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哥哥失蹤了，我的妻子也被歹人推下了山崖，

但多年后我又見到了他們，安然無恙，

回到家，一陣光怪陸離之后，

我竟在靈臺上看見了自己的往生照片。

1

“那個人又來了。”

一個年輕民警捂嘴對旁人耳語。

聲音雖輕，我還是聽見了。

“我來怎么了，我不能來嗎？5年了，我老婆死了5年了，你們抓著人了嗎？一群廢物——。”

借著還沒澆滅的酒勁，點燃我很簡單。

年長的民警弓身迎過來打圓場。誰會和一個酒鬼過不去呢。

每個月我都會到派出所鬧一出，不為別的，只求他們不要放棄，畢竟目前看來，接下來的人生我只為報殺妻之仇而活。

從派出所出來，我在路上買了瓶廉價的白酒晃蕩回家。

從黃昏走到深夜，快到家的時候我已經喝得踉踉蹌蹌。

這時，漆黑的天空驟然劃下一道閃龍，磅礴大雨把我澆了個半醒，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表，23點45分。

一百米開外的家孤零零的坐落著，沒有一戶鄰居，大雨之下顯得格外朦朧，不知道是暴雨的緣故，還是我已經醉了。

打開門，走進院子，這碩大的雨滴瞬間消失，我昏昏沉沉，回頭再看門外，粟密的大雨落在地上，泥水四濺，氣勢不減。

是我醉了嗎？

走進屋里，房間里的一切看起來模糊不清，櫥柜、風扇、墻壁像一粒粒樂高積木拼接而成，一地的酒瓶子若隱若現。

是我眼花了嗎？

直到墻上的鐘“叮咚叮咚”的零點報時，這份光怪陸離才剎那消失。

眼前又變得清新起來，靈臺上一張黑白色往生照片首先闖入視線。

我定睛一看。

那是我嗎？

2

還沒等我靠近，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竟又來到了當初那個懸崖邊。

“把手給我——”

“救我”羅虹一手抓住峭壁上的樹枝，一手拼命伸向我。

“別慌，手拿過來”我嘶吼。

指尖即將觸及，樹枝爆裂，她的手再次下降到我遙不可及的距離。

像是預料到了結局，她再望向我時，眼神絕望。

“救救我們”這是她最后一句話。

再一聲爆裂，伴隨漸行漸遠的呼喊，她墜入谷底。

我猛地坐起，宿醉后的渾濁愈演愈烈

雙手撐地，頂起上身，我發現手掌染了層灰，環顧四周，整個房間變得整齊，空氣中飄著肉眼可見的微小塵粒，像很久沒人住的樣子。

隨手去摸地上的酒瓶，可一地的酒瓶都消失不見了。

我蓬頭垢面，又端端正正地走到靈臺前，照例點上三炷香。

剛要插入燭臺，我瞧見那張照片竟還立在那里，我以為昨晚是夢呢。

我滅了香，拿起相框，和靈臺上其他相框一樣，落了灰，可我明明每天都會擦。

我用衣袖抹掉相框鏡面的灰塵。

這人清清楚楚，就是我。

突如其來的冷意使我一陣哆嗦。

我把相框扔回靈臺上，好晦氣的東西。

“爸爸”“媽媽”

我從左到右數過來。

“咦——羅虹的呢？”

我提起警覺，再環顧積了層灰可又整整齊齊的家時，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這建于亂葬崗上的家莫是真鬧鬼了吧。

我父母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出了車禍，我有個哥哥，是他把我拉扯長大，但他在我妻子羅虹出事前就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小時候我常聽到這樣一個傳言，這房子下面以前是個亂葬崗，陰氣重，村民們畏懼，分地基時都避之不及，說在這種地方造房子住人，遲早要被這下面的一堆白骨吸干陽氣的。

我爸媽是知識分子，不信這一套，要了地皮，建了這房子，可接下來我們家的命運，可以說把這傳言給坐實了。

所以在我父母死后，村里年過百歲的老人領著一群紛紛舉著火把的村民來到我家門前，他們說只有火焰這種極陽的東西才能把這亂葬崗里最陰最厲的詛咒徹底銷毀。

要不是那時哥哥拼死擋在門里，這房子早就被燒成灰燼了。

所以眼前這鬼魅的一切也是深埋地下的它們在作祟嗎？

我跳上一輛公交車，逃開，逃開是最好的辦法，這是我失去羅虹這幾年應對所有問題的好辦法。

我手托下巴靠著車窗，車子正經過幼兒園，如果羅虹還在，我們的孩子該在這里上學了。

近了黃昏，幼兒園外人聲鼎沸，都是接孩子放學的家長。

剎那間，一股電流穿過車窗闖入我呆滯的雙眼，電得我一陣激靈。

人群中一個女人像極了羅虹，她側對著我。

車子鳴笛，那個女人下意識地回過頭來。

“師傅停車，我要下車！”我從座位上彈起。

“這里又不是站點，你說停就停??！”

車子繼續開出一段距離，我把頭伸到窗外，她已經脫離我的視線，我把車窗全部劃開，二話不說，一躍而下。

我朝幼兒園門口飛奔，人群四散，我掃視每一個人，難得的目光敏銳。

“羅虹”。

一句呼喚，一個回眸。

不是我喊的，循聲望去，是傅濤，他的對面是她，對，我沒看錯，是羅虹。

羅虹，你不是死了嗎，你明明在我眼皮子底下掉進了萬丈深淵，尸骨無存。

還有，你身邊的孩子是誰？

眼下，傅濤慢跑到羅虹身邊，有些殷勤。

他一邊與羅虹交談一邊指了指路邊的一輛黑色捷豹?？礃幼铀胨退齻兓厝?。羅虹忙著擺手拒絕。

傅濤目送她們離開。

傅濤是我大學同學，也是好友，羅虹算是他的青梅竹馬。

當初是因為傅濤，我才結識的羅虹。

此刻，我發現羅虹的長發不見了，一頭短發讓她看起來更加干練，一副殺伐果斷的女強人模樣，不再像以前會在我身邊撒嬌的她了。

是什么讓她判若兩人，又是為什么讓她死而復生，還有——那個孩子很像她……

我抓狂，跑上前想一問究竟，卻被一只手緊緊拽住。

是傅濤。

自從羅虹死后，除了在羅虹沒有遺體的葬禮上見過他，我們就再無交集，此刻我發現他的額頭上多了一道疤痕。

傅濤一臉震驚地打量我，他緊拽的手捏的我有點痛。

“好久不見”，我一邊說，視線卻仍然跟蹤著羅虹，眼見她越走越遠。

我不想丟了她，便用力掙脫，卻又被傅濤硬拽了回來。

“你——不是死了嗎？”他一臉嚴肅，疑團重重地問。

羅虹已經徹底消失在人群中，傅濤強行把我拉上車。

我好奇傅濤為什么說我已經死了，回想起靈臺上那張自己的黑白照片，簡直細思極恐。

我問他，他沉默不語。

來到他的住處，一條傷痕累累的柯基邊叫邊撲過來。

傅濤一聲呵斥，狗子安靜地趴倒在我面前。

“羅虹知道你回來了嗎？”

聽到羅虹的名字，我放開撫摸狗子的手，轉過身，刀面的反光有些晃眼。

“噢——家里沒什么喝的，我給你切個西瓜”，傅濤走進廚房。

“真的是羅虹嗎，她不是死了嗎？”

一陣陣水果刀觸及砧板的鈍響傳來，卻不見他的回應。

我看著傅濤默默切瓜的背影，每一次手起刀落都像是鈍刀切肉般節奏緩慢，刀鋒觸底時卻又震耳欲聾，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我找了個借口走人，他也沒有留我。

3

出了傅濤家門，我一路奔跑，想去我和羅虹曾經的住處找她。

一路上，我思緒萬千，今天的一切都顛覆我的認知，但只要羅虹起死回生，就算這只是個夢我也要與她相認。

天色漸暗，我拐過最后一個巷子，看見樓下站著兩個人，一肥一瘦，身形有些眼熟。

他們看見我，開始動身與我相向而行。

我放慢腳步，有種不祥的預感。

“趙宇！”那個胖子喊道。

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你們認錯人了?！蔽以诓恢挥X中倒退。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早被他們一人一個胳膊架起，同時被蓋在衣服下的利刃頂住后背。

“跟我們走，別?；ㄕ?，你要是敢喊，我捅死你”，胖子在我耳邊咬牙低語。

我不敢妄動，只好任他們擺布。

走了很久，我發現他們竟把我帶到了我家的村子，我家房子在村尾，他們架著我是朝著村頭方向。

走進一家院子，他們把我綁在一把椅子上，朝我嘴上封上一張膠紙。

隔著門，院子里傳來點煙的聲音，交談聲雖然輕，倒也聽得清楚。

“老板講的時候我還不信，這小子還真沒死”。

“想想咋可能，我明明把他推下去了，那地方掉下去不變鬼就成仙?！?/p>

“那里面是鬼還是仙？”

“你他娘少廢話，天黑下來，等路上沒人了，再帶他上山，我就不信摔不死他？”

“在這里解決么好了嘍”。

“你娘的說得簡單，這里解決，尸體你來處理啊？”

我聽得冒汗，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得罪什么人，只是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兩個人的身形和5年前害死羅虹的歹徒很是相像。

夜深，他們解了我腳上的繩子，雙手仍被縛在背后，他們抓起我，一人一邊把我拽出院子。

路上空空如也，夜燈昏暗，靜謐得可怕。

農村的石子路不好走，我故意絆了一跤，破壞了三人連體的重心。

我趁機側身踢翻胖子，反作用力將我推向瘦子，我身子一甩，擺脫瘦子勾在我臂膀里的手，他在慣性下原地打個轉摔了個狗吃屎。

脫了韁的我瘋了一樣往那個亂葬崗上的家狂奔，顧不上回頭。

無法擺臂，跑起來既費勁又狼狽，身后的腳步聲跟得緊密。

穿過整個村巷，沒花多少時間。

今夜沒有月光，到了這個地塊，連昏黃的夜燈都沒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這對我來說不是壞事，這地方我可太熟了，閉著眼睛我都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

身后的腳步聲被我的心跳聲蓋過，又或許他們已經迷失在黑暗里。

“哐當”一聲巨響。

因為看不清楚，我幾乎是撞到大門上的，萬幸是這亂葬崗上的房子平日里根本沒人來，所以我從不鎖門。

我轉過身來反手握住門把手，十萬火急的時刻，身手卻爭氣的干凈利落。

打開，閃身，關門，鎖上插銷，都在背身中完成，然后從鼻腔長舒一口氣。

門內詭異的一幕正在上演，天雖黑，像素風格的周遭依稀可見。

“砰砰砰……”

也就三秒鐘的光景，貼著門的后背就傳來一陣激烈震動，把我從門上彈開，整個大門都在顫抖。

“趙宇，出來，縮頭烏龜，老子要宰了你……”。

他們定是循著剛剛大門的撞擊聲找到了方向。

他們用腿踹門，哐當哐當的，聽得我心里發毛，這么下去，大門隨時會被干廢。

突然，里屋的報時聲響起，踢門聲和斷續的鈴聲戛然而止，那是不帶一絲回音的剎時截停，帶有顆粒感的周遭也在瞬間塵埃落定，只留得頃刻間變得萬籟俱寂，這同樣令人悚然。

“0點”我心里默念。

4

我費了一番力氣把縛住雙手的麻繩割斷，撕掉嘴上的膠帶。

好一場生死時速，我感慨。

我打開院子大門，外面是一如既往的空曠，地上沒有一個腳印，好像剛剛的一切都不曾在這兒發生過。

我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走進屋里，酒精的腐味來襲，滿地的酒瓶東倒西歪，有只死老鼠一直安靜躺在墻角，已經開始腐爛。再看靈臺，羅虹的照片令我心碎。

我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早晨，我剪去野蠻生長的頭發和胡須，穿了身像樣的行頭，決定再次登門造訪。

“咚咚咚”，比起敲門聲我的心跳聲更響。

“誰?。俊笔莻€男人的聲音。

我心里忐忑，擔心里面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

門開了，是個中年男人。

“你找誰？”

“請問羅虹在嗎？”

“你找錯門了”，說完他就要關門。

“老公，是誰??？”

聲音從里屋傳來。

我把手伸進即將閉合的門縫里，夾得我生疼，闖進屋里，發現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并不是羅虹。

男人一把將我扔出門外。

我像一灘爛泥坐靠在墻角，這個世界怎么了，真假、虛實徹底變得模糊。

我回到家里繼續買醉，這兩日的離奇遭遇，我仿佛摸到了些頭腦，又好像毫無頭緒。

但我可以肯定，這個房子一定有問題。

我一邊喝酒一邊注視著墻上的鐘，顯然我也注意到了，每次的0點報時都不簡單。

直到23點45分，房間里的一切開始顛覆，頭頂上的燈忽明忽暗，視線再次被打糊，我已經適應，這是每次變奏的前搖。

我搖搖晃晃地站在客廳中央，盯著掛鐘讀秒。

51、52、53、54、55、56、57、58、59

當掛鐘上的三根指針同時指向數字12，0點報時聲響起。

燈光準時熄滅，一秒的黒懵，再次亮起，酒精四溢的氣味瞬間消失，粉塵的氣息撲鼻而來。

地上的酒瓶子不見，墻角的死老鼠卻一直都在，我扭頭望向靈臺，羅虹的照片消失，倒覆在臺面上的相框復現，翻起一看，胃里一陣惡心翻涌，酸水從口中噴涌而出，濃郁腐敗的酒精味道蓋過了粉塵的霉味。

我醉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