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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80年春天，李強背著簡單的行囊來到了山陽縣。

這是一個被群山環(huán)抱的貧困縣城，街道上塵土飛揚，偶爾有幾輛自行車慢悠悠地穿行而過。縣政府辦公樓是一棟破舊的二層小樓，紅磚外墻已經被風雨侵蝕得斑駁不堪。

李強站在樓前，心中五味雜陳。三個月前，他還是一名軍隊里的政委，如今卻要在這個偏遠的山區(qū)縣城開始新的生活。

“同志，您就是新來的李副縣長吧？”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強轉身，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色裙子，看起來干凈利落。

“是的，我是李強。”他點點頭，“請問您是？”

“我是縣長辦公室的秘書，張小云。縣長讓我來接您，他在辦公室等您呢。”女秘書微笑著說道。

李強跟著張小云走進那棟破舊的辦公樓。樓道里光線昏暗，墻壁上貼著幾張已經發(fā)黃的宣傳標語。

“李副縣長，歡迎您來到我們山陽縣！”推開辦公室門，一個中等身材、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伸出手熱情地和李強握手。

“您好，趙縣長。”李強握住對方的手，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

趙大海看起來四十多歲，濃眉大眼，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樸實、熱情。

“坐，坐！”趙大海熱情地招呼李強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旅途辛苦了吧？”

“還好。”李強端起茶杯，小心地抿了一口。這是一杯普通的綠茶，味道淡淡的，卻帶著一絲清香。

趙大海坐在李強對面，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聽說您是從部隊轉業(yè)過來的？”

“是的，我在部隊服役二十年，最后的職務是某師政委。”李強簡單地回答道。

趙大海點點頭：“那可是個好地方啊。我年輕的時候也當過兵，不過沒你那么出色，只是個普通士兵。”他笑了笑，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

李強并沒有注意到趙大海眼中閃過的一絲復雜神色，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談話中，趙大海向李強簡單介紹了山陽縣的情況。這是一個典型的山區(qū)縣城，經濟落后，基礎設施薄弱，但好在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到了這里，縣里正在積極發(fā)展經濟，改善民生。

“李副縣長，我知道您在部隊是以鐵面無私著稱的，希望您能把這種優(yōu)良作風帶到我們山陽縣來。”趙大海誠懇地說道，“這里的工作可能不比部隊那么條理清晰，但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能很快適應的。”

李強聽出了趙大海話中的善意，心中對這位縣長的印象又好了幾分：“趙縣長放心，我一定會盡快熟悉工作，為山陽縣的發(fā)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送走李強后，趙大海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群山，陷入了沉思。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臉上，映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第二天一早，李強就正式上任了。按照分工，他主要負責農業(yè)、水利和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的工作。這些恰好都是山陽縣最為薄弱的環(huán)節(jié)，也是趙大海最頭疼的問題。

李強不愧是從部隊里走出來的干部，工作雷厲風行，條理清晰。上任第一周，他就跑遍了全縣大部分鄉(xiāng)鎮(zhèn)，詳細了解了各地的情況。

在一次縣委常委會上，李強提出了一系列改進工作的建議，包括加強基層干部作風建設、嚴格資金使用監(jiān)管、推動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等。他的發(fā)言有理有據，引起了在座各位的共鳴。

趙大海對李強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會后，他特意留下李強單獨談話：“李副縣長，你提出的這些建議都很好，我完全支持。不過，實施起來可能會遇到一些阻力，你要有心理準備。”

李強點點頭：“趙縣長，在部隊我遇到過的困難比這更多。只要是對的事情，我就一定會堅持到底。”

趙大海拍了拍李強的肩膀：“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接下來，我們一起努力，把山陽縣的面貌改變一下！”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李強完全投入到了工作中。他發(fā)現(xiàn)山陽縣確實存在很多問題：有些鄉(xiāng)鎮(zhèn)干部作風浮夸，做事表面文章多；有些地方的扶貧資金使用不透明，甚至可能存在貪污腐敗現(xiàn)象；還有些地方的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群眾生活十分困難。

這些問題讓李強感到責任重大。他開始一項一項地解決問題，每天早出晚歸，經常加班到深夜。

趙大海看在眼里，對李強更加欣賞。他經常和李強一起下鄉(xiāng)調研，共同商討解決問題的方法。兩人配合默契，縣里的工作逐漸有了起色。

慢慢地，李強發(fā)現(xiàn)趙大海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縣長。他不像其他地方的領導那樣高高在上，而是經常深入基層，和群眾打成一片。他對下屬要求嚴格，但更嚴格的是對自己；他生活簡樸，從不接受任何額外的待遇；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實意地為群眾著想，處處為民辦實事。

這讓李強想起了自己在部隊時的一些好領導，心中對趙大海的敬佩又增添了幾分。

一天晚上，李強加班到很晚，走出辦公室時發(fā)現(xiàn)趙大海的辦公室還亮著燈。他輕輕敲了敲門，沒有人應答。推門進去，發(fā)現(xiàn)趙大海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桌上還堆滿了各種文件和報表。

李強輕手輕腳地拿起一件外套，正要給趙大海蓋上，卻無意中看到桌角放著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一張年輕人的照片，穿著軍裝，笑容燦爛。照片的一角寫著“趙大海，某部六連”。

李強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總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沒有多想，輕輕把外套蓋在趙大海身上，悄悄離開了辦公室。

02

三個月過去了，李強完全適應了縣里的工作。他和趙大海的關系也越來越好，兩人常常一起討論工作，甚至偶爾還會一起喝上幾杯小酒，聊聊人生和理想。

然而，好景不長。一天，李強在檢查石板鄉(xiāng)的扶貧工作時，發(fā)現(xiàn)當地存在嚴重的問題。扶貧資金被挪用，有些貧困戶根本沒有得到應有的補助，甚至有人借機中飽私囊。

李強當場就震怒了。他嚴厲批評了石板鄉(xiāng)的鄉(xiāng)長和其他干部，要求他們立即整改，并將情況如實上報縣里，接受處理。

石板鄉(xiāng)鄉(xiāng)長劉建國是個老滑頭，在當地已經當了十多年的鄉(xiāng)長，和縣里很多干部都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根本沒把李強這個新來的副縣長放在眼里。

“李副縣長，您這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劉建國滿臉堆笑，卻帶著一絲不屑，“我們這邊的工作一直都是這么做的，從來沒出過問題。您剛來不久，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們這里的情況。”

李強冷冷地看著劉建國：“不管過去是怎么做的，現(xiàn)在必須按照規(guī)定來。扶貧資金怎么可以隨意挪用？這是嚴重違紀違規(guī)行為，必須嚴肅處理！”

劉建國的臉色變了，他不再偽裝，而是冷笑道：“李副縣長，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和您那部隊里不一樣。在這兒，大家都是和和氣氣地過日子，您這么興師動眾，怕是要引起眾怒啊。”

李強絲毫不為所動：“我不管什么規(guī)矩，我只知道違紀就要處理。劉鄉(xiāng)長，請你立即整改，否則我會向縣里和市里反映情況，直接處理你！”

劉建國見李強態(tài)度強硬，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陰沉著臉離開了。

第二天，縣里就接到了一封舉報信，舉報李強在石板鄉(xiāng)“胡作非為”，“不顧實際情況”，“嚴重擾亂了基層工作秩序”，要求縣里給予處理。

這封舉報信是寫給趙大海的。趙大海看完后，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拿起電話，打給了李強：“李副縣長，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李強接到通知后，立即前往趙大海的辦公室。進門后，他發(fā)現(xiàn)趙大海的臉色非常嚴肅，辦公桌上放著那封舉報信。

“李副縣長，這是怎么回事？”趙大海指了指桌上的舉報信，聲音低沉。

李強簡單地將石板鄉(xiāng)的情況向趙大海做了匯報，包括他發(fā)現(xiàn)的問題和對劉建國的批評。

趙大海聽完后，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是這么回事。劉建國那個老東西，又在搞鬼了。”

李強有些意外地看著趙大海。

趙大海解釋道：“石板鄉(xiāng)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一直想整治，但苦于沒有確鑿證據。這次你去了，正好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李強這才明白，原來趙大海早就知道石板鄉(xiāng)的問題，只是一直在等待時機。

“李副縣長，你放心，這事我會處理的。我已經讓紀委的同志去石板鄉(xiāng)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趙大海拍了拍李強的肩膀，“你做得對，繼續(xù)堅持原則，不要被他們嚇倒。”

李強感激地看著趙大海：“謝謝趙縣長的信任和支持。”

趙大海擺擺手：“這有什么好謝的，咱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對了，你知道劉建國為什么這么恨你嗎？”

李強搖搖頭。

趙大海笑了：“因為你砸了他的飯碗啊。石板鄉(xiāng)這么多年來，一直是他的地盤。他在那兒中飽私囊，日子過得可滋潤了。現(xiàn)在你去查他，他能不恨你嗎？”

李強恍然大悟：“難怪他對我的態(tài)度那么惡劣。”

“不只是他，縣里還有不少人和他一樣，都是靠這種歪門邪道過日子的。你這一來，可打亂了他們的好事。”趙大海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你要小心了。這些人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李強堅定地說：“趙縣長，我不怕。在部隊里，我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這點小事算什么？只要我們堅持原則，堅持正義，就一定能戰(zhàn)勝這些歪風邪氣！”

趙大海滿意地點點頭：“好！有骨氣！我們山陽縣就需要你這樣的干部。”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群山，“李副縣長，我相信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山陽縣一定會變得更好！”

正在這時，李強的目光落在了趙大海辦公桌上的一個相框上。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年輕的軍人，站在一起笑得燦爛。其中一個人圈了出來，旁邊寫著“趙大海，因違反紀律被處罰”的字樣。

李強的心猛地一震，他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那個被圈出來的人，不正是現(xiàn)在站在他面前的趙大海嗎？而那行字...李強想起了什么，臉色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