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半，我剛準備出門買菜，就聽見對門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透過貓眼往外看，小雨正端著一盆洗菜水從廚房走出來，動作輕緩，生怕驚擾了鄰居。

這女人，總是這么體貼。

三個月前，她搬到我對門。一個三十出頭的單身女教師，離婚帶著個七歲的兒子。房子是租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我一個五十八歲的鰥夫，自從老伴走后，一個人吃飯總覺得沒滋沒味。

緣分這東西，說來就來。

那天傍晚，我燉了一鍋排骨湯，香味飄得整個樓道都是。小雨下班回來，兒子小寶拉著她的手，怯生生地站在我門口："叔叔，你家的湯好香啊。"

看著這母子倆，我心里一軟。孩子瘦得像豆芽菜，小雨臉上也寫滿了疲憊。我二話沒說，盛了一大碗湯端過去："嘗嘗我的手藝。"

從那以后，我們就有了默契。我做飯量大，她幫忙買菜洗碗。漸漸地，這種互幫互助變成了正式的"搭伙"。

"老張，這個月的伙食費。"小雨從包里掏出2500塊錢，整整齊齊地放在我面前。

我擺擺手："又不是什么大錢，你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

"那不行，說好的規矩不能變。"小雨的眉頭皺得像個小孩子，"我雖然困難，但不能占你便宜。"

這女人，倔得像頭牛。每個月2500塊，分毫不差。我知道這錢對她來說不輕松，她一個月工資也就七千多，除去房租水電，剩下的錢還得供孩子上學。

可我能說什么呢？男人的自尊心有時候就這么脆弱，被一個女人照顧著，總覺得理不直氣不壯。

"小寶最近學習怎么樣？"我岔開話題。

"還行，就是數學有點跟不上。"小雨嘆了口氣，"我想給他報個輔導班，但是..."

她沒說完，但我懂。錢的問題。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小寶做作業時抓耳撓腮的模樣，想起小雨為了省錢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的樣子。

第二天，我偷偷給小寶報了個數學輔導班。小雨知道后，眼圈紅了，一個勁地說要還錢給我。

"你當我是什么人？"我故意板著臉，"小寶也算我半個孫子，爺爺給孫子花點錢，天經地義。"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直到那個周末。

小雨帶著小寶在客廳做作業，我在廚房忙活著做午飯。突然聽見客廳傳來小寶的聲音："媽媽，張爺爺是不是很有錢啊？"

"別瞎說，錢不錢的，不要隨便問。"小雨小聲斥責。

"可是張爺爺每次買菜都不看價格，上次還給我買了那么貴的書包..."

我手里的鍋鏟一頓。這孩子，觀察力還挺敏銳。

其實，我確實不缺錢。企業退休干部，每個月退休金一萬二，加上一些投資收益，日子過得相當寬裕。但我從來沒跟小雨提過這些，怕她有壓力，怕她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變了味。

可這天，一切都變了。

快遞員按響門鈴，是我網購的一些東西。小雨順手幫我接收快遞，看到包裹上的收件地址時，她愣了一下。

"老張，你...你是原來xx廠的張總監？"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被識破了。

"你怎么知道？"

"我爸以前在你們廠工作過，經常提起你。"小雨的臉色變得復雜，"他說你是廠里最年輕的總監，退休金肯定很高..."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小寶還在一旁寫作業，完全不知道大人世界的暗流涌動。

那天晚上，小雨沒有像往常一樣過來吃飯。

我敲了敲她的門："小雨，開門，我們聊聊。"

門開了，小雨眼睛紅紅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老張，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身份...這三個月，我..."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你哭什么？"我有些手足無措，"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我每個月給你2500塊，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別可笑？"小雨抽泣著，"你一個月退休金就是我們母子倆的生活費，我還在這里裝什么自尊..."

我聽了心里五味雜陳。這女人，想得總是這么多。

"小雨，你聽我說。"我拉她坐下，"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三個月過得都挺開心的，不是嗎？"

她抬起頭看著我，淚眼婆娑。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告訴你這些嗎？"我接著說，"因為我怕你有負擔，怕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么不純的動機。老伴走了這些年，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是你們母子讓我重新有了家的感覺。"

"可是..."

"沒有可是。"我打斷她，"從明天開始，伙食費我出，你只管負責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飯聊天就行了。"

小雨眼中的淚水又流了下來，但這次，我看出來了，那是感動的淚水。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哪里是用錢能衡量的？三個月來，小雨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問我今天想吃什么，小寶做完作業總是纏著我講故事，這些溫暖，比任何金錢都珍貴。

現在想想，當初她堅持每月給我2500塊，不是因為她不知道我的經濟狀況，而是因為她要維護自己作為一個獨立女性的尊嚴。而我尊重她的這種堅持，也是對她人格的尊重。

金錢從來不是感情的標準，真正的溫暖來自于相互的理解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