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春末的一個黃昏,上海霞飛路的一間僻靜咖啡館內,周恩來面色凝重,指尖輕敲桌面。
他剛剛收到龍潭三杰之一錢壯飛冒險傳出的情報:顧順章已在武漢叛變。
「這下麻煩大了,中央特科副手居然倒戈,后果不堪設想。」陳賡壓低聲音說道。
周恩來果斷下令:「立即轉移所有機關,通知同志們。」他沉默片刻,手指停在杯沿,似乎在思考什么,」奇怪的是,為什么至今沒有消息說他提及'一號機密'?」
那份記錄著中共從創建之初全部核心文件的「一號機密」,副本正是由顧順章經手保管。
叛徒顧順章到底是怎樣的人?
他為什么沒有將這批文件交給國民黨?
從街頭混混到赤色特工
1907年初春,江蘇寶山的一個貧困農家迎來了男嬰顧順章。這個日后讓中共高層膽戰心驚的叛徒,出生時并無異常。
男孩自幼父親早逝,隨母親相依為命。十四歲那年,他告別了目不識丁的母親,踏上了前往上海的小船,懷揣著對大城市的向往與期待。
命運的巧合,初到上海的第一天,瘦弱的顧順章就被碼頭上的幾個流氓攔住,被強行勒索了身上僅有的幾個銅板。
他站在陌生的碼頭上,口袋空空,臉上的淤青還在隱隱作痛。
但他沒有退縮。
在拜訪了家鄉的一位遠房表叔后,他在對方的引薦下拜了武師學藝。
每天凌晨,當上海灘上的紙醉金迷還未散盡,顧順章已經開始在黃浦江邊打樁踢腿。
他的武師常對身邊人評價這個少年悟性不錯,而且特別能吃苦。
除了拳腳功夫,顧順章還對街頭藝人的魔術手法著了迷。
他常常看一場表演,回去就在小屋里反復練習,有時為了弄明白一個障眼法,能連續幾天不吃不睡。
或許是這種近乎偏執的執著成就了他后來的事業,還是這種性格也埋下了他日后人生的隱患?
1923年,身懷一身功夫的顧順章已在碼頭上小有名氣。在那個幫會勢力割據的時代,他很快被青幫相中,成為了一名外圍成員。
顧順章對剛認識的工友們說,加入青幫并非為了欺負人,而是想保護勞動人民。
也許他真的相信這一點。也許他只是需要一個借口。也許這兩種想法在他心中并存。我們無從得知。
同年,顧順章在上海一家英資煙草廠找到了工作。這家工廠工人眾多,條件惡劣,卻是地下黨組織的重要活動基地。
年輕的李立三和向警予就在此秘密發展革命力量。
向警予曾對李立三提起顧順章的特別之處。他雖是青幫成員,卻是站在工人一邊與資方對抗。
1924年9月,工廠無理由地將工人工資降低了三成。憤怒的工人們群情激奮,卻又擔心遭到報復。
在工人集會上,顧順章猛地拍案而起,率先發聲反對資本家的壓榨,并組織了罷工抗議。
罷工當天,英國資方勾結上海巡捕房,前來鎮壓。顧順章站在最前線,結果被幾個巡捕合力打倒,渾身是血地被拖進了監獄。
李立三得知后,擔心這個有潛力的年輕人會死在獄中,組織立即籌措資金,通過關系將奄奄一息的顧順章救了出來。
在醫院的病床上,顧順章看著前來探望的李立三和向警予,眼中閃爍著感激和堅定。他當即表達了加入共產黨的愿望。
他說:「只有共產黨才是真心為工人階級謀利益的,而國民黨的那套冠冕堂皇的東西都是空話。」
只是后來再看這話這些話,是否發自內心,誰又能說得清呢?
1925年初,年僅18歲的顧順章正式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由李立三和向警予擔任入黨介紹人。這個曾經的街頭少年,就這樣踏上了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
「五卅運動」爆發后,顧順章因為身手敏捷、警覺性高,被組織安排擔任蘇聯顧問鮑羅廷的貼身保鏢。
他日夜不離,隨時準備用自己的身體為革命擋下子彈。鮑羅廷評價這位年輕的保鏢雖然沉默寡言,但眼神中透著一股堅毅和忠誠。
1926年初,組織決定派顧順章和陳賡等人前往蘇聯接受專業培訓。
在莫斯科,顧順章如饑似渴地學習各種特工技能:偵查、跟蹤、密碼、化妝、射擊、爆破,甚至包括催眠術和快速毒藥配制。
課程結束后,顧順章曾在一次實戰演習中,獨自潛入一個設有重重警備的「敵方」基地,不僅完成了任務,還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這一壯舉讓所有教官都刮目相看。
在學習過程中,他顯示出驚人的天賦。他比其他人學得快,總能舉一反三,創造出新的應用方式。有些技能,他甚至超越了教官。
蘇聯教官驚訝于他的學習能力,從未見過如此刻苦的學員。不是所有人都天生適合這行。但顧順章似乎生來就是為了這個。
究竟是什么讓一個人如此適合秘密工作?是天賦,還是某種內在的特質?
顧順章身上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氣質,能夠自如地在不同角色間切換,既能成為革命者,也能成為叛徒。
1927年底,學成歸來的顧順章已經成為一名全能特工。
他統領上海工人糾察隊,在「八七會議」后被選為中央政治局臨時委員和交通局局長,負責建立黨的秘密行動隊伍。
1928年的黨的六大上,31歲的顧順章成為中央政治局正式委員,并出任「中央特科」的二號人物,僅次于總負責人周恩來。
他的崛起勢如破竹,讓許多老黨員都感到驚訝。
周恩來向顧順章表達了組建一支能為黨除奸隊伍的需求,強調叛徒的存在就像一把懸在同志們頭上的刀。
顧順章接過任務,承諾將做好這項工作,親自組建并領導了「中央特科」的行動科——紅隊。
后來被捕的國民黨特務頭子萬亞剛評價顧順章表面上溫文爾雅,實際上心狠手辣,計劃周密,行動果斷。
有人說他溫文爾雅,有人說他心狠手辣。或許兩者都是真的。人性的復雜,往往超出我們的想象。
1928年4月25日,上海租界內,一場熱鬧的婚禮隊伍正經過一處公寓。
突然,爆竹聲中,四個身影快速沖入公寓。領頭的正是顧順章和陳賡。他們冷聲宣布叛徒何家興出賣革命同志,今天是來償命的。
幾聲悶響過后,何家興當場斃命。他的妻子賀稚華被擊中面部,右眼被打瞎。
這名曾是朱德妻子、朱敏母親的女人,此后精神錯亂,再也不能危害革命事業。
紅隊的名聲從此響徹上海灘。敵人聞風喪膽,同志們卻心生敬畏。
1929年8月,優秀的革命領袖彭湃被叛變的白鑫出賣后英勇犧牲。
白鑫逃到了國民黨上海黨部常委范爭波的住所,準備逃往南京。周恩來向顧順章強調必須抓住這個叛徒。
顧順章帶領紅隊進行了周密部署。
11月11日晚,當白鑫剛剛走出大門的一刻,紅隊隊員從四面八方沖出,白鑫、范爭波的弟弟、司機、保鏢和一名巡捕同時倒在血泊中。
法醫在驗尸時發現,白鑫頭部有三顆子彈打出的四個彈孔——三發子彈從不同方向射入,卻從同一個位置穿出。
這種驚人的默契和精準,讓紅隊的威名更加顯赫。
在顧順章的領導下,紅隊先后處決了一百多名叛徒,成為白色恐怖下保護黨組織的尖刀。
只是,一把尖刀,總是雙刃的。
從赤色尖刀到最大叛徒
周恩來曾多次在會議上強調特科同志要以身作則,不能有半點腐化。
特殊的工作性質要求特殊的紀律。但隨著地位的提高,顧順章的生活作風卻悄然發生了變化。
一開始是偶爾光顧舞廳,后來發展到出入高級酒樓、吸食鴉片,甚至出手打罵自己的妻子。
曾經那個為工人權益沖鋒陷陣的青年,如今卻享受起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
周恩來曾在一次談話中嚴肅批評顧順章,指出作為特科的二把手,一舉一動都關系到黨的形象和安全。顧順章表面上接受批評,私底下卻越發不滿。
「我為黨出生入死這么多年,連放松一下都不行。」他對一個親信抱怨說。
這句話背后,是一種怎樣的心態變化?
是長期秘密工作的壓力所致,還是權力帶來的腐蝕?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人心的變化,有時連當事人自己都難以察覺。
1930年底,組織決定將顧順章暫時調離中央特科,改派其他工作。
這個決定讓顧順章心中的不滿達到了頂點。他在與周恩來的談話中表示不是反對組織決定,但認為特科的工作自己還能繼續做好。
周恩來看著面前這個曾經堅定的革命戰士,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還是相信組織的力量能夠感化他。
他告訴顧順章,暫時的調整是為了讓他有時間反思和調整,黨相信他能夠重新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有時候,我們對親近的人總是抱有過分的信任。越是信任,失望也越深。
但周恩來不會想到,顧順章心中已經埋下了更可怕的種子。背叛,有時也是一步步積累的結果。
1931年春季,周恩來派顧順章護送張國燾前往鄂豫皖蘇區。
任務完成后,按照組織安排,顧順章應該立即返回上海。然而,顧順章卻回電表示想在武漢多待幾天。
周恩來嚴肅回電,提醒武漢形勢復雜,敵人耳目眾多,不宜久留。
但顧順章置若罔聞,不僅滯留武漢,還開始在茶館、戲院等公共場所以「化廣齊」的化名公開表演魔術,引得觀眾嘖嘖稱奇。
顧順章表面上是為了賺錢,實際上卻是在故意暴露自己。這是一種自我毀滅的行為,還是另有圖謀?
魔術師的最后一場魔術,也許是讓自己消失。果然一個曾在上海見過他的叛徒認出了他,立即向武漢綏靖公署偵探科報告。
1931年4月24日,顧順章被捕。
出人意料的是,他沒等審訊就主動要求見武漢綏靖公署的負責人,聲稱可以告訴他們所有共產黨的秘密,但要求見蔣介石本人。
叛變之快,令人咋舌。這是事先計劃好的?還是臨時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