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lián)網(wǎng),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我清楚記得那個下著蒙蒙細雨的下午,醫(yī)生的診斷書上赫然寫著那幾個冷冰冰的字,它像是一把刀子,瞬間撕裂了我平靜的生活。
母親坐在病床上,瘦得不成樣子,我們相對無言。她曾經(jīng)濃密的頭發(fā)如今稀疏得能看見頭皮,蒼白的臉上卻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
“在想什么?”我握著她骨節(jié)分明的手,強忍淚水。
“我這輩子,從來沒出過國。”母親望向窗外,眼里閃爍著向往的光芒,“總想著等你們長大了,我和你爸能環(huán)游世界,看看外面有多大。可惜,你爸走得早,我也...”
那一刻,我做了一個決定,一個改變我們母女關(guān)系的決定。
我把積蓄全部取出,賣掉股票,甚至借了信用卡,我想著,能陪母親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看遍世界的美景,這筆錢花得值。當時的我,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孝心中,絲毫沒有察覺母親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
誰能想到,踏上歸途的那天晚上,母親的一番話,會讓我們之間的親情徹底破碎。回國后,我們選擇了斷絕關(guān)系。那筆錢,那段旅程,不僅沒有成為美好的回憶,反而揭開了我們關(guān)系中最深的傷痕...
01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天空灰暗得仿佛要壓下來。我站在醫(yī)院走廊上,雙手緊握著剛拿到的檢查報告,眼前的文字模糊成一片,但那個“晚期”的字眼卻格外清晰,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坍塌了。
推開病房門,我看到母親正斜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但還是沖我擠出一絲微笑。
她比上個月消瘦了許多,原本豐滿的臉頰現(xiàn)在凹陷下去,只有那雙眼睛還和從前一樣明亮。
“怎么樣啊,醫(yī)生說我還能活多久?”她故作輕松地問,眼睛卻緊盯著我的表情。
我強忍淚水,擠出一個笑容:“媽,別瞎說,醫(yī)生說您需要休息,好好治療。”
“行了,我這把年紀了,什么事看不透?”母親擺擺手,“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這一回怕是真的不行了。”看著她瘦弱的樣子,我的思緒不由飄回了童年。
那時父親早逝,母親一個人拉扯我長大,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還要接縫紉活兒,手上的針繭厚得像老繭。
她從不在我面前喊苦喊累,總是說:“只要你好好學習,將來有出息,媽媽這輩子就值了。”我一直憋著一股勁兒,想著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報答她的養(yǎng)育之恩。
可現(xiàn)在,這個機會可能要永遠失去了。
傍晚,我喂母親吃飯。她胃口不好,只吃了幾口就不肯再吃。
我耐心地哄她:“媽,再吃一點吧。”
她搖搖頭,突然幽幽地說:“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么?”
“什么?”
“就是沒能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母親望向窗外,眼神飄遠,“小時候看電視上放那些風景,埃及的金字塔,希臘的圣托里尼,法國的巴黎鐵塔,意大利的威尼斯水城……我總想著等我老了,退休了,存夠了錢,就去看看。沒想到還沒等到那一天,病就先來了。”
聽到這話,我心里一陣刺痛。母親辛苦了一輩子,連最基本的愿望都沒能實現(xiàn)。
“媽,您別擔心,會好起來的。”我握住她的手,突然有了個想法,“等您好點了,我?guī)ヂ糜危タ纯茨切┑胤健!?/p>
母親笑了:“傻孩子,我這情況,哪還能出遠門啊。”
“一定可以的。”我堅定地說,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來。
回到家,丈夫剛哄完兒子睡覺。看到我紅腫的眼睛,他嘆了口氣,把我擁入懷中:“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
我點點頭,淚水再也控制不住。“醫(yī)生說……活不過半年了。”
那天晚上,我向丈夫提出了想帶母親環(huán)游世界的想法。他先是一驚,然后皺起眉頭:“你確定?我們家現(xiàn)在這情況,房貸還有十幾年,車貸剛開始還,小旭的學費也不少……”
“我知道我們家不富裕,”我打斷他,“但這可能是媽媽最后的心愿了。她一輩子沒出過國,現(xiàn)在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看世界。我不能讓她帶著遺憾走……”
說到這里,我又哽咽了。
丈夫沉默了一會兒,終于無奈地說:“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已經(jīng)想好了,帶媽媽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巴黎、威尼斯、圣托里尼、埃及、迪拜……我會盡量節(jié)省,但還是需要不少錢。我們的存款加上我的年終獎,應(yīng)該可以……”
“你瘋了吧?”丈夫瞪大眼睛,“那可是我們這么多年的全部積蓄啊!”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我知道,但這是我唯一能為媽媽做的了。她為我付出了一輩子,這次換我為她做點什么。”
看著我堅決的眼神,丈夫終于軟了下來:“好吧,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但是你要保證控制預(yù)算,我們還有小旭要養(yǎng)。”
“謝謝你。”我緊緊抱住他,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行程了。
02
確定了帶母親環(huán)游世界的計劃后,我立刻投入到緊張的準備工作中。
首先是請假。我在一家外貿(mào)公司做會計,工作比較穩(wěn)定,但也不算輕松。老板聽說我要請長假照顧患癌的母親,勉強批了我兩個月的特殊假期,但是無薪。
我心里盤算著,兩個月的工資損失加上旅行費用,壓力不小,但為了母親,值得。
接下來是規(guī)劃行程。我每天下班后就鉆進旅游論壇和攻略網(wǎng)站,研究最合適的路線和時間安排。考慮到母親的身體狀況,我不能安排太緊湊的行程,但也想盡可能地滿足她的心愿。
我決定按照歐洲、北非、中東的順序安排,包括巴黎、威尼斯、圣托里尼、開羅和迪拜五個主要目的地,每個地方停留四到五天,讓母親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訂機票是個大工程。為了省錢,我選擇了一些中轉(zhuǎn)次數(shù)多但價格便宜的航班。簽證也很麻煩,尤其是為一個患有重病的老人申請,需要提供各種醫(yī)療證明和保證書。
我常常熬到深夜,填寫各種表格,聯(lián)系旅行社和使館。
每次去醫(yī)院看望母親,我都會向她匯報準備進展。起初,母親對我的計劃半信半疑:“你真要帶我出國?這么折騰,值得嗎?”
“當然值得。”我堅定地說,“這是您的心愿,我一定要幫您實現(xiàn)。”
漸漸地,母親開始認真對待這次旅行。她雖然身在病床上,但精神狀態(tài)比之前好多了,經(jīng)常指揮我該帶什么衣服,該準備什么藥品。
“記得買個大點的行李箱,我要帶夠衣服。”她叮囑我,“每個地方的氣候不一樣,冷的熱的都得準備。”
“媽,我們又不是搬家,東西太多不方便帶。”我勸她,“而且很多東西到那邊也能買。”
“你懂什么!”母親瞪我一眼,“出門在外,什么都得自己帶齊全。再說了,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門了,我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聽到“最后一次”這幾個字,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我不再反駁,默默記下她的要求。
有一天,妹妹來醫(yī)院看望母親,得知我們的旅行計劃后,她顯得很震驚:“姐,你真要帶媽出國?她這身體能行嗎?”
“我已經(jīng)和醫(yī)生商量過了,只要注意休息,按時吃藥,問題不大。”我說。
“可是這得花多少錢啊?你們家條件也不是很寬裕吧?”妹妹皺眉道。
我勉強笑笑:“再怎么樣,也得滿足媽這個心愿。錢的事我會想辦法。”
妹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說:“那你們路上小心點。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說。”
臨行前一周,問題接踵而來。首先是母親堅持要帶四個大行李箱,裝滿了各種衣物和日用品,簡直像是要搬家。我好說歹說,才把行李縮減到兩個大箱子。
醫(yī)生開了足夠兩個月的藥,但母親擔心國外買不到合適的藥,非要多帶一些。我不得不擠出時間跑了幾家藥店,把能買到的藥都買齊了。
最讓我頭疼的是,每當我和母親意見不合時,她就會立刻“發(fā)作”,捂著胸口,裝出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
“你非要跟我對著干,是不是想氣死我?我這身體本來就不行了,你還……”
看著她這樣,我只能投降。盡管知道她有時是裝的——這招她從我小時候就經(jīng)常用——但我不忍心和一個病人計較,只能默默忍受。
經(jīng)過一番緊張籌備,終于到了出發(fā)的日子。妹妹開車送我們?nèi)C場,一路上反復叮囑我照顧好母親。我看著后視鏡里妹妹關(guān)切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從小就是母親的心頭肉,而我則一直是那個被要求更懂事、更能干的姐姐。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告訴自己。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母親開心,讓她在有限的時間里圓夢。帶著這個信念,我們踏上了旅程。
03
我們的第一站是巴黎。下了飛機,母親疲憊但興奮,一路上東張西望。我推著行李車,一邊照顧她,一邊查找預(yù)訂的酒店地址。
到了酒店,問題就來了。
“就這?”母親環(huán)顧四周,一臉嫌棄,“房間這么小,連個像樣的沙發(fā)都沒有!”我解釋道:“媽,這是巴黎市中心,房價很貴的。我選的已經(jīng)是性價比不錯的了。”
“你就這么對待一個病人?”母親瞬間變臉,“我來這是享福的,不是來受罪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媽,那我去前臺問問能不能換大一點的房間。”
最終,我不得不加錢升級到套房,才算勉強滿足了母親的要求。看著信用卡賬單,我心里一陣發(fā)緊,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可能是母親最后的旅行了,就不再糾結(jié)了。
第二天,我們?nèi)チ税7茽栬F塔。排隊的人很多,母親站了不到十分鐘就開始抱怨:“人怎么這么多?我腿都站酸了!”
“媽,旅游景點都這樣,”我勸道,“要不我們坐那邊的長椅休息一會兒?”
“不行!我們都來了,必須上去看看。”母親堅持道,然后又開始用手扇風,做出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這么熱,我有點喘不上氣了……”
看到周圍的游客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我連忙攙扶住她:“媽,您沒事吧?要不我們改天再來?”
“不用,”母親突然精神起來,挺直腰板,“我忍忍就行。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插隊的通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確實有一個優(yōu)先通道。我?guī)赣H去詢問,工作人員看她一副病弱的樣子,爽快地讓我們插隊進入。母親立刻喜笑顏開,走路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fā)生。
在盧浮宮,母親嫌導游講得太慢;在香榭麗舍大街,她看中一條昂貴的絲巾,我說價格太貴,她立刻眼泛淚光,說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連條絲巾都舍不得買;在餐廳用餐,她嫌菜不合口味,要求我和服務(wù)員交涉更換。
最讓我心累的是,母親似乎很享受向其他游客展示自己“病人”的身份,以及我這個“孝順女兒”的角色。
有一次,我們在塞納河畔遇到一對中國老夫妻。母親立刻熱情地上前搭訕,不到五分鐘,就聊到了她的病情。
“唉,我得了晚期癌癥,醫(yī)生說活不過半年了。”母親嘆氣道,眼睛卻瞄向我,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yīng),“幸好我女兒孝順,花了不少錢帶我出來走走,了卻心愿。”
“您有個好女兒啊!”老夫妻一臉羨慕地看著我。
“還行吧,”母親笑笑,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比起我小女兒,她就差遠了。我小女兒從小就懂事,常常給我買東西,噓寒問暖的。”
聽到這里,我心里一陣刺痛。妹妹從小就被母親寵著,上學時零花錢比我多一倍,工作后雖然嘴上說要孝敬母親,但實際上很少付出。反而是我,一直默默無聞地承擔著贍養(yǎng)父母的責任。
晚上回到酒店,我準備洗澡時,聽到母親在打電話,似乎是在和妹妹通話。
“……我現(xiàn)在在巴黎,你姐姐帶我來旅游。地方是不錯,就是累啊,我這把老骨頭經(jīng)不起折騰了……”母親的聲音忽高忽低,夸張地描述著自己的不適,完全不像白天那個精力充沛、四處逛街的人。
“……你姐姐?還行吧,就是有點摳門。今天我看中一條絲巾,她嫌貴不給我買。你要是在就好了,你最舍得給媽花錢了……”
我站在浴室門口,手握毛巾,心如刀絞,我花了積蓄帶她出來旅游,她卻在背后這樣評價我?
更讓我困惑的是,母親話語中提到的一個“安排”:“……以后的事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別擔心,等這次旅游回去,一切都會按照計劃進行……”
什么安排?什么計劃?我百思不得其解,內(nèi)心隱隱不安。但我很快說服自己,可能只是關(guān)于治療的安排吧。
那晚,我輾轉(zhuǎn)難眠,心里滿是委屈和困惑。但第二天早上,看到母親難得的笑容,我又打起精神,告訴自己:為了母親,再苦再累也值得。
我不知道的是,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04
從巴黎飛往威尼斯的航班上,母親一路抱怨座位窄、餐食差,甚至對空姐的服務(wù)態(tài)度都頗有微詞。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安撫她,向周圍的乘客道歉。到了威尼斯,她對我訂的酒店依然不滿意,但在我軟磨硬泡下,勉強接受了。
威尼斯的水城風光確實迷人,蜿蜒的水道,古老的建筑,浪漫的貢多拉小船,美得如同一幅畫。我原以為母親會喜歡這里的寧靜和美麗,但她似乎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除了購物。
我們乘坐貢多拉游覽大運河的經(jīng)歷格外令人難忘,但不是因為美景,而是因為母親又一次的“表演”。
船剛劃出不到十分鐘,母親突然捂住胸口,臉色煞白:“我、我有點喘不過氣來……讓船夫趕緊靠岸!”
我嚇壞了,連忙讓船夫加快速度。到了岸邊,我焦急地扶著母親:“媽,您怎么樣?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用,”母親虛弱地說,“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
我們立刻打車回酒店,一路上我擔心得不行,甚至做好了聯(lián)系當?shù)蒯t(yī)院的準備。但一進酒店房間,母親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精神奕奕地站起來,走向浴室:“我洗個澡,你去幫我買點水果回來。”
“媽,您剛才不是不舒服嗎?”我困惑地問。
“可能是暈船了,現(xiàn)在好多了。”母親頭也不回地說,“快去買水果,我要吃草莓和葡萄。”
我愣在原地,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明明剛才還奄奄一息,現(xiàn)在卻生龍活虎。這樣的“演出”,我從小就見識過無數(shù)次,但每次還是會被她騙到,因為我害怕萬一是真的不舒服怎么辦。
晚上,我熬夜照顧她,為她量體溫、遞水、按摩。她睡著后,我才敢小憩一會兒。第二天早上,當我頂著黑眼圈起床時,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梳妝打扮好了,正準備出門。
“媽,您今天感覺怎么樣?”我小心翼翼地問。
“挺好的啊,”母親理所當然地說,“今天我們?nèi)ツ耐妫课衣犝f威尼斯有很多玻璃制品,我要去看看。”
我強忍住心中的無奈,陪她前往穆拉諾島參觀玻璃工坊。看著工匠們吹制出各種精美的玻璃藝術(shù)品,母親眼前一亮,像個孩子一樣興奮。
但問題很快又來了。在工坊的展示廳里,母親看中了一套昂貴的玻璃杯,價格高得驚人。
“媽,這個太貴了,”我輕聲說,“我們預(yù)算有限,要不買點小一點的紀念品?”
母親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就這么小氣?我這輩子沒剩幾天了,連套杯子都不舍得給我買?”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引來周圍游客的側(cè)目。
我感到一陣難堪,但更多的是內(nèi)心的掙扎:我確實心疼錢,因為我知道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帶母親旅行已經(jīng)花費了大量積蓄,如果繼續(xù)這樣無節(jié)制消費,回去后的生活會很拮據(jù)。
但另一方面,看著母親失望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絕。畢竟,這可能真的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旅行了。
最終,我還是咬牙刷了卡。看著那套包裝精美的玻璃杯被小心翼翼地裝進盒子,母親滿意地笑了,而我的心卻沉甸甸的。
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不斷重演。每到一個景點,母親都要買些昂貴的紀念品;每頓飯,她都要點最貴的菜;每個夜晚,她都有各種理由讓我熬夜照顧她。
我的銀行賬戶余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而我的體力和耐心也近乎枯竭。
但每當我想抱怨時,看到母親蒼白的臉色和偶爾流露出的脆弱,我又會自責:她生病了,她快不行了,我應(yīng)該盡可能滿足她,不是嗎?
一天晚上,當我再次為母親按摩緩解“疼痛”時,她突然說:“你妹妹要是在就好了,她按摩的手法比你舒服多了。”
這句無心的話像一把刀刺進我心里。從小到大,母親總是拿妹妹和我比較,而我永遠都是那個不夠好的那個。即使現(xiàn)在,當我傾其所有陪她旅行時,她還是忍不住提起妹妹。
“媽,我已經(jīng)盡力了。”我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
“知道你盡力了,”母親嘆了口氣,“只是有時候想起你妹妹,覺得她要是能一起來就好了。”
我默默低下頭,繼續(xù)按摩,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威尼斯的美景在我眼中變得模糊,就像我對母親的感情一樣,既深沉又復雜,漂浮不定,找不到實在的依靠。
05
希臘圣托里尼島,藍白相間的建筑依山而建,藍天碧海交相輝映,是許多人心中的夢幻之地。當我們抵達這里時,即使是我這樣身心俱疲的人,也被這里的美景震撼了。
然而,美景很快被新的矛盾所覆蓋。
“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母親站在酒店房間里,環(huán)顧四周,一臉嫌棄,“窗戶這么小,根本看不到海!”
我解釋道:“媽,這是標準海景房,價格已經(jīng)不便宜了。您看,站在陽臺上是能看到一點海的。”
“一點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全景!”母親不依不饒,“我這輩子就來這一次,連像樣的海景都看不到,還來干什么?”看著她失望的樣子,我心軟了。
經(jīng)過和前臺協(xié)商,我又追加了一筆不小的費用,把房間升級到了豪華海景套房。看到母親在新房間里滿意的笑容,我告訴自己這錢花得值。
第二天,我們?nèi)チ耸ネ欣锬嶙钪乃{頂教堂拍照。陽光正好,白墻藍頂在蔚藍海洋的襯托下美得不真實。我舉起相機,為母親拍了幾張照片。
“給我看看。”母親急切地說。
我把相機遞給她,她看了幾眼,立刻不滿道:“這拍的什么啊?角度不對,光線也不好,我看起來好老!重拍!”
于是,我調(diào)整角度,重新拍攝。但無論我怎么拍,她都不滿意:這張表情不自然,那張構(gòu)圖不好,這張背景太亂……
“媽,要不我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晚點再來拍?”我擦了擦汗,試圖緩解尷尬。
“不行!”母親堅持道,“這么好的景點,必須拍好!你這么大個人了,連張像樣的照片都拍不好,真是沒用!”
周圍的游客投來好奇的目光,我感到一陣難堪。最終,在拍了近百張照片后,母親終于勉強滿意了兩三張。
正當我松了口氣,準備離開時,一對中國夫婦走了過來,詢問我們能否幫忙拍照。
母親立刻熱情地答應(yīng)了,然后主動聊起天來。不到五分鐘,她就把自己的“病情”和我們的旅行目的全盤托出。
“我得了晚期癌癥,醫(yī)生說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母親聲音哽咽,眼睛卻瞄向我,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yīng),“幸好我女兒孝順,花了不少錢帶我出來走走,了卻心愿。”
那對夫婦一臉同情,連聲稱贊我孝順。母親則趁機添油加醋,描述我是如何“傾其所有”地滿足她的心愿,言辭間盡是對我的“贊美”。但我知道,這些話不過是在陌生人面前的表演,私下里,她對我的要求和批評從未減少。
回酒店的路上,母親興致勃勃地要去購物。圣托里尼有許多精品店,售賣當?shù)靥厣氖止に嚻泛褪罪棥N冶疽詾樗皇请S便看看,沒想到她一下子相中了好幾件昂貴的首飾。
“媽,這些東西太貴了,而且很多在國內(nèi)也能買到。”我試圖勸阻。
“國內(nèi)的怎么能一樣?”母親不以為然,“買了這么多東西,也不見你心疼,現(xiàn)在買點首飾你就舍不得了?”
“不是舍不得,是我們預(yù)算有限。”我無奈地解釋,“這次旅行的花費已經(jīng)超出預(yù)期了,我們得控制一下。”
“你就這么小氣?”母親提高了聲音,“我這輩子沒剩幾天了,連幾件首飾都不舍得給我買?我?guī)氵@么大,花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嫌我花錢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引來周圍顧客的側(cè)目。我感到一陣窘迫和憤怒,但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掏出信用卡付了款。
回到酒店,我發(fā)現(xiàn)母親竟然偷偷買了更多東西,遠超我們約定的預(yù)算。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但當我委婉提出異議時,母親立刻變臉:“你翻我東西干什么?這都是我自己的錢買的!”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解釋道,“就是擔心行李會超重,到時候加收費用。”
“哼,就知道錢錢錢!”母親冷笑道,“你妹妹從來不會為這點小錢斤斤計較。上次她給我買了個手鐲,比這貴多了,也沒見她心疼。”
我沉默了。妹妹確實經(jīng)常在母親面前表現(xiàn)得大方,但實際上很少真正出錢。那個所謂昂貴的手鐲,其實是我出錢,讓妹妹代我送給母親的生日禮物。但這些,我從來不會當面揭穿。
當晚,我無意中看到母親在給妹妹發(fā)微信,說我在旅途中對她不夠體貼,總是在花錢的事情上“摳門”。看到這些文字,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我默默退出房間,站在陽臺上,看著遠處的愛琴海,眼淚無聲地流下。
圣托里尼的藍與白,美麗得讓人心碎。就像我對母親的愛,純粹而深刻,卻總是得不到應(yīng)有的珍視。
06
埃及的艷陽高照,空氣中彌漫著干燥的熱浪。站在金字塔前,我本應(yīng)該感到震撼和敬畏,但心里卻充滿了疲憊和復雜的情緒。
“熱死了!”母親不停地抱怨,“你怎么帶我來這種地方?連個遮陽的地方都沒有!”
我一手打傘遮陽,一手給母親扇風:“媽,金字塔是您一直想看的地方啊。您先忍一忍,我們拍幾張照片就回酒店。”
“我哪知道這么熱啊!你也不提前告訴我。”母親繼續(xù)抱怨,同時從包里拿出一瓶水灌了幾口,然后把幾乎空了的瓶子塞回我手里,“水喝完了,再去買點。”
我默默地走向不遠處的小賣部,買了幾瓶冰水。回來時,發(fā)現(xiàn)母親正和一對中國游客熱絡(luò)地聊天,聽著她熟練的“表演”,我心里既心疼又無奈。
她確實生病了,但每次提起病情時那種刻意的悲傷和對我“孝順”的夸張描述,總讓我感到不舒服,仿佛我做的一切都變成了她炫耀的資本。
拍完照,我們驅(qū)車前往市區(qū)的商業(yè)街。路過一家珠寶店時,母親突然停下腳步,眼睛緊盯著櫥窗里的一條金項鏈。
“這個好看,我要進去看看。”她說著,已經(jīng)推門而入。
店內(nèi),母親仔細端詳那條項鏈,然后招手讓我過去:“這條不錯,給我買了吧。”
我看了一眼價簽,倒吸一口冷氣:“媽,這太貴了,一條項鏈要兩萬多人民幣!”
“貴什么貴?”母親立刻不滿,“我這輩子沒戴過什么好東西,現(xiàn)在命不長了,連條像樣的項鏈都不能有?”
我努力保持冷靜:“不是不給您買,只是我們預(yù)算有限,這條太超出了。要不我們?nèi)e家看看,可能有便宜點的同款。”
“你就這么小氣?”母親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我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這么大,你現(xiàn)在連條項鏈都舍不得給我買?”店員和其他顧客都看向我們,我感到一陣尷尬和羞愧。
母親見狀,更加來勁,眼圈泛紅,聲音哽咽:“我知道我沒幾天活頭了,你嫌我花錢,嫌我拖累你是不是?”
“媽,您別這樣。”我急忙安撫她,同時向店員示意,“這條我們買了。”
付完款,母親的心情立刻好轉(zhuǎn),臉上重新綻放笑容。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撫摸那條項鏈,我的心情卻格外沉重。
晚上回到酒店,我偷偷看了一下銀行賬戶余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次旅行才過去一半,費用已經(jīng)接近二十萬,遠超我的預(yù)算。
正當我發(fā)愁時,母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在看什么呢?”
我慌忙關(guān)閉手機界面:“沒什么,就是查查明天的天氣。”
母親在床上坐下,突然提起妹妹:“你知道嗎,你妹妹最近給我買了很多補品,還說等我們回國后要好好照顧我。她雖然沒你有錢,但心意真的很貼心。”
我勉強笑笑,沒有接話。妹妹確實經(jīng)常嘴上說要孝順母親,但實際行動少之又少。那些所謂的“補品”,不過是一些普通的保健品,價值遠不及我們這次旅行的零頭。但在母親眼中,妹妹永遠是那個更懂事、更孝順的孩子。
當晚,我在整理母親的藥物時,注意到一個之前沒見過的藥瓶。出于好奇,我拿起來看了看,藥名和醫(yī)生給母親開的治療方案中提到的不符。這讓我有些困惑,但我沒有多問,只是默默記在心里,打算回國后再了解清楚。
躺在床上,看著熟睡的母親,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愛她,心疼她,但同時也被她的言行傷得體無完膚。金字塔聳立了幾千年,見證了無數(shù)人間悲歡,而我與母親之間復雜的情感,或許也是永恒的人間課題之一。
07
站在迪拜最著名的地標——帆船酒店前,母親興奮地拍著照片。她的精神狀態(tài)比前幾站好了不少,臉色也紅潤了許多,讓我不由得懷疑她的病情是否如醫(yī)生所說的那么嚴重。
“我要去那里吃午餐!”母親指著帆船酒店內(nèi)的餐廳說。
我咽了咽口水:“媽,那里很貴的,一頓午餐可能要好幾千。”
“貴什么貴?來都來了,不體驗一下怎么行?”母親理所當然地說,“我這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了。”
又是這句話。每當我提出經(jīng)濟上的顧慮,母親總會搬出“最后的愿望”這張王牌,讓我無法拒絕。
于是,我們在帆船酒店的高級餐廳享用了一頓價格驚人的午餐。看著賬單,我的心在滴血,但看到母親滿足的笑容,我又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值得。
下午,母親提出要去迪拜購物中心逛逛。這個全球最大的購物中心匯集了各種奢侈品牌,簡直是購物狂的天堂。我本以為母親只是隨便看看,沒想到她一進去就走不動路了,每家店都要進去瞧瞧。
“這個包不錯,我要了。”母親指著一個奢侈品牌的手袋說。
我看了一眼價格標簽,倒吸一口涼氣:“媽,這個太貴了吧?近三萬人民幣呢!”
“貴什么貴?這牌子在國內(nèi)更貴。”母親不以為然,“反正都出來了,多買點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是我們的預(yù)算已經(jīng)超支很多了。”我小聲說,“回去后還要給您治病,那筆錢不能動啊。”
“你就知道錢錢錢!”母親突然提高了聲音,“我活著就是花錢的,死了就是省錢的,是嗎?”
聽到“死”這個字,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無論如何,我不忍心在這個話題上與母親爭執(zhí)。最終,我又一次妥協(xié)了,掏出信用卡付款。
回到酒店,我偷偷查看了一下銀行賬戶和信用卡額度,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花費了將近23萬元。按照這個勢頭,到回國前,花費肯定會超過預(yù)算的28.8萬。我坐在床邊,感到一陣眩暈。這些錢是我和丈夫多年的積蓄,還有部分是借的,回去后要面臨沉重的還款壓力。
正當我發(fā)愁時,母親突然“發(fā)作”了。她躺在床上,捂著胸口,面色蒼白:“我、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立刻緊張起來:“媽,您怎么了?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用,”母親虛弱地說,“可能是太累了,你陪我躺一會兒就好。”
我連忙倒水、拿藥、按摩,忙前忙后。整晚,我?guī)缀鯖]合眼,生怕母親有什么閃失。但第二天早上,當我頂著黑眼圈醒來時,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梳妝打扮好了,正準備出門。
“今天我要去黃金市場,聽說那里的金飾便宜。”她興致勃勃地說。
看著她精神抖擻的樣子,與昨晚判若兩人,我心里很是困惑。這種情況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每當我拒絕她的要求或者表現(xiàn)出對花費的擔憂時,她就會出現(xiàn)“身體不適”,而一旦我妥協(xié)或者第二天有新的購物計劃時,她又會神奇地恢復活力。
我忍不住問:“媽,您昨晚不是不舒服嗎?今天真的能出門嗎?”
“好多了,沒事的。”母親不在意地擺擺手,“趕緊準備,去晚了好東西就被人買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內(nèi)心的質(zhì)疑和不滿。這次旅行已經(jīng)進行了大半,我不想因為這些小事破壞了整體的體驗。但我確實開始懷疑母親的病情是否如她所說的那么嚴重,以及她對我的情感操控是否太過分了。
在黃金市場,母親如魚得水,討價還價的功力令人驚嘆。最終,她買了幾件金飾,然后滿足地回到酒店。晚上,我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我拿起手機,給妹妹打電話,希望能得到一些支持或建議。
“喂,姐?”妹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嗯,是我。”我輕聲說,生怕吵醒已經(jīng)入睡的母親,“我們現(xiàn)在在迪拜,媽媽挺開心的。”
“那就好。”妹妹敷衍地回應(yīng)。
“我想問問,媽的病情你了解多少?醫(yī)生具體是怎么說的?”我試探性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妹妹支支吾吾:“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醫(yī)生都是和媽直接說的。”
“那她的治療計劃呢?回國后需要怎么治療?”我繼續(xù)追問。
“這個……你還是直接問媽吧。”妹妹明顯不想多談,“姐,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啊。”
電話掛斷后,我更加困惑和不安。妹妹的反應(yīng)很奇怪,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但我又想不通,如果母親的病情有變化,為什么要對我隱瞞?
躺在床上,我看著迪拜夜空中閃爍的燈光,心里充滿了迷茫和疲憊。迪拜的金碧輝煌掩蓋不了我內(nèi)心的憂傷,就像母親的笑容掩飾不了我們之間的隔閡。
08
我們旅行的最后一站是馬爾代夫。碧海藍天,椰林沙灘,本應(yīng)是放松身心的完美地點,但我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一方面,旅行的經(jīng)濟壓力已經(jīng)超出我的承受范圍。截至目前,總花費已經(jīng)接近28萬,幾乎耗盡了我的全部積蓄。另一方面,母親的表現(xiàn)也讓我越來越困惑:她的精力充沛得不像一個晚期癌癥患者,而她對病情和治療計劃的閃爍其詞也令我懷疑。
更讓我心累的是,母親的購物欲望似乎永無止境。每到一個地方,她都要買很多東西,以至于我們不得不額外購買了兩個大行李箱來裝這些戰(zhàn)利品。
“這些東西怎么帶回去啊?”我看著堆滿房間的購物袋,不知所措。
“想辦法唄,反正不能扔。”母親毫不在意地說,然后又拿出一條剛買的裙子欣賞,“這條裙子真好看,回去給你妹妹看,她肯定喜歡。”
又是妹妹。整個旅途中,母親總是不經(jīng)意地提起妹妹,或者拿我和妹妹比較。這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我始終保持沉默,不想破壞這次旅行的氛圍。
回國前的最后一晚,我們住在一家海邊度假村,晚餐后,我們在沙灘上散步,欣賞美麗的夕陽。海風輕拂,浪花溫柔地親吻著沙灘,遠處的天空被夕陽染成了金紅色。這本應(yīng)是一個美好的時刻,但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徹底打破了這份寧靜。
回到房間,母親神色嚴肅地說:“有件事我得和你說清楚。”
“什么事?”我疑惑地問。
“關(guān)于我的遺產(chǎn)問題。”母親開門見山地說。
聽到“遺產(chǎn)”二字,我的心跳加速。雖然母親確診了晚期癌癥,但我從未考慮過遺產(chǎn)的事情。在我看來,當務(wù)之急是讓她好好治療,爭取多活一段時間。
“媽,您別想這些。”我連忙說,“我們回國后好好治療,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沒準還有轉(zhuǎn)機呢。”
“生死有命,我看得開。”母親擺擺手,“我已經(jīng)寫好了遺囑,決定把我所有的財產(chǎn)都留給你妹妹。”
我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不是因為我在意那些財產(chǎn),而是母親的決定和理由讓我感到心寒。
“為什么?”我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