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IGHT
夜讀
圍棋有一手段,高手極慎用,除非萬不得已。而在我們班,初級階段(甚或還稱不上的)色彩極濃的棋手,卻是常常一上來就采用此法,互放狠手,難分難解。這個技術手段就是“扭”。——它馬上會使人想到兩個莽漢扯住衣領夾住脖子纏成一團廝打。其實,“扭”里面學問極深,對后續的戰略戰術要求尤高。
圍棋的平靜或許只是在開始的幾分鐘。雙方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先禮后兵。此時紋枰空空如也,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容納雙方的抱負。何況布局階段至少有幾十、上百個“定式”可供選用。定式們基本上都心平氣和,講的是“兩分”。只要應對得當,大致利益均沽,互不吃虧。這一階段屬戰略謀劃性質,經營多,出拳少。當然,我們“圍棋入門班”的棋手常常對此不屑一顧,滿腦子的拼搏、廝殺和吃棋,故而幾乎一開局就是中盤。
隨著局勢的進展,火星開始迸發。棋盤不是太平洋,它攏共就361個點,楚漢相爭于此。
圍棋中盤危機四伏、波詭云譎、短兵相接、鋒刃相向,就像足球賽的拼搶進入高潮:貼身緊逼、強悍的體魄、強悍的速度、強悍的出腳、強悍的霸氣,火花四濺。在圍棋無聲的較量中,其激烈程度絕不亞于足球(以致有棋手需吸氧助力);另外還得加上一條:冷靜而縝密的計算和考量。
圍棋也有貼身的肉搏、拼搶和鏟斷。圍棋的鏟斷就是——“扭”(又叫“扭斷”或“扭十字”)。
黑白4顆棋子,強硬地呈相互切斷狀。刀鋒相交,劍拔弩張,睚眥必報,懸崖上的決斗。是時猶如“戰宛城”中赤身死戰的典韋舍身,鴻門宴上挺身而起的樊噲用命;古羅馬角斗士抽出了最后的短劍,騰沖城我方守軍朝槍口上插刺刀!
不要小看“扭”只是區區4顆棋子互相切斷,它卻往往是引發極其復雜局面的導火索,局面甚至會失控到各方預料之外。咱們圍棋班李老師一般不提倡此種戰法。李老師叮囑大家,切勿隨便去“扭”,除非你有極好的“算功”。否則,就像把一堆衣服扔進洗衣機,最后袖子領子褲腿統統攪作一團,弄得連氣都透不出。老徐問:“萬一對手硬出此招,怎么辦?”“你盡可能忍一忍,不發火,不震怒。‘您走您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李老師說,“記得‘庖丁解牛’嗎?‘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解紛者不用拳。”
圍棋講究聯絡,如太極運氣綿綿不斷;重視進退有據八方呼應;最忌被切斷。高手之間一旦罕見地出現“扭斷”,那就是決戰時刻。佐羅與維爾特上校執劍登上了鐘樓之頂,生死在此一舉。所謂“棋從斷處生”。此“生”字,可以作“求生”解,亦可作“萌生出機會”解。圍棋是紋枰上的戰爭,攻城略地,三軍用命,所有戰術手段都可運用,目標只有一個,勝利。
公元前225年(秦始皇22年),秦國滅魏之后,想以“易地”之名占領魏之屬國安陵。安陵君不屈,謝絕秦之誘餌。安陵君派大臣唐雎出使秦國。
秦王威脅唐雎道:你聽說天子之怒么?——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唐雎回答說:大王您可曾聽聞過布衣之怒?——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就在今天!說罷挺劍而起。
秦王失色,連連道歉。
“扭”之壯烈,與“布衣之怒”可有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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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趙韓德
編輯 |顧金華
誦讀 |田靜
視覺 |邱麗娜 劉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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