聲慢慢合上了拍。
進了舊址博物館,泛黃的劇本上滿是修改的墨跡,突然就懂了——當年讓我哭讓我笑的故事,都是這么一字一句熬出來的,每個標點符號里都藏著熱氣。最妙的是展廳里的老膠片,燈光一打,《祖國的花朵》里孩子們的笑臉就在墻上晃,恍惚間我也系上了紅領巾,跟著唱"讓我們蕩起雙槳",妻子戳戳我:"你嘴角都翹到耳朵根啦"——可不嘛,這些哪是展覽品,分明是我藏了幾十年的童年快照,一照就回到了扎羊角辮的年紀。
題字會發光,老歌專咬心軟的人
走到正門才發現,郭沫若題的"長春電影制片廠"七個字,被路燈鍍了層金邊,筆鋒里的勁兒像還帶著當年的墨香,一點沒減。往里走,毛主席雕像在夜色里透著溫潤的白,1968年的水泥竟還帶著溫度,像奶奶冬天揣在懷里的暖水袋。
講解員說長影拍了上千部片子,譯制了上千部外國片,我心里默默數:《五朵金花》《劉三姐》《看不見的戰線》...光刻在腦子里的,兩只手就數不過來。正說著,墻角的廣播突然淌出《共產兒童團歌》,調子一拐,我就站回了小學合唱隊的第一排,扯著嗓子跑調也敢大聲唱——原來有些旋律和記憶纏得太緊,老了也解不開,一哼就酸了鼻尖。
夜風熬著糖,把歲月粘成了暖乎乎的團
往回走時,老廠房的窗戶亮著燈,像媽媽縫補時用的頂針,一圈圈都是溫柔的光。妻子碰碰我:"小時候看電影的愣小子,哪想得到幾十年后帶媳婦來這兒?"我沒說話,只是牽著她的手慢慢走。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小時候舉著板凳追電影的我,和現在踩著月光看展覽的我,在地上慢慢疊成了一個人,連呼吸都踩著當年的節奏。
晚風卷著老膠片的味道掠過鼻尖,突然就懂了:長影哪是博物館?分明是個巨大的糖罐,把我們的童年、那些說不出的感動,都熬成了不會化的糖。今晚這趟沒計劃的散步,不過是碰巧掀開了糖紙,讓甜絲絲的回憶,又在心里漾開了一圈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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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文:陳以明
□ 編排:天姥老人
□ 審核:水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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