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湖南姑娘，背著簡單行囊，走進北京機關大院。門衛盯著她，問了三遍：你爸爸真是羅政委？她站住，沉默，點頭。

離鄉尋父

1950年初，羅玉英看著家里灰舊的墻壁，心里有些發悶。這些年，總能聽母親提起父親羅榮桓。

名字是響亮的，可人在哪兒，沒人說得清。只是聽說，他現在是北京的一位“大人物”。到底多“大”，鄉里人說不明白，母親也只嘆氣。

羅玉英二十幾歲，性子倔。不懂父親為什么會離開家，為什么這么多年連封信也沒有寄過。但她有個想法——去北京找父親。

村里人都說北京太遠了，路不好走，可羅玉英不信，她覺得總能找到他的。

出發那天，把家里能湊出的細軟裝進了小布袋，又揣了一封母親寫的信，信里寫著父親的一些信息和家里的近況。

母親叮囑她：“到北京，記得守規矩，別給你爸添麻煩。”她聽著點頭，但心里打定了主意，不找到父親，絕不回頭。

一路上，羅玉英換了好幾趟車，路途顛簸不堪。火車上人擠人，空氣里全是汗味。

她小小的身子夾在人群中，眼睛盯著窗外飛馳的田野，想著那個從未真正見過的父親。

到北京時，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街道寬敞，人來人往。她站在車站口，半天沒動。北京和想的不一樣。

她在村子里，從未見過這么高的房子，這么多陌生的人。

拿出那封信，信上寫著父親所在的單位地址。她攥著信，問路，攔車，朝那個地址走去。

進京波折

幾個小時后，她站在一座高大的機關大院前。門口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中央人民政府某某部門”。心里一陣激動，感覺自己離父親近了。

大院門衛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軍裝，身板挺得直直的。看著羅玉英一身布衣，手里還拿著一封信，表情嚴肅：“你找誰？”

羅玉英緊張得手心冒汗：“我找……羅政委，我是他的女兒。”

門衛眉頭一皺，眼里透出幾分懷疑：“羅政委的女兒？你是怎么來的？”

羅玉英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說：“我從湖南來的，找我爸爸。”

門衛盯著她打量了半天，從頭看到腳，又看手里的信。不動聲色地問：“你爸爸真是羅政委？”

羅玉英點頭，回答得很小聲：“是的。”

門衛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遍：“羅政委是你的爸爸？你確定？”

她抬起頭，聲音更大了些：“我確定！”

門衛沒答應，搖了搖頭：“這里是重要機關，不是誰都能進的。你有證明嗎？”

羅玉英一愣。她沒有，以為帶了母親的信，報上父親的名字就夠了。可門衛態度堅決，沒有證明，進不去。

她站在門口，急得滿頭汗，又沒辦法發火。門衛不是不講理，只是謹慎。這是個特殊時期，任何人進出都得登記確認。

羅玉英的模樣，怎么看也不像是來找羅政委的。一個穿著普通棉襖的小姑娘，怎么會是領導的家人？

她咬著嘴唇，退了一步，靠在門邊想了很久。不甘心，就這么回去太丟人了。父親一定在這里，確定自己沒走錯。

于是決定先不離開，就在門口等。門衛看她沒走，也不趕她，只是時不時瞄一眼。羅玉英心里越來越焦急，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漸暗下來，北京的冷風刮在她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等了大半天，一個穿軍裝的中年男人從院里走出來。羅玉英眼尖，一下子沖過去攔住他：“叔叔，請問，羅政委在這里工作嗎？”

那人愣了一下，問她：“你是誰？”

“我是他女兒，我從湖南來的。”羅玉英幾乎是喊出來的。

這人一聽，神情立刻變得嚴肅。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仔細問了幾句家鄉、母親的名字，還有一些家庭情況。羅玉英一一回答，話語急促，卻句句屬實。

聽完，那人點點頭，帶著她進了門，留下門衛一臉錯愕。進去后，被安排在一間辦公室里，等著進一步核實身份。

天已經完全黑了，但羅玉英的心卻前所未有地亮堂。她知道距離見到父親，已經不遠了。

父女重逢

第二天清晨，羅玉英剛剛睡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軍裝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影很高大，軍帽戴得端端正正，臉上棱角分明，眼神里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身后跟著昨晚帶她進來的那位叔叔。

羅玉英一時愣住，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那男人站住，盯著她，語氣低沉卻清晰：“你就是羅玉英？”

她結結巴巴：“是……我是。我是從湖南來的……我媽媽說，我爸爸是……是您。”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落進安靜的湖面。男人的臉色沒有變，但眼里有一瞬間的閃動。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走到桌邊，坐下，靜靜看著她。

幾秒鐘后，他開口：“你叫什么名字？家里還有誰？你母親叫什么？”

羅玉英一五一十地說了，語速很快，聲音也有些抖。怕自己說得不清楚，又怕他不信。

男人聽著，臉上的表情從嚴肅漸漸變得柔和。輕輕嘆了口氣，摘下軍帽放在桌上，語氣低了下來：“我是你爸爸。”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羅玉英心里壓了多年的鎖。她一下子站起來，眼淚忍不住掉下來：“真的是您？您是我爸爸？”

羅榮桓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有些愧疚，也有些欣慰：“我知道你會找來的，只是沒想到，會是現在。”

羅玉英沒說話，只是看著他，淚水不停地流。她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委屈，但此刻，所有的情緒都涌了出來。

羅榮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哭了，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以后，我會補償你和你媽媽。”

這一刻，父女多年未見的心終于靠近了。但羅玉英沒忘記一路上的艱辛，也沒忘記那些年母親獨自撐起家的不易。她咬了咬牙，問：“那這么多年，您為什么不回家？不寫信？”

羅榮桓的神情一沉，語氣變得復雜：“爸爸身不由己。這些年……情況特殊，我沒辦法跟家里聯系。”他沒有細說，但話里藏著難以言表的苦衷。

羅玉英沒有繼續問下去。她知道，很多事不是她能理解的。父親現在就在眼前，母親交代的任務完成了，她已經滿足了。

新的開始

羅玉英在北京住了下來，住在機關安排的一處家屬宿舍。羅榮桓抽空帶她去買了新衣服，還親自下廚做了一頓飯。

那是第一次看父親圍著圍裙的樣子，手法生疏，但動作認真。飯桌上，問家里的情況，問母親的近況，問上學的事。

羅玉英回答得仔細，末了，還是忍不住問：“爸爸，我媽很想您。您什么時候能回家看看？”

羅榮桓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說：“過段時間吧，現在事情太多。你先在這邊好好生活，等時機合適了，我一定回去。”

這話聽著有些無奈，但羅玉英選擇相信父親。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父親的工作很重要，也知道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北京的日子并不輕松。她初來乍到，對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人人都像有忙不完的事。

她從一個村莊的姑娘，變成了首都的一員，這種身份的轉變讓她有些茫然。

羅榮桓雖然忙，但總會抽時間陪她。帶她去長安街，看新中國的建設；帶她去書店，給買幾本書；還教她如何看報紙，了解國家的大事。他希望，女兒能盡快適應這里的生活。

一段時間后，羅玉英漸漸熟悉了北京的節奏，也開始幫父親分擔一些小事。

常常跑腿幫他送文件，也會在家屬宿舍里，幫其他家屬照看孩子。

她發現，父親的同事們對他十分尊重，每次提到“羅政委”，語氣里都帶著敬意。

這些小事讓羅玉英對父親的認識越來越多。她明白了，父親不僅僅是她的父親，更是一個肩負國家重任的人。

半年后，羅榮桓終于抽空寫信回了湖南。他告訴妻子，女兒已經在北京安頓下來，過得很好。

還在信中承諾，等工作稍微輕松一些，他一定回家探望。

信寄回家后，羅玉英的母親收到了，淚水濕透了信紙。沒有埋怨，只是在信里回了一句：“我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