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哥哥的人,曾是多少女生羨慕的對象。
像黃亦玫的哥哥那樣,全方面寵愛她,受委屈了替她出頭,天黑了接她下班,給她各種生活建議,簡直是“寵妹狂魔”。
各位想擁有哥哥的女生也曾自動把這種“超級英雄”式的哥哥代入每一個有哥哥的家庭。
而現實生活中,“哥哥”的濾鏡在妹妹的視角里早已碎掉,甚至有的妹妹正在痛苦中掙扎。
小紅書有一篇帖子,是博主寫的與哥哥的故事,道出了“哥妹家庭”中的心酸與委屈。
帖子引起幾十萬的討論,點進留言區,幾乎全是當妹妹的人道出在家庭關系里的委屈和讓步,只因為她有一個哥哥。
詼諧的是,女性不止在兄妹姐弟關系中被忽視,在擇偶上,也被男性挑剔。
山東某一場相親大會上,“女方不能有弟弟”“最好是獨生女”,被很多男生寫進了擇偶條件里。
他們的愿望是娶一個賢妻良母,縱使不能得償所愿,也拒絕接納一個背負著沉重累贅的女生,作為人生的另一半。
這樣的觀念雖有偏狹自私之處,但也折射出一個社會痛點:
有些嫁出去的女兒,沒有成為“潑出去的水”,反而成了娘家人用之不竭的源泉。
傳統的宗法觀念里,女兒們出嫁后能否過上有底氣的生活,很大程度上要倚仗身后父兄撐起的家族。
可在時代洪流的沖刷和過濾下,兒女雙全湊成的“好”字家庭里,好的通常是男孩,女孩更像是陪襯。
因為家庭定位和資源存在巨大的差異和傾斜,所以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大多數女孩沒有和哥哥或弟弟形成影視劇里共榮共損的命運共同體,反而像一碗半生不熟的夾生飯,既難以下咽,又狠不下心丟棄一旁。
小青和曉燕都是80后,兩人是高中同學。
曉燕一直很羨慕小青有一個哥哥,在曉燕的認知里,作為家中老幺的小青,在家有父母的寵愛,出門有哥哥的保駕護航,是公主般的待遇。
可事實上,因為5歲的年齡差,哥哥的世界里,小青進不去;而小青的生活,哥哥亦不關心。
小時候,父母不在家,哥哥覺得無聊,就將小青一個人鎖在家里,自己出門和同學玩。
為了“討好”哥哥,小青一度被哥哥當做“使喚自己”的砝碼。
給他洗臭襪子,給他零花錢,幫他隱瞞去網吧打游戲等一系列行為;做的不好,還時不時受到他的嘲笑。
初中時,小青被同班男生欺負,哥哥得知后在放學的路上教訓了那個男生。
曉燕說,你哥哥還是護著你這個妹妹的。
但小青卻告訴曉燕,她寧可被外人欺負,也不想被哥哥欺負。
兄妹自那時起雖親近了些,可吵架拌嘴仍是常態。
中考那年,小青以優異的成績過了當地重點高中的錄取線,但母親卻要她報考當地的中專院校。
小青質問母親,為什么哥哥沒考上可以花錢找關系進重點高中,自己憑實力考上了還不讓讀。
母親的原話是,你是女孩子,沒必要有太高的學歷,以后如果走得太遠爸媽也不放心;
但哥哥不一樣,男孩子要到外面歷練一番才能有本事,學有所成后也可以照顧你。
然而事實上,大學畢業后的哥哥留在了深圳工作生活;
而從中專畢業的小青,守在父母身邊盡孝,還照料哥嫂無暇顧及的孩子。
小青30歲那年,父親突發心臟病,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醫生說需要進行心臟搭橋手術,費用大約20萬。
她打電話給哥哥,希望哥哥可以分擔一部分費用。
但哥哥卻說自己有房貸要還,拿不出太多,只能拿出3萬塊。
小青很生氣,隔著電話和哥哥翻起了舊賬。
當初哥哥買房子的首付里,有父母的養老金20萬,有自己的10萬塊積蓄;
且多年來,小青除了要顧全自己的小家,還充當起了“德華”的角色,既照顧父母,又照顧侄子。
面對小青的控訴,哥哥歇斯底里:
“沒人逼你做這些,自己走不出去沒本事,還來責怪別人!”
那一年春節團聚的飯桌上,小青和丈夫沒有出現,小青說自己和丈夫都要值班,不回去吃飯,也沒時間請哥嫂吃飯。
父母不明所以,還責備小青和兄嫂處不好關系。
小青沒再說什么,只是自那以后,無論父母生病,還是小青在生活中遇到困難,她寧可請同事朋友幫忙,都沒再主動聯系過哥哥。
因為這件事,兄妹之間的關系降到冰點,不但不聯系,就是逢年過節哥哥回來,兄妹之間也幾乎沒有交流。
曉燕一針見血地指出,因為有性別優勢,哥哥心安理得地,并已經習慣了享受一切來自家庭的優質資源。
一旦小青不肯默默付出,不再低頭包容,關系自然淡薄,甚至惡化。
而曉燕之所以得出如此深刻又絕望的生活感悟,是因為她的經歷遠比小青要慘痛。
至少小青是家里幺女,父母對小青的寵愛是真的,但曉燕,就沒那么幸運了。
曉燕自有了記憶后,就發現自己和姐姐弟弟在家中的處境是不一樣的。
姐姐長自己三歲,是家族里的第一個孩子,而小自己一歲的弟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更是家族里的長孫。
作為家中的長女,姐姐備受長輩疼愛,姑姑們會給姐姐買漂亮的小裙子,父親也會在送姐姐上學的路上,到小賣部給姐姐買上一袋“旺仔小饅頭”當作零嘴。
而母親則會在兩個女兒不在家時,給弟弟單獨開小灶。
春節的時候,爺爺奶奶包給弟弟的壓歲錢,也永遠比自己和姐姐的多出一半。
而曉燕呢?
穿姐姐的舊衣服,玩弟弟不要的玩具,眼巴巴地看著姐姐和弟弟不必付出任何東西,就可以擁有的一切優質資源。
那時被所有人冷落的曉燕,并不知道這叫“偏心”,更不知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喝”這個生存法則。
所以她一直沒有學會主動張口去要,也一直在莫名地不開心中漸漸長大。
更讓她困惑的是,姐姐和弟弟似乎形成了天然的同盟。
不僅孤立曉燕,甚至會像小青的哥哥一樣,將父母交代給姐弟的家務活都丟給曉燕。
起初曉燕會向爸媽告狀,但父母并不覺得是什么大事,只是不痛不癢地說了姐弟幾句了事。
后來再發生這樣的事,母親會非常不耐煩地說曉燕:
“多大點事兒,不愿意干就別干,不指望你!”
母親說出這樣的話后,姐姐和弟弟得意洋洋地留給曉燕兩個字:“活該!”
日久天長,曉燕漸漸沉默寡言,同時,她也學會了察言觀色。
后來得遇良師益友,曉燕順利考上大學。
家里并非拿不出學雜費,父母也沒打算讓曉燕輟學,但曉燕還是默默申請了助學貸款,并靠著獎學金、助學金還有勤工儉學,獨自完成了大學四年的學業。
大學期間,曉燕接觸到了來自天南地北的同學。
有人是獨生女,有人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有人和自己一樣,是家里不被看見的那一個。
在相互交流與碰撞的過程中,曉燕的認知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尤其大三時選修了心理學后,讓曉燕更深刻地領悟到:
多子女家庭里,兄弟姐妹的數量、性別與出生順序,會直接影響家庭內部的資源分配,更決定了一個孩子在家庭中的處境。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父母與其他家庭成員對一個孩子的態度,決定了親朋好友對這個孩子的態度。
而姐弟三人中,曉燕排行老二,又是女孩,無論是性別還是出生順序,曉燕都處于劣勢。
曉燕無法改變這樣的現實,因為“養兒防老”“男孩傳宗接代”等重男輕女的觀念,已根深蒂固地扎根在小鎮上千年。
從那個社會里走來的奶奶、母親和姑姑們,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而她和小青也同樣是不同程度的受害者。
但因為受過高等教育的洗禮,曉燕不想永遠困在他人欲望的漩渦里。
姐弟三人相繼參加工作后,母親想提前給弟弟置辦婚房,于是在占用了姐姐的公積金后,母親希望曉燕來承擔首付。
但令母親意外地是,一向寡言少語,有求必應,最讓自己省心的女兒,不僅和自己翻了臉,還指責弟弟啃老,是“媽寶男”。
弟弟質問曉燕:
“咱們姐仨屬你掙得多,你幫我一把怎么了?我又不是不還你!”
但曉燕歷數弟弟有借無還的歷史,痛斥弟弟:
“我掙再多的錢那也是我自己的錢,和你沒半毛錢關系!你用我的錢買名表時心疼過我嗎?
我幫了你這么多次,你有過一句感謝嗎?我把你當弟,你有當我是姐姐嗎?”
這次“掀桌兒”后,以前被家里人“圍獵”的曉燕,竟讓父母姐弟都畏懼了幾分。
而這樣的轉變里,曉燕和弟弟陌生了,和父母疏遠了,但她自己,卻舒適自洽了許多。
有人說,一個家庭突然變得不親了,是因為原本懂事的那個人,不愿意吃虧了。
在很多兒女雙全的家庭中,懂事的那個人,往往是像小青和曉燕一樣的女孩。
學者陳皆明在《投資與贍養——關于城市居民代際交換的因果分析》一文中指出:
相比兒子,女兒為父母提供生活照料、承擔家務的可能性顯著更高。
即便如此,在重男輕女巨大歷史慣性面前,男孩天然地便占據了家庭的“C位”;
而女孩,如果幸運,是錦上添花,就像小青;如果不幸,就像曉燕,成了家里被忽視冷落的那一個。
可無論幸與不幸,兩者在多子女家庭中似乎都承擔著一個共同的使命:
成為一個懂事的女孩,照顧好家里的男孩。
綜藝《暖暖的新家》里,來自湖南蔣家的四胞胎男孩,在父母的精心培養中會吹葫蘆絲,會跳拉丁舞,會唱京劇,還會打快板……
但因為家庭成員多,房屋空間有限,欄目組打算幫助這個多子家庭改造房屋。
但在設計師爆改“四胞胎之家”時,姐姐作為“不速之客”,驚現在公眾的視野中。
和多才多藝的弟弟們不同,娜娜12歲就開始打工掙錢,她在承擔自己學費的同時還補貼家用。
對此次房屋設計,娜娜唯一的要求就是有一個可以放得下一張床的獨立空間,哪怕是一個儲物間。
最終在設計師的規劃下,父母有寬敞的臥室,弟弟們的房間里也充滿了巧思;
唯獨娜娜睡覺的地方,從之前只有5平米的雜物間,轉移到了廚房里裝有吸油煙機的隔間里:
打開是一張床,收起就是一面墻。
這個美其名曰的“隱藏設計”,讓娜娜瞬間失控:
“換做是你,會睡在廚房嗎?”
所有人都知道問題的答案,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張楚有一首歌叫《姐姐》,里面有一句歌詞:
“姐姐,我看見你眼里的淚水”。
可在多子女家庭里,女兒們的淚水,如同“娜娜們”的質問,往往掀不起任何漣漪,也聽不到任何回響。
有人說,與其內耗在這樣的原生家庭里,不如早早斷親,可斷親,并不是一部可以手起刀落的“爽劇”。
樊勝美在江邊痛哭發泄后,還是會看在父母可憐的份上,回家收拾哥哥留下的爛攤子;
朱喆罵走了前來吸血的弟弟,后來明里暗里地也會接濟埋怨她的弟弟;
而被全家人欺負的蘇明玉,最終也還是選擇原諒將她毆打致重傷的哥哥;
和全家翻了臉的房似錦,在弟弟投奔自己時,也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劇情沒有按照大眾心理預期的那般和原生家庭做徹底切割,并不是因為劇情爛尾,編劇有圣母心,而是因為現實生活里,“斷親”不是一刀兩斷,而是藕斷絲連。
調解類節目《杭州和事佬》曾播出過這樣一個故事:
1996年出生的女孩洛洛,因在錢塘江邊散心時遇到漲潮,最終被卷入江水,意外離世。
洛洛身亡后,其父母要為給兒子買房子,向其公司索賠41萬。
據“三聯生活周刊”報道,洛洛生前就曾表示過親情對她來說是負擔,她寧愿花錢買斷親情,從此兩不相欠。
但直到她離開,不僅沒能徹底和原生家庭劃清界限,還被當成了“人血饅頭”。
日本心理學家河合隼雄說:
“父母與孩子之間就算斷絕了關系也還是親子,這絕對是命運般的關系了。
所以在家庭之中,同時存在著無論何時都可以離開與絕對無法分離兩個方面的矛盾,我稱之為家庭的十字架。”
而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通常是像娜娜、洛洛一樣的女孩們。
女孩們并非不愿意幫扶兄弟,只是當懂事不被珍惜,付出被視為理所當然后,她們開始嘗試從“家庭的十字架”上松綁自己。
既然血緣關系沒有催生出溫情脈脈的手足情,那么就要像小青和曉燕一樣,以建立邊界感的方式,重塑更合理、更有秩序的關系。
《人世間》中,周家三兄妹在父母離世后仍彼此扶持;
《喬家的兒女》里,母親早逝,父親失職,大哥喬一成托舉弟妹們的未來,弟妹們也在大哥重病時傾囊相助。
好的手足情從不是單方面的犧牲,而是雙向的照亮,誰都無需折斷自己的羽翼,忍痛去成全別人的飛翔。
因為真正的親情,會讓我們在風雨中并肩而立,更會在各自生長中,始終根脈相連。
作者 | 春風十里,本文首發于十點讀書會(ID:sdclass)。
主播 | 林靜,聲音與文字的世界里,與你奔赴山海。
圖片 | 視覺中國,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