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1979年3月11日以及以后的幾天里,出境作戰的解放軍原成都軍區50軍150師步兵第448團在回撤的途中,被越軍分割包圍,失去組織的戰士們分散突圍。
山腳下的云霧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
下山之后,道路通向一條長長的水壩。百十來米長的水壩左側是一潭清水,右側約5、6米高的壩下是一片略微起伏的稻田。在排長的命令下,我們全班繼續用交替掩護的方式通過水壩。然后我們順著大路繞過兩個種滿茶樹的小山坡,那個依山而建的小村莊就清晰地出現在我們眼前。二十余棟鄉間民宅排列在一條大車道的兩旁,干涸的路面上凸凹的車轍印變得十分堅硬。四處寂靜無聲,距村口不遠處那兩具腐爛尸體發出的臭味越來越濃烈。
全班停止了前進,大家細致地觀察周圍,不放過一絲可疑的征候。但是因為有霧,視線所及也就200米左右的范圍,附近的山頭被霧氣籠罩著。
侯永升班長(藏族四川南平縣人)示意全班仍按交替掩護的形式前進,于是9人組成的3個戰斗小組,依次向村莊抵近,在一個小組向前突進的時候,另外兩個小組就地擔負掩護任務。一個團部配屬給我們尖刀班的火力排就緊跟在我們后面,帶著重機槍、無后坐力炮等重型步兵武器,他們的任務是如果我們尖刀班遇到敵情,他們就用猛烈的火力支援我們,并為后面的大部隊贏得部署、展開的時間。大部隊距我們尖刀班,大致一直保持著500米的距離。
尸體越來越近了,從破爛的服裝上判斷是兩名越南軍人的尸體,高度腐敗的尸體已成黑色,地面的血跡猶如瀝青一般粘稠,上面落滿了蒼蠅。只要我處于掩護任務的時候,就用軍帽掩住口鼻,以減弱那令人窒息的惡臭。
距離50米了,村莊里依然無絲毫動靜,只有村口牛圈里的幾頭老牛在吃草時發出的聲響。班長示意全班展開成散兵線接近村莊,大家起身端著槍,手指搭著扳機,全神貫注緩慢地走向村口。這時突然有一條狗從村莊里撲出來,對著我們狂吠不止,大家的心立即懸了起來。班長阮少文[云南大理人]舉起微聲沖鋒槍,瞄著狗打了一槍,那狗受傷后哀鳴著向村里掙扎而去。
就在我們準備沖進村莊時,身后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槍響,大家怔了一下,相互看一眼,當我“可能是后面部隊里誰的槍械走火”這句話正要說出口時,一陣如風暴般的機槍聲頃刻間響徹山谷,我們回頭一看,正行進在水壩前后的大部隊在毫無掩護的地形上遭受到越軍重火力的伏擊,當時就有許多戰友在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獻出了生命。這時候大家已經明白是遭到了伏擊,而我們尖刀班是被故意放過了。
激烈的槍聲持續猛烈,我們跳進了路邊無水的渠道里,舉起武器向槍聲響起的方向射擊。但是大霧仍未散去,我們射擊的精確性自然無法保證。大家就一個愿望,掩護戰友通過水壩和那段開闊的稻田。約幾分鐘過后,越軍的火力就開始轉向我們,子彈打在板結的土地上,崩起的拳頭般大小的土塊象下雨般朝我們頭上砸來……
1979年3月11日接近中午,地點位于越南高平市南40余公里的班英附近。當時我是448團特務連偵察班的戰士,全團第一梯隊2營尖刀班的一員。
我在重慶綦江縣古劍公社入伍,家在重慶市區儲奇門,我屬于上山下鄉大潮中的一員。在農村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是我強烈要求參軍的一個主因,渴望戎馬生涯也是我們那一代人的基本夢想。
我報到的第一天,當踏入食堂看到那一大鍋可以隨便吃的大米飯時,心情的那個激動至今難以言表,軍裝在身的喜悅也讓我好些天處于失眠狀態。我因為到新兵連后與帶隊老兵常有摩擦、又拒不參加新兵連整理菜地的勞動而被特務連副連長相中,被挑進偵察排。我們沒日沒夜地投入軍事訓練,地形學、擒拿格斗、射擊、戰術等科目被翻來覆去的練習,伙食標準也由平時的每天4毛8分大幅提升到8毛6。誰也不會料到不久我們所在團就宣布進入一級戰備,戰爭之神已經在向我們招手了。
許多年之后,我在廣西旅行,在一處山野里突然聞到了一陣熟悉、沁人心脾的花香,我問當地老農打聽這是什么花發出的香味?老農說這是柚子花的花香。我這時才終于知道,原來在戰場上與尸體惡臭攪在一起的香味就是這柚子花的香味,那兩種給人極度反差的混合味道讓我終身難忘。
密集的子彈在我們頭上嗖嗖的飛過,聲響就像敲擊繃直了鐵絲。這時候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