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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我被下放到林場,和一個年輕寡婦搭伴守夜,住一間破木窩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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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979年的冬日清晨,天色剛露出魚肚白,屋外寒風呼嘯,窗欞在風聲中吱吱呀呀地響著。

我坐在那張破舊的木桌前,手里緊緊攥著一封遲來的信件。

信封的邊緣已經泛起了黃色,紙張粗糙得如同風干的樹皮一般,上面的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似乎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然而,那四個字“平反昭雪”,卻如同烙鐵一般熾熱,深深印刻在我的心間。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信封,那粗糙的觸感讓我有些恍惚。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桌角,那里擺放著一張泛白的黑白照片。那是1968年的冬天,在東北的林場,一群人穿著厚重的棉襖站在雪地里,臉上的表情僵硬,仿佛被冰雪凝固住了一般。

我站在第二排的左邊,眼神空洞,宛如一個失魂落魄的影子。照片的右下角缺失了一塊,撕裂的邊緣參差不齊,似乎有人刻意想要抹去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那殘缺的痕跡如同針刺一般扎進我的腦海,冰冷的窩棚、刺骨的風雪,還有陳淑芬那張既戒備又疲憊的臉龐,一幕幕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個冬天,我被下放到那片荒涼的林場,與她和她的小女兒瑤瑤擠在一間四處漏風的窩棚里,靠著微弱的希望度過了那漫長的寒夜……



1979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早,東北的雪原像是被一層無邊的白布緊緊裹住,連一絲生氣都被凍得消失無蹤。那年我三十出頭,剛剛被下放到一座偏遠的林場,帶著滿身的疲憊和一顆茫然若失的心,從城市一路顛簸來到了這片荒涼之地。

卡車在雪夜里轟隆隆地行駛了一整夜,車廂里冷得如同冰窖一般。我裹著單薄的棉衣,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當天色蒙蒙亮時,卡車終于停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邊。司機跳下車,裹緊了破舊的軍大衣,指著遠處一個孤零零的黑點對我說:“就那兒,你自己過去吧。”他的聲音在寒風中斷斷續續,我點了點頭,拎起那個破布包下了車。

雙腳剛踩進雪里,寒氣就順著褲腿往上鉆,雪沒過了我的膝蓋,每走一步都像是陷在泥潭里難以自拔。我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臉上,凍得我直打哆嗦,手里的包也差點滑進雪堆里。走了大約半里地,我終于看清了那個窩棚,一間低矮的土坯房,墻是用泥巴和木板胡亂堆砌起來的,屋頂蓋著幾塊破瓦,歪歪斜斜地仿佛隨時都要塌陷。門口堆著一些干柴,風從縫隙里鉆進來,發出嗚嗚的怪響聲。我搓了搓凍僵的雙手,輕輕敲了敲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屋里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一個警惕的女聲:“誰啊?”聲音低沉而戒備。我哆嗦著回答道:“我……我新來的,下放的。”門吱吱呀呀地開了,一個瘦削的女人站在門口,懷里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那女人三十出頭的樣子,臉龐被風吹得有些發紅,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里,滿是疲憊和防備之色。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似乎在掂量我有多少威脅性,然后才低聲說道:“進來吧,外頭冷。”

我點了點頭,低頭鉆進了窩棚。寒風被擋在了門外,但屋里的冷意卻并未減少多少。窩棚小得可憐,頂多只有十來平米大。墻縫里透著風,屋頂的破瓦間還能看見幾絲灰白的天光透進來。屋里只有一張炕,炕邊堆著些干柴。角落里擺著一個小鐵爐子,爐火燒得正旺,但那點微弱的熱氣根本無法溫暖這冰窖似的窩棚。

女人讓我放下包袱,指了指炕邊說道:“你就睡這兒吧,別嫌擠。”我應了一聲,把破布包扔在炕角,搓著手靠近爐子取暖。小女孩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縮在女人身后小聲問道:“娘,這個叔叔是干什么的?”女人拍了拍她的頭低聲說道:“別問了,他跟咱們一樣,來干活的。”她的語氣平淡無奇,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苦澀之味。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已經轉過身去忙著往爐子里添柴了。

那一刻,我心里泛起一陣酸楚之情:這娘倆在這鬼地方究竟熬了多久,才能如此淡然地接納一個陌生人呢?第一夜冷得讓人難以入眠。半夜里我被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醒了過來。睜眼一看,雪花從屋頂的縫隙飄進來落在炕上化成了一攤冰水。我爬起來摸黑找了塊破布想堵上那漏洞,但風太大了,布剛塞上去就被吹開了。窩棚里的動靜太大了,女人也被吵醒了。

她披上一件破棉襖揉了揉眼睛遞給我一根木棍說道:“拿這個頂著,我去外面弄點泥巴來。”



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我們倆忙活了半宿。她從門外鏟了些凍硬的泥巴,我用木棍把破布頂進縫隙里再糊上泥巴,總算把風擋住了。干完活后她喘著氣坐回炕邊低聲說道:“這破地方年年漏、年年補,也就這樣了。”我咧嘴笑了笑沒有接話,但心里卻涌起一股暖意:這女人看著冷冰冰的,但心倒是不壞。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林子里沒法伐木,活兒只能暫時停下。我們守在窩棚里靠著幾塊凍得硬邦邦的土豆和一小袋玉米面來填飽肚子。我翻了翻破布包從里面掏出一塊臘肉遞給她說道:“我帶了點這個,咱煮了吧,吃點熱的。”她愣了一下接過來低聲說道:“你倒挺會過日子。”我笑了笑說道:“下放前藏了點,總得留點活路。”她沒有再多說什么,拿起刀把臘肉切成薄片扔進了鍋里煮。

沒過多久窩棚里就飄起了一股肉香。小女孩聞著味兒跑了過來拽著女人的衣角說道:“娘,好香啊,什么時候能吃?”女人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快了,別急。”我看著這娘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點肉香,在這冰天雪地里,竟然成了她們最大的盼頭。

下午雪稍稍小了些,我們裹上棉襖拿上斧頭去林子里砍柴。雪深得沒過膝蓋,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一樣費勁得要命。我沒干過這活兒,斧頭掄了幾下就喘不上氣來,手也凍得握不住斧柄了。她看我笨拙的樣子忍不住說道:“你這城里人,真不中用。看我的。”說著她接過斧頭三兩下就把一根枯枝砍斷了,動作利落得像個老手。我一邊學一邊問道:“你在這兒多久了?”她停下手來望著遠處白茫茫的松林低聲說道:“三年了,來的時候瑤瑤才兩歲。”

我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么,但心里沉甸甸的,三年,這漫長而艱辛的三年,這女人究竟是怎么一步步熬過來的?

砍完柴回到窩棚,天色已經全然暗了下來。夜里,窩棚里安靜得只能聽見柴火噼啪作響的聲音,還有我們三個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小女孩睡在炕頭,裹著那床破被子,睡得正香甜。我和女人坐在爐子邊烤火,她忽然開口說道:“我男人以前也是老師,跟你差不多。”

我一聽,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問道:“他后來怎么了?”

她低頭撥了撥火,低聲說道:“武斗的時候死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就像一潭死水,但我能聽出那平靜之下隱藏著多少痛苦和哀傷。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默默地往爐子里添了一塊柴。火光跳躍著,映照在她臉上,那一道道深刻的皺紋顯得更加清晰。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雖然這窩棚里很冷,但卻比我過去那些孤單的日子多了些人情味,多了些溫暖。

第二天清晨,雪終于停了,天空放晴,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我推開窩棚的門,冷空氣撲面而來,凍得我的鼻腔生疼。

陳淑芬已經起床了,她蹲在爐子邊熬玉米糊糊,瑤瑤還裹在那床破被子里睡得正香。半夜里,我聽見陳淑芬咳嗽得厲害,聲音干啞,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我被吵醒,爬起來從水壺里倒了點熱水遞給她,說道:“喝點吧,別嗆著了。”

她接過水,低聲說道:“謝謝,這天太冷,嗓子老是這樣。”她的聲音沙啞,眼底帶著一絲疲憊。

我點點頭,裹緊被子躺了回去,但心里卻有點不安。這女人的身體看起來并不怎么好,還得扛著這么重的活兒,她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呢?

早飯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玉米糊糊,喝下去之后胃里還是空蕩蕩的。我們收拾好工具,帶上斧頭和繩子,去林子里查看前幾天設的陷阱。

雪地上光禿禿的,連個腳印都沒有,陷阱里更是空空如也。我嘆了口氣,說道:“這鬼地方,連個兔子都不見蹤影。”

陳淑芬蹲下身檢查陷阱,用凍得發紅的手撥開雪,低聲說道:“再等等吧,這林子不缺野物,就是得靠運氣。”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指著遠處一棵歪脖子松樹說:“那兒容易有柴,咱們去弄點回來。”

我點點頭,跟在她后面踩著雪走。她對這片林子熟悉得很,哪條路好走,哪棵樹下有干柴,她都一清二楚。走了一圈下來,我累得直喘氣,肩膀上扛著一捆柴,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她卻像沒事人一樣,還幫我分擔了半捆柴,邊走邊說:“慢慢習慣吧,剛來都這樣。”



回到窩棚后,我從破布包里掏出最后一塊臘肉,遞給她說:“咱們再改善一下生活吧,這日子太苦了。”她沒有推辭,接過去用刀切成薄片,扔進鍋里煮了一鍋熱乎乎的臘肉湯。

瑤瑤聞著香味湊過來,小聲說道:“叔叔,你怎么老有好吃的呢?”我笑了笑說:“就這么點寶貝了,得省著吃。”

陳淑芬一邊盛湯一邊說:“你這人,心眼不壞。”我擺擺手說道:“別夸我了,能活著就行。”

湯煮好了之后,我們三個人圍著爐子喝了起來。熱氣撲在臉上,窩棚里難得有了點暖意。瑤瑤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湯,眼睛亮晶晶的。我看著她心里有點發酸,這點肉湯對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享受了。

吃完飯之后,陳淑芬從炕底下翻出一個破本子,借著煤油燈的光開始記工分賬。她寫字慢吞吞的,眉頭緊皺著,像在算一道難題一樣。我湊過去一看,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日期和數字。我問道:“這賬有什么用呢?”

她頭也不抬地說道:“記清楚了到時候跟場部領糧多一分是一分。”我點點頭坐在一邊看著她寫。她的手指凍得有些僵硬,手微微發抖,但字跡卻出奇地工整。

寫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停下筆來低聲說道:“我男人以前也在這片松樹林干活,三年前去場部領糧的路上讓人打死了。”

我一聽愣住了問道:“怎么回事呢?”她搖搖頭說道:“武斗的時候亂得很誰也不知道誰下的手反正人沒了。”她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但那低垂的眼簾下分明藏著無法壓抑的痛苦。

我沒有再多問什么只是默默地往爐子里添了一塊柴。火光跳躍著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下午我們又去砍柴了,天冷得手都凍僵了。斧頭握在手里像塊冰一樣冷,我掄了幾下之后手指就沒了知覺。陳淑芬看我笨拙的樣子接過斧頭熟練地砍了幾下說道:“別硬撐了凍傷了更麻煩。”

我搓著手哈著氣取暖心里卻有點佩服起這個女人來。她比我這個城里人強多了。

回來的路上我忽然發現雪地里有幾行細小的腳印連忙喊道:“淑芬你看這個!”她蹲下身看了看瞇著眼睛說道:“是兔子的腳印還挺新鮮的明天咱們在這兒下個套吧。”

我點點頭心里有點興奮起來。要是能抓到兔子的話日子就好過了許多。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說道:“走吧天黑前得回去。”

夕陽灑在雪地上把她的身影映得瘦長。我跟在她后面心里第一次覺得這冰天雪地里似乎有了點盼頭和希望。

晚上我們圍著爐子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事情。她撥了撥火低聲說道:“明天去場部領口糧順便看看能不能換點東西回來。”

我點頭說道:“行我跟你一起去這窩棚我一個人守不住。”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往爐子里添了一塊柴。

瑤瑤睡在炕頭裹著破被子小臉被火光映得紅撲撲的。我看著這娘倆心里沉甸甸的。這日子苦得像嚼冰渣一樣難以下咽,可她們卻硬生生地撐了下來。

夜深了窩棚里安靜得只剩柴火噼啪作響的聲音。陳淑芬的咳嗽聲又響了起來低沉而壓抑。我翻了個身想問她要不要再喝點熱水,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蜷縮在炕角背對著我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我拉了拉被子心里一陣說不出的滋味涌上心頭。這個女人外表看起來硬得像松樹皮一樣,但那股韌勁下卻藏著多少無法言說的苦楚和艱辛呢?

我閉上眼睛,風從墻縫里鉆進來嗚嗚作響,似乎在低吟著這片雪原上無數人的故事和命運。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我們吃了點剩下的玉米糊糊,準備去場部。陳淑芬裹上棉襖把瑤瑤叫醒低聲叮囑她道:“娘跟叔叔去領糧,你乖乖地待在家里別亂跑啊。”

瑤瑤揉著眼睛點了點頭,又縮回被子里去了。我背上破布包跟在陳淑芬后面出了門,踏上了前往場部的路。

雪地上被我們踩出了一條窄窄的小路,陽光毫無保留地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回過頭,望了一眼那座窩棚,那是由土坯堆砌而成的低矮房屋,在遼闊的雪原中顯得如此渺小,仿佛隨時都可能被肆虐的風雪吞噬。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破舊的地方,卻成了我們三個人的臨時避風港。

天剛蒙蒙亮,窩棚里還殘留著昨夜爐火的余溫。我和陳淑芬裹上厚厚的棉襖,踏著積雪,小心翼翼地往場部走去。路途有十多里,雪融化了一些,腳底下又濕又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瑤瑤跟在我們后面,她的小腿不時陷進雪里,走幾步就摔一跤,摔得臉上滿是雪花。

我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蹲下身來,說:“來,叔叔背你,別摔壞了。”瑤瑤怯生生地爬到我的背上,小手緊緊地摟住我的脖子,冰涼的小臉貼著我的后頸。陳淑芬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你倒挺疼她。”我笑了笑:“小丫頭怪可憐的。”背著瑤瑤,腳步雖然沉重了些,但心里卻暖乎乎的,就像背著一團小小的火焰。

走了兩個多鐘頭,場部終于出現在我們的眼前。那是幾間低矮的磚房,煙囪里冒著稀薄的白煙,周圍堆放著一些破木頭和凍土豆。劉主任站在門口,他是個瘦高個,戴著一副破眼鏡,眼鏡腿還用布條綁著。看見我們,他立刻皺起了眉頭:“又來領糧?就這么點,省著吃吧。”

他從屋里拖出一小袋玉米面和幾個凍得硬邦邦的土豆,隨意地扔在地上,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陳淑芬彎腰撿起那些食物,低聲說道:“劉主任,我男人去年冬天去領糧的路上死了,你就不能多給點?”她的聲音低得像是在懇求,但劉主任卻冷笑一聲:“誰家沒死人?就這條件,別挑了。”

我氣得握緊拳頭,想頂撞他兩句,但陳淑芬卻一把拉住了我,低聲說道:“算了,別惹他,走吧。”她轉過身去,背影瘦得像根枯枝。我咬咬牙,抱起瑤瑤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天陰了下來,風又刮了起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陳淑芬沉默了半天,忽然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去年我男人走這條路,半道上被人圍住了,回來時就只剩半條命,第二天就沒了。”我一愣,問道:“誰干的?”她搖搖頭:“不知道,反正那時候亂,誰都有仇。”她的聲音似乎被風吹散了,飄忽得讓人抓不住。

我沒有再問,但心里卻堵得慌。這片雪原之下,究竟埋藏著多少這樣的故事?瑤瑤趴在我的背上,小聲說道:“叔叔,冷。”我緊了緊她的小棉襖,低聲安慰道:“快到家了,忍忍。”可是那個所謂的“家”,不過是一個漏風的窩棚,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算不上。

回到窩棚后,我放下瑤瑤,搓著手取暖。陳淑芬把那袋玉米面塞進炕底,凍土豆堆在爐子邊。忙活完后,她才坐下來喘了口氣。

下午,我們去檢查昨天下的陷阱。運氣不錯,套住了一只野兔。兔子不大,毛色灰白,腿還抽搐了兩下。陳淑芬熟練地解開繩套,提著兔子說道:“夠吃一頓了。”我咧嘴笑了笑:“總算有點盼頭了。”

晚上,她剝了兔子皮,煮了一鍋熱乎乎的兔肉湯。窩棚里飄著肉香,瑤瑤高興得直拍手:“娘,叔叔,我要多喝一碗!”陳淑芬笑著盛了一碗給她:“慢點喝,別燙著。”我端著碗喝了一口熱湯順著喉嚨流下去暖得人心里發燙。看著這娘倆我突然覺得這苦日子似乎也沒那么難熬了。

幾天后天氣轉暖了些雪開始融化林子里濕漉漉的。



陳淑芬決定去鎮上給瑤瑤買塊布做新棉襖。她走之前叮囑我:“你看著瑤瑤別讓她亂跑。”我點頭:“放心吧。”她背上個破筐踩著泥濘的小路走了。

我留在窩棚里陪瑤瑤玩。她拿根樹枝在地上畫畫小聲問:“叔叔你會一直在這兒嗎?”我一愣摸摸她的頭:“不好說興許哪天就走了。”她低頭不吭聲了小手攥著樹枝在地上劃拉著。我看著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這小丫頭懂事得讓人心疼。

陳淑芬傍晚才回來帶回一塊藍布粗糙但結實。她喘著氣放下筐說:“跑了好幾家總算弄到這點。”晚上她借著煤油燈的光坐在炕邊縫棉襖。針線在她凍得發紅的手指間穿梭動作慢而仔細。瑤瑤湊過去看小聲問:“娘做好了嗎?”陳淑芬笑笑:“快了明天就能穿。”

一針一線縫到半夜小棉襖終于成型。瑤瑤穿上新衣服高興地在炕上蹦:“娘好看嗎?”陳淑芬摸著她的頭:“好看我家瑤瑤最俊。”火光映在她臉上難得露出點笑意。

夜深了窩棚里安靜下來風從墻縫鉆進來嗚嗚作響。陳淑芬忽然轉過身低聲對我說:“謝謝你這些日子幫我要沒你我娘倆熬不過這冬天。”她的聲音低得像耳語眼里卻閃著點光。我擺擺手:“別說這個互相幫襯罷了。”她沒再說話轉過身裹緊被子睡了。

我躺在炕上盯著屋頂的破瓦發呆。窗外雪開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水聲敲在瓦片上像在數著日子。春天好像不遠了可這窩棚里的日子卻還看不到盡頭。

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破瓦灑進來窩棚里亮堂了些。陳淑芬起了個大早煮了點玉米糊糊。瑤瑤穿著新棉襖跑來跑去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我看著這娘倆心里有點暖又有點酸這日子苦得像嚼冰可她們硬是咬著牙撐了下來。

我端起碗喝了一口糊糊低聲說:“淑芬春天來了日子會不會好點?”她愣了一下抬頭看了我一眼低聲說:“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的眼神里帶著點茫然可那股韌勁卻沒散。

我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喝完碗里的糊糊心里卻暗暗下了決心不管多苦總得幫她們熬過去。

雪化了,林子里濕漉漉的,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松針的清新味道。清晨,我和陳淑芬裹上棉襖,帶上繩子和斧頭,去檢查前幾天設的陷阱。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梢灑下來,雪水滴落在腳下,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陳淑芬走在前頭,低聲說道:“化雪了,野物該出來了。”她蹲下身,仔細檢查一個陷阱,繩結被凍得硬邦邦的,她用凍紅的手指慢慢解開。我站在一邊笨拙地學著她的樣子,她看了我一眼,說道:“這活兒得細心,不然野物跑了,就白費功夫了。”接著,她手把手地教我怎么打結,她的手指雖然粗糙,但卻非常靈活。

我試了好幾次,終于打出了一個還算像樣的結,她瞅了一眼,點點頭說:“湊合吧,多練練就好了。”忙活了一上午,我們設置好了幾個新陷阱,累得滿頭大汗,衣服都濕透了。

回去的路上,我眼前一亮,發現了一叢野菜,綠油油的,長得特別好。我高興地指著它們說:“這野菜應該能吃吧?”她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然后掐了一片葉子聞了聞,點頭確認:“能吃,帶回去煮了,還能省點糧食呢。”我咧嘴一笑,跟著她一起挖了一小捆野菜,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

晚上,飯桌上多了一碗野菜湯。那湯的味道有些苦澀,咽下去就像嚼草根一樣,但畢竟是點新鮮東西,感覺還不錯。瑤瑤皺著小臉喝了一口,嘀咕著:“好苦啊。”陳淑芬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說:“吃吧,總比餓著肚子強。”

吃完飯,她收拾好碗筷,坐在爐子邊,沉思了一會兒說:“我想去鎮上,把冬衣換點鹽和油,家里什么都沒了。”



我點點頭,爽快地答應:“行,你去吧,我看著瑤瑤。”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那就麻煩你了。”我擺擺手,笑著說:“別說這個,都是應該的。”她沒再吭聲,默默地收拾出一個破筐,把幾件舊棉襖塞了進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她就背上筐走了。她那瘦削的背影在晨霧里漸漸變得模糊,直到完全消失在視線中。

瑤瑤坐在炕邊,拿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地畫畫,小聲說道:“叔叔,你遲早要走的吧?我娘說你不是這兒的人。”我一愣,摸摸她的頭,輕聲說:“興許吧,誰知道呢。”她低下頭,不再說話,小手攥著樹枝,在地上劃出一道道亂糟糟的線。我看著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這丫頭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了離別的滋味。

陳淑芬傍晚才回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放下筐,喘著氣說:“冬衣不值錢,就換了點鹽,油沒換上。”我瞅了一眼筐里,只有一小包粗鹽,灰撲撲的,好像摻了沙子一樣。我安慰她:“有鹽就不錯了,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嘆了口氣,坐在炕邊發呆。

過了半晌,她忽然開口說道:“場部來通知了,開春后要重新分住處,我得搬去女工宿舍,不能帶瑤瑤,除非這窩棚……有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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