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第9號千手觀音龕局部（晚唐）

今天我們繼續(xù)二郎神花錢上祈雨要素的探索之旅。今天是一個番外篇。

北宋《華嚴變相圖》中祈雨的豬

上次我們在談到龍蜼之象的時候，曾經(jīng)提及北宋李公麟（傳）《華嚴變相圖》卷中，表現(xiàn)了前來朝覲毗盧遮那佛的道教神祇。

在上方題記為“主海神”“主水神”的眾多水神中，除了天后形、文官形、武將形、仙人形，龍王形、龜形之外，在左上龍頭右側(cè)，赫然還有一個猿猴形！而這個突兀的猢猻，上次我們也說過，與龍王，也顯示了龍猴組合要素，呈現(xiàn)了龍蜼之象。當然，東晉《搜神傳》中對雷公的描述是“似獼猴”，《西游記》描述孫悟空的用語就是“毛臉雷公嘴”。其實，在海神、水神主題上，除了龍蜼之象，左下側(cè)中間，赫然還有一只龜。上次我們也闡述了祈雨交感要素中黿龜?shù)拇嬖凇?/p>

可見，不僅龍蜼之象是祈雨要素，龍龜之象，也是祈雨的交感要素。而北宋《華嚴變相圖》中正是龍、蜼、龜并列。

何況，除了龍蜼之象，黿龜之象，還有圖形左下方豭豬的求雨要素。因為豬也是祈雨交感靈物。

祈雨圖像中的豬

傳統(tǒng)觀念中豬和降雨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兑捉?jīng)》中的坎卦與豬有關(guān)，坎卦代表水，豬為水征?！抖Y記·月令》鄭玄注：“彘，水畜。”《詩經(jīng).漸漸之石》篇云：“有豕白蹢，烝涉波矣。月離于畢，俾滂沱矣?！笔钦f白蹄豬會關(guān)聯(lián)滂沱大雨。《山海經(jīng)·東山經(jīng)》云：“東北二百里曰剡山，多金玉。有獸焉，其狀如彘而人面，黃身而赤尾，其名曰合窳……見則天下大水”。這個人面豬身的神靈，一出現(xiàn)就會天下發(fā)大水，可見就是水神無疑。我國南方地區(qū)也有“烏豬過溪”便要下雨的說法。

在《山海經(jīng)》中，有一種名為“屏蓬”的神物，它的身體兩側(cè)各有一個腦袋，像是雙頭黑豬，兩頭分別位于身體兩端。有趣的是，聞一多先生在其《伏羲考》中提到，“并封”、“屏蓬”和“平逢”這些名字可以理解為“并逢”，意味著“合并”或“相逢”。獸類的雄雌相合被稱為“并逢”?，F(xiàn)在我們還將婚外的女性稱為姘頭。姘頭中姘字中的并，就有合并聯(lián)體的描述感。我有個東北小兄弟，當年喜歡撮合各類生意，他把這種撮合就稱為“拼逢”，所以，不管是并逢、拼逢還是姘頭，都是將兩個獨立的主體撮合到一起的意味。

可見，屏蓬、并逢這樣的雙頭豬雨師形象，其實也就是我們一直在強調(diào)的陰陽合順，形成交感降雨的邏輯路徑，因為多度的性事與超過需求的雨水，都是淫，一個是淫欲非非，一個是淫雨霏霏。

《太平廣記》卷423引《北夢瑣言》云：“邛州臨安縣內(nèi)有湫，往往人見牝豕出入，號曰母豬龍湫。唐天復(fù)四年，蜀城大旱，使俾守宰躬往靈跡求雨“。這里就是把母豬與水神關(guān)聯(lián)了起來，所以不僅該潭水被稱為了母豬龍湫，而且一旦大旱，地方官也得親自前往求雨。

道教文獻《清微元降大法》中描述了一個豬首人身的雷公：“上清信元巽官通運五雷……雷公轟震大神江赫沖，豬頭冠，青面朱發(fā)須，金甲朱衣著靴，雙手斧，背雷車。”而雷公必然能夠引導(dǎo)云雨。唐代《唐國史補》也稱雷公為“其狀類彘”。山西河曲岱岳殿龍王廟，雷神也是人身豬首，頭戴幞頭，身著藍袍，內(nèi)穿藍白相間窄衫 。至于豬頭冠人身形狀，可以參見一下新疆博物館豬首生肖俑之外觀呈現(xiàn)。見下圖所示：

豬首人身俑唐豬高77厘米1972年吐魯番阿斯塔那216號墓出土 黑風泉拍攝

在藝術(shù)圖像中，中古時期也有豬首雷公的脈絡(luò)存在。

晚唐時期：大足石刻北山千手觀音窟中的豬首雷公，見下圖所示：

宋代：大足寶頂山石刻《雷音圖》中的風雨雷電組像中，其中的雷公也是豬頭造型。雷音圖造像群諸多角色為風伯、雷公、電母、雨師、云叟諸神。一說“雷音圖”是佛教密宗的祈雨壇儀，借助道家的風、雷、電、雨、云諸神來表現(xiàn)自然神力。

其中，豬首雷公獸首人身，手持巨槌，正旋轉(zhuǎn)猛擊七面連珠鼓；

樂藝會藝術(shù)圖庫資料

金代 晉城市區(qū)郝匠村金墓，墓中存有墓志銘，志文顯示墓主名為郭永堅，世居澤州晉城，卒于金大定十五年（1175）。其中有孝義故事聞雷泣墓，孝子在墓前哭泣，右上方有顯示雷公的要素，正是豬首雷公。見下圖所示：

方待夜半聽君語資料

當然，宋金時期的墓葬孝義故事之聞雷泣墓主題畫面，由于空間有限，有的時候，表示雷的藝術(shù)要素就不能完全展開為雷公打雷，就使用了簡版，也就是用一串雷代表雷公。見下圖所示：

元代何澄藏《下元水官圖》（美國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中，也有電母、風伯、雷神的組合的呈現(xiàn)，其中以尖錐敲鼓的雷公，也正是豬頭之態(tài)。見下圖所示：

元代山西洪洞廣勝寺水神殿壁畫上降雨圖的電母風伯雷公組合中，雷公也是豬頭之態(tài)，見下圖所示：

明代寶寧寺水陸畫的風伯雨師圖中，兩只張開大嘴的野豬就是雷神的形態(tài)，見下圖所示：

九天應(yīng)元雷聲普化天尊繪畫中的雷公，也是豬首，見下圖所示：

《玉樞寶經(jīng)》中的雷公、電母、風伯、雨師，雷公也是豬首。見下圖所示：

下圖為河曲岱岳廟圣母殿龍王殿壁畫中的豬首雷公葉子資料：

有趣的是，傳為元代王振鵬所繪的《唐僧取經(jīng)圖冊》中有一幅“懸空寺過阿羅律師”的畫面，在天空中，一條龍正與一頭豬形動物對峙，與《華嚴變相圖》中龍與豬的并列有某種異曲同工之意。不知道是否就是龍閃電而豬打雷，形成雷電之勢。聊備一用。見下圖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