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
30歲那年,何琳娜終于訂婚了。
參加完訂婚宴,回到家里自己的小臥室,何琳娜靠在枕頭上,看著窗外,忽然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就這么無聲地流著淚,甚至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什么。
何琳娜的未婚夫小路并不算差,甚至在老一輩的人眼里看起來很好,在這個小縣城的一中當物理老師,車房齊備,父母都在縣城體制內工作。
前兩天,兩位老人還動用關系,幫何琳娜在一中里找了個后勤辦公室的工作,明天就可以去辦手續入職。過兩年,等辦公室的老人退了休,她就能轉正,成為一個正式有編制的縣一中職工了。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掉眼淚,可能是因為未婚夫其貌不揚,個子也只有一米七?還是因為所有人都沒注意,從來沒人問過一句她愿不愿意?
不管怎么樣,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倆很般配,年齡也都不小了,能結婚似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優解,他們想不出也想不到何琳娜有任何反對的理由和可能。
何琳娜的父母對小路是很滿意的,因為何琳娜雖然長得還不錯,卻已經不年輕了,用他們的話來說,能找到小路條件這么好的人,是燒了高香了。
雖然小路已經有謝頂的征兆,并且在學校里已經要升級為老路了,何琳娜的父母也覺得不是問題,世上誰嫌男兒丑呢?男人比女人大一點也不是問題。
何琳娜自己也知道,如果錯過小路的話,可能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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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明確的知道自己是不喜歡小路的,她不喜歡他后移明顯的發際線,不喜歡他已經開始略微發福的身材,不喜歡他帶著濃厚鄉音的口音,不喜歡他有點焦黃還不整齊的牙齒,不喜歡他比自己沒高多少的個子,甚至她婚禮上也不能穿高跟鞋,因為那會讓她看起來比小路高不少。
第二天早上,一邊吃早餐,一邊何媽媽開始細細碎碎地跟她講婚禮前的事情,要一個一個去跟小路談好,哪個領導來做證婚人,結婚的衣服要去買,婚紗照要抓緊去拍,酒店已經定好需要確定一下菜單,酒和飲料是哪個商行送,婚禮的司儀和攝像要早點約,化妝師那邊也得去試妝,瓜子糖果有沒有定好,要通知要好的朋友和同學……
說到這里,何媽媽開始喊老何,讓還在廁所里的老何趕緊出來,商量一下要請哪些親戚,座位怎么安排,兩口子都是老國企職工,有些老同事老領導也是要請的。
何琳娜跟媽媽打了個招呼,出門上班去了。何媽媽叮囑她今天第一天上班別遲到,記得要跟小路一起吃午飯商量事情的話音,隔著關掉的家門追了出來。
縣城并不大,縣一中離她家也不遠,走著過去不過十分鐘路程,時間也還早,何琳娜決定慢慢走過去。
縣一中的紅磚圍墻還是跟十多年前一樣,斑駁厚重。何琳娜停下了腳步,尋找著,很快她就找到了。
“陳遠/何琳娜”,十多年過去了,字跡卻依然清晰,那時候陳遠經常會來拿小刀加深一下,歲月也沒能抹去這個痕跡。
何琳娜撫摸著“陳遠”兩個字,那個瘦瘦高高的男孩仿佛就站在她旁邊,側著臉笑著看著她。那張線條簡潔流暢的臉,十多年了,何琳娜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上學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經過何琳娜的身邊,男孩子們在討論昨晚的球賽,新出的游戲,做不完的作業和解不出的難題,女孩子們悄聲嘀咕著,偶爾發出一串青春的笑聲。何琳娜不禁感慨,怎么就30歲了呢?天天和陳遠一起上學放學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樣清晰。
他們一起度過了十多個年頭,最終卻沒法走到一起,年少的喜歡終究沒能抵過現實的折磨。
何琳娜繼續向學校走去,進了學校大門,時間還早,她沒有著急去辦公室。離開八年了,她想好好轉一轉。
籃球場還是那樣,只是籃筐有些陳舊了,籃網要么已經消失不見,要么破破爛爛地低垂著,陳遠打籃球總是能吸引很多男孩女孩去看,為他每一個精彩的過人和進球歡呼。
原來的學生宿舍已經翻新,聽說住宿條件改善了不少,每天晚自習間隙,她總是和陳遠一起到這邊的池塘和苗圃散步,慢慢地一邊走一邊聊,一起抱怨奇葩的同學,可惡的班主任和讓人頭疼的數學題。
操場也重新翻修了,新修了一圈看臺,看臺上還加了頂子,后來的同學不會再像她一樣冒著雨在場邊為陳遠加油了吧。
低矮的老教學樓已經變成了教師辦公樓,走上三樓,何琳娜找到了他們高三待過的教室,她不由自主地趴在欄桿上,向遠處望去,試圖感受陳遠存在過的氣息,石頭的欄桿冰冰涼涼的,并沒有能保存他的體溫。
2
背后有人叫她,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是小路。
小路對何琳娜是滿意的,因為她有幾分姿色,加上八年都市生活的熏陶,讓縣一中最漂亮的女老師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他也知道自己長得并不出眾,還有點土氣,因此在她面前是有些卑微的。
小路小心翼翼地問候著她,問她有沒有吃飯,昨晚睡得好不好,何琳娜保持著生疏的禮貌,一一應答。
雖然他們訂婚之前已經相處了幾個月,也約會過幾次,但是何琳娜總是沒法跟小路親近起來,小路也總是有些拘謹,讓何琳娜想起相敬如賓這個詞,如果被稱頌的夫妻之間關系是這樣,那婚姻對她來說毫不期待。
陳遠和她不是這樣的,他們大學雖然不是一個學校,卻在一個城市,每次周末相見的時候,她都會遠遠地就向他撲過去,他也會張開雙臂狠狠地跟她來一個擁抱。
吃飯的時候他們總是坐在一邊,而不是面對面,陳遠說:夫妻情侶不是要對著看,而是要一起向一個方向看。雖然何琳娜堅持認為是陳遠是為了方便占她的便宜,但是她并不反對,因為她也樂在其中。
在這個風景園林著稱的新一線城市里,每一個公園都留下了他們愛的足跡,因為他們兩家并不富裕,陳遠的父親還生了病,需要長期吃藥,公園是最經濟實惠的約會地點了。
等到了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們第一次產生了分歧。陳遠學的是生物工程專業,留在這個新一線城市才能找到收入最高的工作,才能有發展的機會;如果回去,別說那個小縣城,即便是地級市甚至省會也拿不到一個像樣的工作。
而何琳娜是英語師范專業,留在這里只能找到私立學校的見習工作,或者去附近縣里學校代課,回老家縣里或者市里都有比較大的把握拿到編制。
最終何琳娜決定留在這個城市,跟陳遠一起打拼,她找到了一個私立學校的見習工作,離他們租住的地方很近,只為能按時下班,回去做飯收拾家務,能給陳遠一些支持。
陳遠找到的是一個頂流醫藥公司的工作,因為只有本科學歷,只能先到銷售部門鍛煉,壓力很大,需要經常加班、出差、應酬,所幸公司對員工還是很大方的,每個月到手的工資是那個小縣城的人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但是他們兩個人的一個月的收入加在一起,哪怕不吃不喝,還是不夠買這個城市的哪怕最偏僻角落的一平米房子。何琳娜算過賬,他們湊夠首付就得四五年,然后貸款30年,如果是為了將來孩子著想,買一個學區房,那更是遙不可及的目標。
陳遠本來是可以保研的,碩士畢業了才能進研發部門,但是貧窮的家庭迫切地需要他反哺,條件已經不允許他再讀下去了,只能先工作然后讀在職研究生,但是等真的工作了,卻發現每天回家都是疲憊不堪,根本就無力再繼續學習。
何家父母從何琳娜一畢業開始就催她結婚,當他們知道陳遠之后,立即表示了極力反對,因為他們都知道陳遠家的條件不好,然后開始不斷地給何琳娜發各種相親對象的照片,催她甩了陳遠,回老家找工作相親。
一開始,何琳娜是堅決的,她堅信她和陳遠努力奮斗,能夠在這個城市留下來,父母催得多了,她會拒絕接電話,發來的照片,一個都不看,推來的微信,一個都不加。
后來,有時候她會想,會不會回到老家才是正確的選擇,哪怕陳遠不用賺很高的工資,他們倆也能過一點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生活是各種各樣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會像你想得那樣。
在他們就快要攢夠首付的時候,陳遠父親的病情加重了。陳遠請假回去了,帶著父親去省會做了手術,手術并沒有解決問題,陳遠的父親最終還是撒手人寰。原本不想面對父母催婚的何琳娜請了假,趕回老家,陪著陳遠料理了他父親的后事。
陳遠受到的打擊超乎何琳娜的想象,兩人的銀行余額直線下降也沒能保住親人的生命,對何琳娜的愧疚和親人離世的痛苦讓他消沉了很長時間。
結婚的事一拖再拖,轉眼兩人都到了29歲,消停了很久的何家父母又開始給何琳娜張羅相親的事,他們都覺得,女孩子過了30歲就不好辦了,跟著陳遠,完全看不到希望。
這個新一線城市的房價一漲再漲,各種莫名其妙的支出讓他們的首付始終沒有著落,而就在這一年,陳遠所在的事業部因為績效不佳,被整體降了工資。
何琳娜累了,她已經失去了在這個城市立足的信心,她跟陳遠談了一下,希望能回老家去,他們這幾年攢下的錢,足以在這個小縣城拿下一套不大的房子。
陳遠不愿意回到那個小縣城,他沒有任何專業對口的工作可做,甚至有可能只能去開網約車或者送外賣,這是縣一中的尖子生,幾年來唯一一個考上Z大的學生干的嗎?回去是讓人指指點點笑話的嗎?
他們爆發了相識以來最激烈的爭吵,何琳娜在憤怒和絕望之下,辭掉了工作,沒有跟陳遠打一聲招呼,只拖著一個行李箱回到了老家。
何家父母喜出望外,唯一的女兒終于回到了身邊,他們幾乎等不及要開始張羅孩子的婚事了,終于別人問起女兒的婚事時,他們不用再含糊其詞了,總是笑著說快了快了。
3
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就快到了何琳娜和小路的婚期。
這幾天的何琳娜是繁忙的,取婚紗、秀禾服;約化妝師;確認熟記婚禮流程;數年不見的大學閨蜜也來了,要見面吃飯安排住宿,每天的日子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不知不覺就到了婚禮前夜。
終于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只剩幾個伴娘還在拉彩帶、貼喜字,嘀嘀咕咕著明天得多要點紅包才能對得起今天這么辛苦。
何琳娜已經沒什么事情了,只等明早起床換好衣服,等化妝師來化妝了,就是總覺得像是在完成一項工作,絲毫沒有婚前的期待和喜悅,她很早就被安排睡下了,畢竟明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然后忙碌一整天。
何琳娜是被一個電話驚醒的,來電顯示上陳遠兩個字不停地跳躍著,沉寂的夜里鈴聲顯得格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