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成都軍區后勤部副部長冉憲生

護送劉少奇同志到江北指揮部

冉憲生

1939年秋高氣爽的季節，彭雪楓同志領導的新四軍第六支隊活動在津浦路以西、渦陽以北、隴海路以南地區，頻繁地打擊敵人，創建了豫皖蘇根據地。那時，支隊部駐安徽省渦陽以北新興集(又名龍奶廟)。

10月間，少奇同志(當時為保密化名胡服)從河南竹溝出發，率領中原局機關到達新四軍六支隊駐地新興集。隨行的有徐海東等同志。六支隊對少奇同志的到來進行了熱烈地歡迎，書寫了歡迎胡服同志的大幅標語，到達時，部隊夾道歡迎，之后又召開了群眾歡迎大會。

少奇同志到達后即投入緊張的工作。傳達中央的指示，檢查了黨政軍各方面工作，聽取軍隊和地方黨政領導同志匯報，進行了調查研究并作了指示。

少奇同志在新興集住了約一個月。當時，我在六支隊特務營(當年底改為特務團)任組織干事。現在僅就自己參加過的尚能回憶起來的少奇同志在六支隊的活動以及赴新四軍江北指揮部的點滴情況記述如下。

一

少奇同志到六支隊后，檢閱了部隊，開大會向干部戰士講了話，反復進行政策宣傳教育。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特別注重對干部的教育。

那時，少奇同志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一書剛發表不久，很多干部還沒有讀過。因此，少奇同志在支隊政治部駐地院內專門對連以上干部詳細地論述了共產黨員的修養。除講了共產黨員思想意識修養外，還講了當時沒有發表的《共產黨員的組織紀律修養》，并詳細地講解了黨的抗日的各項政策及其理論依據。少奇同志身著藍色便服，站在條桌后面，一邊抽紙煙，一邊耐心地、深入淺出地講解，對每一個觀點都反復舉例闡述。他這種誨人不倦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我們。少奇同志不辭勞苦地連續講了三天，大家受教育頗深。尤其是像我這樣的青年干部受到的教育、鼓舞更大。

當時我作了筆記，可惜早已遺失。而記憶特別深刻的是：少奇同志通俗地把共產黨員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問題，提到人生觀這個根本原理上去闡述。他闡述了共產主義制度為什么必然勝利？共產黨員為什么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什么共產主義思想是人類最先進的思想？詳細闡明了共產主義思想是繼承人類先進思想的大成，駁斥了共產主義不適合國情的反動論點，批評了各種非無產階級意識，等等。這些理論的闡述，對于基于抗日熱忱而投入革命的年輕干部，從基本理論上堅定為黨的事業奮斗起了很大的作用。

第一次親自聆聽少奇同志講解關于黨員組織紀律修養，受教育很深，特別是少奇同志舉例說明在幾種情況下，怎樣堅持原則而又要維護黨的團結和統一問題，記憶是很深的。如他說道：當上級能力較弱，資格較輕，怎樣服從，尊重上級；當上級指示有時不符合實際情況時，如何正確對待和處置；當自己的意見和主張是正確的又一時說服不了多數而處于少數，這時應怎樣堅持原則，并緊密聯系群眾，教育依靠群眾，等待群眾，還要盡量在斗爭實踐中使黨和人民少受損失，還舉出他自己做工人運動時的實例說明這些原則。他始終強調了黨內的互相諒解和支持是非常重要的，黨密切聯系群眾的重要性，黨員要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黨的團結和統一，愛護黨與人民群眾的團結。

他強調宣傳民族利益和階級利益的一致性，堅決爭取抗日戰爭徹底勝利是階級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的所在。他多次批評“左”傾關門主義傾向，強調闡述了抗日統一戰線政策的極端重要性，批判了“左”傾的種種表現。

他反復強調理論聯系實際，一切從實際出發的重要性。他說，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找出自己革命的道路，就是要善于創造性地運用和在革命實踐中發展馬克思列寧主義。為此，他強調要學習理論，努力提高全體黨員干部的理論水平。

少奇同志在新興集留約一個月時間，對干部進行了大量的教育，與黨的領導同志研究根據地建設和鞏固問題，明確指出了根據地和軍隊發展的戰略方針和方向，并作一些重要指示。關于這方面的一些指示，因當時自己是一個初級干部，所以知之甚少。

二

大約在11月底，少奇同志從新興集出發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支隊部決定由營長程致遠同志率特務營一連和四連兩個連護送。因為沿途要經過國民黨統治區和敵占區的邊沿地帶，所以，部隊作了充分的動員和準備，除了保護首長們的安全外，特別強調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沿途要廣泛宣傳我黨政策，擴大我黨我軍的影響，并正確對待國民黨的地方政府機關及其軍隊。在根據地，我們部隊是吃公糧發少數菜金，送少奇同志時部隊則是用錢買糧買菜吃。這同國民黨軍隊派糧派款，搞苛捐雜稅形成鮮明的對照。因而，一路上頗受群眾歡迎。

我們是從渦陽新興集出發，經渦陽到潁上縣沙河沿的江口集，在那雇了十幾條船，警衛班乘小船在前，少奇同志和營部乘一條船在中間，十幾條船沿沙河順流而下，浩浩蕩蕩，十分可觀。我們經潁上縣城，在正陽關入淮河，到壽縣附近下船。下船后，經田家庵子(即今淮南市，當時淮南鐵路已被破壞，不能通車)到滁縣、全椒、定遠交界處藕塘附近。那時，由張云逸、賴傳珠等同志領導的新四軍江北指揮部正在此地區。我們去的兩個連駐在指揮部附近五六里的村莊里(村名記不清了)。開始時，少奇同志住在我營駐地，每日去指揮部開會，數日后就移到江北指揮部去住了。

護送劉少奇、徐海東等同志，一路上是順利的。少奇同志、徐海東同志與營部一起行動。為了保密，劉少奇同志仍化名胡服，我們稱他們首長。群眾僅知是“官長”卻不知是什么人，有時稱他為營長，有時稱團長。乘船時，少奇、海東等同志帶電臺與營部同坐一個大帆船，他總是和藹可親地與干部、戰士交談，問寒問暖，講為之奮斗的共產主義遠景，講黨的政策。記憶特別深刻的是少奇同志總是抓緊學習、看書和批文件。記得當時少奇同志在看剛出版不久的《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閑暇時，他拿著這本書向營部的一些干部講解聯共黨史和理論問題，如聯共內部建設中的組織上、思想上的斗爭，列寧的建黨原則，并批評種種非無產階級思想，等等。

我們在途中，也曾遇到一些國民黨政府機關的干擾和非難，我們完全是買糧買菜，有時他們故意為難。記得有次在潁上縣城東南約30里處的一個鎮上，國民黨鄉公所的鄉隊，向我們的船隊開了一槍。我們部隊立即靠岸，收繳了他們的槍支，嚴厲追問他們，他們連稱是“誤會”并賠禮，我們批評他們后，宣傳了我黨的統一戰線政策，發還了他們的槍支。一路南下時，就沒有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但部隊返回淮北時(當時已是1939年底)，因國民黨掀起反共高潮，沿途則遇上一些麻煩和干擾，總是在買賣糧食上找麻煩。

三

我們六支隊特務營的兩個連，在江北指揮部附近住了約20天左右。在此期間遇到敵人的一次進攻，定遠、全椒之敵向我藕塘地區進行一次較大的“掃蕩”，徐海東同志指揮四支隊粉碎了敵人的進攻，殲敵約兩三百人，取得了反“掃蕩”的勝利。

我們兩個連大約于12月上中旬離開江北指揮部返回六支隊。12月份的淮河流域，天氣已相當寒冷，開始下雪。當時部隊僅發了一件棉襖，下身還是夏天穿的短褲(那時六支隊夏季下裝是短褲，打綁腿，穿草鞋)。部隊返回時沒有再乘船，那時國共關系已經很緊張(竹溝事件已發生)，所以我們買賣給養比較困難，伙食較難辦，加之天氣寒冷，衣著單薄，有時天還下雪，因而部隊行軍走得很快，以抵御寒冷。就這樣，我們于1940年元旦前返回新興集支隊部所在地。（選自《中共潁上地方史》第四卷 紅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