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唯在電影《分手的決心》里有這樣一幕：

來一幀靜態圖，湯唯、綠裙子、抽著煙。

來自韓國的樸贊郁，應該是第三個這么拍湯唯的導演了。

它第二次出現在畢贛的《地球最后的夜晚》里。

湯唯、綠裙子、抽著煙，區別只是換了個男人。

這條綠裙子是男導演們的共同綺夢，而這夢的開始，還是李安的那部《色戒》。

《色戒》里第一次出現“湯唯、綠裙子、抽煙”，也是電影真正走向高潮：

著名“三場床戲”的第一場，開始了。

這場戲的主角不是人，而是那根煙。

湯唯飾演的王佳芝，穿著綠色的旗袍，用身體當武器引誘梁朝偉飾演的易先生。

易先生在遠處坐著，點燃了一支煙，饒有興致觀賞王佳芝的表演。

沒忍幾秒，易先生色心大起，要強了王佳芝。

但王佳芝把易先生按進了椅子里，跨坐到大腿上，再從他嘴里接過香煙。

扔到地上、用腳碾滅了。

很明顯，這是一次權利的宣誓。此時在王佳芝眼里，易先生不過是個好解決的老色鬼。

“煙”是《色戒》的重要道具，它代表謊言。

但這場床戲之后，易還在抽煙，而王佳芝卻不再抽了。

《色戒》的整部戲就是一出拙劣的騙局，王佳芝是主演，也只有她一個入戲了。

李安用5根根煙，具象化了整個過程。

王佳芝原本是不會抽煙的，演完愛國話劇回去的路上，同行的女同學串掇她抽煙，理由是“搞藝術不會抽不行的”。

王佳芝抽了一口、被嗆到。女同學便對后面的男同學高喊“這根煙是王佳芝抽過的”，男人們聽到便發了瘋的搶煙屁股。

這一幕有好幾層意思。

首先，女同學是嫉妒王佳芝的，因為她夠美、天然討男人喜歡。

串掇一個不會抽的女孩抽煙，還要冠以“藝術”的借口，這絕非出于好心，更像是一種引誘。對一個純潔女孩最好的報復，不就是看著她墮落嗎？

而那根被男人哄搶的香煙，就是王佳芝自己。

如果一個女人空有美貌，卻沒有保護這美貌的智慧，那美麗對她來說就是詛咒。

所以王佳芝答應色誘易先生后，開始主動抽煙了。

見過易先生后，當初引誘她抽煙的女同學詢問結果。這次是王佳芝主動點煙，若有所思的吸了一口。

第三次吸煙，是易先生上鉤后，兩人坐在一起吃飯。

這是兩人第一次獨處，易先生點煙，王佳芝欺身向前，明目張膽的勾引。

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玩游戲最忌心急，一急就容易暴露缺點。

而王佳芝早就暴露了，她的口紅印留在了杯子上，這是上流貴婦絕不會犯的錯誤。

易先生看透了她，享受她拙劣的引誘、覺得好玩，他好久沒能這樣輕松地吃一頓飯。

所以當王佳芝知道易先生對自己壓根沒上心，并且馬上就要走人時那么不爽。

為了引誘易先生，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找男同學破了處。在這之前一切還可以算作過家家，現在她已經入戲，對手演員卻準備退場。

這是她第四次抽煙，神態竟然已經蒼老成深閨怨婦。

于是來到了第五場吸煙戲，也是最重要的一場。

三年后，她和易先生再見。

此時這場色誘已經不是學生一時腦熱的過家家，而是一場殘酷的政治斗爭。

王佳芝糊里糊涂接受了任務，不為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目的，仿佛只想讓3年前未完成的事情有個了結。

兩人獨處，王佳芝掐滅了煙，于是易先生把她像動物一樣虐待。沒有感情，只有快感。

在王佳芝身上，易先生才能感覺自己活著。

而王佳芝這個從來都是被用完即棄的人，在極度怕死的易先生身上看到了他的恐懼。

兩個人都是被別人用完即棄的狗，相互取暖，竟然稍稍覺得自己像個人。

湯唯的王佳芝怎能不讓男導演們瘋狂？

這個角色你可以批判她不夠道德，但她無形中滿足了男人最深層的渴望：原來我是條狗也有愛。

男導演一次次讓湯唯穿上綠裙子抽煙，不是為了搞黃色，是他們要在李安造的夢里續寫自己的故事。

而湯唯是永恒的女主角。

煙，代表某種禁忌，是一種態度。

夠勁的女演員必有一張夠烈的抽煙照。

而湯唯抽煙，像蛇一樣，是暗處的、帶著勾人的危險。

《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湯唯有2場抽煙的重點戲。

第一次是她和男主角相遇，兩人算仇人。

她知道對方不懷好意，仍然要求男人為自己點一只煙。

男人暴力的攥緊她的頭發，她就維持著這個姿勢，靠近點了一根煙。

男人最后放了她，理由是“她妝花了的樣子和媽媽特別像”。

但人總是習慣撒謊，湯唯能活命不需要像誰，是男人被這個女人明明害怕到顫抖卻嘴硬“你以為我怕你”的決絕樣給吸引。

所以第二場抽煙的重頭戲，湯唯點了一只煙，宣布自己懷了男人的孩子。

男人伸手過來把煙掐了，他想安定下來。而湯唯盯著打火機燃起的火，眼神隨著火光逐漸淡下去。

畢贛的故事我沒看懂，可能導演更想拍一種狀態，湯唯就是男人的欲望之火。

男人早已沒有活下去的動力，父親死了對他來說就是一張照片掛上了墻。

湯唯一定要不斷消失，因為不斷尋找就是男人的生存意義。只有望著遠方的那團火，他才能在此處活下去。

湯唯用一支煙到達了這個效果。

但現在除了湯唯，還有幾個女明星會在銀幕上抽煙呢？

女人抽煙，總有一種背德的刺激。

湯唯是沒法演好“良家婦女”的，這種角色需要演出一種肅穆感。

而湯唯是曖昧的、混沌的。仿佛能和她發生很多事，這些事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能放在臺面上來說。

可惜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演員了，所有人只能演出各種各樣的“正妻”、說著正確的廢話。

這讓我想起越是思想審查嚴格時，越流行一種黃色小說。女主角通常是日常生活中正襟端坐的體面女性，爽點就是逼迫她們脫下假面具。

樸贊郁的《小姐》我就特喜歡。

記憶最深的就是反派總結自己的一句話，“我只是個喜歡骯臟故事的小老頭罷了”。

這是導演在說自己吧。

一個愛拍小黃片的導演，一個會演小黃片的女演員，一件讓心醉的綠裙子、一根好像總在燃燒的香煙，和一場讓全亞洲男人心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