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家,本應是避風港,對七十九歲的徐桂花而言,卻成了躲藏秘密的地方。
每晚,當全家人入睡,徐桂花才會在微弱的臺燈下喃喃自語:“老頭子,我們的兒子還沒學會長大,我得再撐一撐?!?/strong>
沒人看見老人家眼中的堅毅,沒人知道她瘦小身軀里藏著怎樣的秘密。
直到那個雪后的下午,小遠為生病的奶奶送去新被子,不經意碰開了那扇舊柜門。
“奶奶...這些是什么?”
七十九歲的徐桂花愣在門口,臉上的皺紋瞬間凝固,她沒想到會這樣被撞破秘密。
01
深秋的風吹過窗欞,帶來一絲刺骨的寒意。
周志明將車停在公司樓下,久久沒有下車。
他疲憊地靠在座椅上,閉上眼,聽著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十月底的城市,已經有了入冬的跡象。
單薄的西裝抵擋不住寒意,但周志明顧不上這些。
公司的資金鏈斷裂危機,像一塊巨石壓在他胸口。
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合伙人趙明的身影在窗前晃動。
周志明知道,對方在等他簽下那份向銀行申請的貸款合同。
可是銀行已經婉拒了兩次,第三次的希望渺茫。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公文包,推開車門。
冷風呼嘯而來,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散了他最后一絲僥幸心理。
“老周,催款電話又來了?!壁w明一見他進門,就遞過來一張紙條。
周志明接過,看也不看就塞進口袋。
“現在我們欠著工人工資、材料款,銀行貸款又遲遲不下來,怎么辦?”趙明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焦慮。
“再等等,我有辦法?!?/p>
這是他最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連他自己都不再相信。
月亮升起來了,照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慘白的光。
周志明在文件上簽完最后一個字,靠在椅背上。
“老周,你兒子今年多大了?”趙明突然問道。
“小遠?十五了,初三?!?/p>
“初三啊,關鍵的一年。”趙明遞過一支煙,被周志明擺手拒絕。
周志明想起兒子最近眼中的擔憂,一種深深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我媽當年就說,男人創業,最苦的是家人?!?/p>
“你媽在城里住得還習慣嗎?”趙明問。
周志明沉默了幾秒:“習慣吧,應該習慣。”
他有多久沒有好好和母親聊天了?
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更久。
回家的路上,城市的霓虹燈在霧氣中顯得模糊而遙遠。
周志明放著收音機,任由主持人的聲音充斥在車內狹小的空間里。
這是他唯一能喘息的時刻。
公司不能虧,家不能垮,父親的責任,兒子的責任,一個都不能丟。
他拐進了小區,看到了自家窗戶透出的溫暖燈光。
明亮的燈光讓他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不管多晚回家,都能看到母親在燈下等待的身影。
02
家里的餐桌上,飯菜已經涼了。
劉美玲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回來了?飯在桌上,自己熱一下。”她頭也不回地說。
周志明應了一聲,放下公文包,脫掉外套。
客廳里暖氣很足,但他卻感覺不到溫暖。
“媽睡了嗎?”他輕聲問。
“早睡了,今天買菜回來說腿疼,吃完飯就回屋了?!眲⒚懒岬恼Z氣平淡,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周志明點點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那個小小的房間。
那是一個原本用來堆放雜物的陽臺延伸間,五年前被簡單改造成了老人房。
房間不過六七平方米,勉強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舊衣柜。
母親堅持要住在那里,說是不想打擾他們。
周志明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
冰涼的水流進胃里,提醒著他今天還沒好好吃一頓飯。
“對了,學校下周要收秋季補課費,小遠說忘了告訴你。”劉美玲放下遙控器,終于看向丈夫。
“多少錢?”
“兩千八,要求周一之前交。”
周志明點點頭:“我明天去取。”
劉美玲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
她知道丈夫最近的壓力,也知道公司的情況不太好。
但作為妻子,她選擇不問,或者說,不想面對可能的壞消息。
周志明走到廚房,打開微波爐,熱著剩飯。
電視里正在播放一部家庭倫理劇,女主角正在責備婆婆干涉家務。
劉美玲專注地看著,不時點點頭,仿佛找到了共鳴。
周志明聽著電視里的對白,腦海中卻浮現出母親瘦小的背影。
微波爐“?!钡囊宦曧?,打斷了他的思緒。
吃飯的過程機械而沉默,周志明甚至嘗不出飯菜的味道。
他只是在完成一個必要的生理過程。
“你媽今天又在廚房收集醬油瓶和塑料袋?!眲⒚懒嵬蝗徽f。
“嗯,她有這個習慣?!?/p>
“家里都快堆不下了,我說扔掉,她就說可惜。”劉美玲嘆了口氣,“農村老人的習慣真是改不了。”
周志明不置可否,繼續吃飯。
“還有,她又把水龍頭關得死緊,我洗碗時得用力才擰得開?!?/p>
周志明放下筷子:“媽年紀大了,有些習慣一時改不了,你多擔待點?!?/p>
“我已經很擔待了?!眲⒚懒岬穆曇籼岣吡艘稽c,“我沒嫌她邋遢,沒嫌她話多,已經很不容易了?!?/p>
周志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他站起身,把碗放進水池,輕聲說:“我去書房看看文件。”
劉美玲看著丈夫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這個家,似乎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住在一起,卻仿佛隔著一堵墻。
03
小遠的房間里,臺燈還亮著。
他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著數學作業,但眼睛卻盯著窗外的夜色。
父親回來的聲音,父母低聲的對話,都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他知道家里的氣氛最近很奇怪。
父親回家越來越晚,話越來越少。
母親脾氣越來越差,動不動就抱怨。
只有奶奶,依然每天忙碌著,從不多言。
小遠嘆了口氣,轉回頭繼續做題。
數學一向是他的強項,但最近卻總是心不在焉。
門被輕輕敲響,是父親。
“小遠,還沒睡???”周志明探頭進來。
“快做完了,爸。”小遠抬頭微笑。
周志明走進來,看了看兒子的作業本:“最近學習怎么樣?”
“挺好的,上次數學考了年級第三?!?/p>
“真不錯?!敝苤久餍牢康嘏呐膬鹤拥募纾俺跞?,要加油啊。”
小遠點點頭:“爸,公司最近怎么樣?”
周志明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挺好的,生意越來越多,爸爸有點忙不過來?!?/p>
小遠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點頭:“嗯,那您別太累?!?/p>
周志明揉了揉兒子的頭發:“快做完就睡吧,別熬太晚。”
他轉身離開,沒有看到兒子眼中的擔憂。
小遠知道父親在撒謊。
上周他無意中聽到父母的爭吵,知道公司遇到了麻煩。
他也聽到了母親抱怨奶奶的話,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從奶奶五年前從農村老家被接來同住,小遠就和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奶奶會講許多有趣的故事,教他做農村的小玩意,還會偷偷給他塞零花錢。
每當他遇到困難,奶奶總有辦法讓他開心起來。
但他也看到,奶奶在這個家里的地位越來越尷尬。
母親表面尊重,背地抱怨。
父親忙于工作,難得關心。
只有他,常常去那個小小的雜物間,陪奶奶聊天。
小遠合上作業本,決定去看看奶奶是否已經睡了。
雜物間沒有燈光,但門縫下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
小遠輕輕敲了敲門:“奶奶,您睡了嗎?”
“沒呢,進來吧。”徐桂花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推開門,小遠看到奶奶正坐在床邊,借著一盞小臺燈在縫補衣服。
“這么晚了還不睡?。俊毙∵h走進去,在床邊坐下。
“老了睡不著,縫縫補補打發時間。”徐桂花笑著說,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小遠看著奶奶的針線活,突然發現那是父親的一件襯衫。
袖口已經磨損了,奶奶正在細心地加固。
“您別老做這些,爸爸有很多衣服?!毙∵h說。
“穿得慣的才舒服,你爸從小就這樣,認定一件衣服就不肯換?!?/p>
徐桂花一邊縫一邊說,針腳細密整齊。
04
小遠環顧四周,這個狹小的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
床單平整得能反光,枕套上還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
墻角放著一個搪瓷臉盆,里面泡著幾件換洗衣物。
窗臺上擺著幾盆小植物,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生機勃勃。
唯一讓小遠擔心的是,房間靠近外墻,冬天肯定很冷。
“奶奶,您這屋冬天暖和嗎?”
“暖和著呢,我墊了兩層被子,一點都不冷。”徐桂花笑著說,但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
小遠知道奶奶在撒謊。
去年冬天,他曾在深夜經過奶奶房間,聽到里面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推門進去,看到奶奶裹著單薄的被子,臉色發白。
屋里冷得能看到呼出的白氣,窗戶縫隙灌進刺骨的寒風。
“奶奶,您說實話,腿還疼嗎?”小遠突然問道。
徐桂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誰說的?不疼,一點都不疼。”
“媽說您今天買菜回來喊腿疼?!?/p>
“你媽聽錯了,我說的是提的菜太重,手疼?!毙旃鸹ǚ畔箩樉€,拍拍孫子的手,“別擔心,奶奶身體好著呢?!?/p>
小遠看著奶奶布滿老繭的手,心里一陣酸楚。
奶奶的手曾經是溫暖柔軟的,是撫摸他額頭的手,是給他擦眼淚的手。
現在卻因為年齡和勞作,變得干枯粗糙。
“奶奶,冬天就要來了,您的被子夠厚嗎?”
“夠厚夠厚,去年你爸買的那條棉被,暖和得很?!?/p>
小遠記得那條被子,是超市打折時買的便宜貨,現在肯定已經壓得沒什么厚度了。
“奶奶,您為什么要住在這么小的屋子里?”小遠忍不住問道。
徐桂花放下手中的活計,眼神溫柔地看著孫子:“奶奶一個人,睡個覺地方小點無所謂,這樣你們住得寬敞?!?/p>
“可是書房不是更大嗎?您可以住書房啊?!?/p>
“書房要給你爸工作用,再說這屋我住習慣了,有窗戶,能看到外面的樹,挺好的?!?/p>
小遠不再說話,但心里已經打定主意,要給奶奶買一床新被子。
他存了兩年的壓歲錢,應該夠買一床好被子了。
“好了,別陪奶奶了,回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毙旃鸹ù叽俚?。
小遠點點頭,站起身:“奶奶,您也早點休息。”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奶奶又彎下腰,在昏暗的燈光下繼續縫縫補補。
那個瘦小的背影,在小小的房間里顯得那么孤單。
05
入冬的第一場雪,悄無聲息地降臨。
周志明一早起來,看到窗外的世界已經變成了白色。
他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不想吵醒還在熟睡的妻子。
廚房里已經亮著燈,徐桂花正在準備早餐。
“媽,您起這么早干嘛,多睡會兒啊。”周志明走進廚房,看到母親正在煮粥。
“睡不著,想著你們早上要吃飯?!毙旃鸹ū硨χ鴥鹤?,聲音輕快。
周志明看著母親瘦小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心酸。
母親已經七十九歲了,卻依然每天早起做飯,從不肯多休息。
他走過去,想幫忙,卻被母親揮手趕開。
“去去去,你幫倒忙,我自己來就行?!?/p>
周志明只好作罷,坐在餐桌前等著。
徐桂花端上熱騰騰的白粥,又從冰箱里拿出幾樣小菜。
“吃吧,多吃點,天冷了?!彼χf,眼角的皺紋堆成一朵花。
周志明盛了一碗粥,看著母親忙前忙后的身影,突然開口:“媽,您去醫院檢查過嗎?”
“檢查什么?我好著呢?!毙旃鸹ㄆ婀值乜戳藘鹤右谎?。
“就是常規檢查,您年紀大了,該定期檢查?!?/p>
“浪費錢,我沒病?!毙旃鸹〝[擺手,“倒是你,整天忙工作,臉色難看,該去檢查檢查。”
周志明不再堅持,低頭喝粥。
他知道母親的固執,也知道這個話題不會有結果。
吃完早飯,周志明準備出門。
“外面下雪了,路滑,開車慢點?!毙旃鸹ǘ诘溃f給兒子一個保溫杯,“熱水,路上喝?!?/p>
周志明接過保溫杯,鼻子突然一酸。
這樣的場景,從他記事起就沒變過。
無論他幾歲,母親永遠是那個在他出門前叮囑他注意安全,遞給他熱水的人。
“媽,您今天少出門,在家休息。”他說著,轉身出門了。
徐桂花站在門口,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慢慢關上門。
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腿,深深地嘆了口氣。
上午十點,徐桂花正在廚房準備午飯。
她踮起腳尖,想從高處的柜子里拿下一袋米。
老舊的拖鞋在地板上打滑,她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她的一聲驚呼。
劉美玲正好在家休息,聽到聲音連忙跑過來。
“媽!您怎么了?”她看到婆婆躺在地上,額頭上有一片淤青。
“沒事沒事,自己不小心。”徐桂花強撐著要爬起來,卻疼得直冒冷汗。
劉美玲雖然平時對婆婆有些抱怨,但看到這一幕還是嚇壞了。
她連忙扶起徐桂花,發現她右側髖部有明顯的腫脹。
“媽,我帶您去醫院看看?!?/p>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毙旃鸹〝[擺手。
“不行,必須去醫院?!眲⒚懒釕B度堅決。
她扶著徐桂花坐在沙發上,立刻打電話給周志明。
周志明接到電話,二話不說就趕回了家。
看到母親蒼白的臉色,他心如刀絞。
三人一起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顯示,徐桂花右側髖骨有輕微骨裂,需要靜養至少一個月。
醫生叮囑道:“老人家的骨頭脆,要特別注意,別碰冷水,別走太多路,最好有人照顧。”
回家的路上,車里異常安靜。
周志明專注地開車,不時從后視鏡中看一眼后座的母親。
徐桂花閉著眼靠在座椅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06
小遠放學回來,看到家里的氣氛不對,得知奶奶摔倒的消息后,整個人都慌了。
“奶奶,您疼不疼?要不要緊?”他坐在奶奶床邊,眼中滿是擔憂。
“沒事,小傷,養幾天就好了。”徐桂花笑著摸摸孫子的頭。
晚飯后,周志明和劉美玲在臥室里低聲交談。
“醫生說至少要靜養一個月,可我們白天都不在家,媽一個人怎么行?!敝苤久鲬n心忡忡。
劉美玲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志明,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聽。”
“你說。”
“要不,讓媽回老家住一段時間?農村空氣好,她熟悉的人也多,養病可能更方便?!?/p>
周志明猛地抬頭:“你什么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對媽可能更好。”劉美玲解釋道,“城里醫院人多嘈雜,家里又沒人照顧她,回老家住段時間,等好了再接回來?!?/p>
“不可能!”周志明的聲音提高了,“媽哪都不去,就在家養?!?/p>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白天要上班,小遠要上學,家里沒人照顧她,萬一再摔著怎么辦?”
“我會請護工。”
“你以為護工不要錢嗎?”劉美玲的聲音也提高了,“公司現在情況你自己清清楚楚,能省則省吧?!?/p>
“那是我媽!”周志明幾乎是在吼了。
劉美玲被丈夫的態度激怒了:“我當然知道那是你媽!我不是也一直在讓著她嗎?你看看這房子,九十平米擠四口人,她的東西到處都是,我說過什么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你媽從來沒有給過我們什么幫助,她連件像樣的嫁妝都沒給你,憑什么現在事事都要我們忍讓?”
周志明氣得臉色發白:“你知道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嗎?公司快撐不下去了,我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現在你還在這里算計我媽?”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讓你做取舍!”劉美玲冷笑一聲,“你媽從來沒給過我們什么幫助,現在反倒成了負擔?!?/p>
“她養我二十多年,我不能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把她送走!”
“她又沒出過錢給你創業,憑什么現在享福?”
周志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指著門口:“你出去,我不想再說了?!?/p>
劉美玲拿起枕頭和被子:“不用你趕,我自己去客廳睡!”
她摔門而出,整個房子都震動了一下。
周志明癱坐在床上,雙手捂住臉,深深地呼吸著。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公司的危機,家庭的矛盾,母親的健康,每一樣都壓得他喘不過氣。
隔壁房間,小遠蜷縮在被子里,耳朵緊貼在墻上,一字不落地聽著父母的爭吵。
他從沒見過父親如此激動,也從沒聽過繼母說話這么刻薄。
徐桂花的房間靜悄悄的,不知道她是否也聽到了這一切。
07
第二天早晨,徐桂花發起了低燒。
周志明請了假,要帶母親去醫院,被徐桂花拒絕了。
“小毛病,喝點熱水就好了,你去上班吧?!彼χf,眼睛卻沒有笑意。
周志明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出門了。
公司最近接了個大項目,卻因為資金不足,面臨無法按時完工的危機。
他的合伙人趙明正催得緊,電話一個接一個。
劉美玲也早早出門上班,臨走前給婆婆煮了一碗白粥,放在床頭就離開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幾乎不說一句話。
周小遠上學前,特意到奶奶房間看望她。
雜物間很小,只有六七平方米,冬天特別冷。
窗戶四周有明顯的縫隙,風吹進來,呼呼作響。
墻角有一片很明顯的霉斑,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奶奶,您冷嗎?”小遠坐在床邊,看著奶奶單薄的被子。
“不冷,奶奶皮糙肉厚?!毙旃鸹ㄐχf,聲音卻有些虛弱。
小遠摸了摸被子,又看了看奶奶的房間。
沒有暖氣,沒有電熱毯,連個像樣的厚被子都沒有。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兩年前過年收到的壓歲錢,一直存在儲蓄罐里。
“奶奶,您好好休息,我放學就回來看您?!?/p>
徐桂花點點頭,目送孫子離開。
她等房門關上后,才咳嗽起來,咳得全身發抖。
小遠沒有直接去學校,而是回到自己房間,把儲蓄罐里的錢全部倒出來,數了數,一共是三千六百五十元。
這是他這幾年攢下的所有零花錢和壓歲錢。
他本想買一臺新電腦,但現在,他決定給奶奶買一床好被子。
他把錢裝進口袋,然后才背起書包去上學。
整個上午,小遠都心不在焉。
物理老師講解力學定律,他卻在想奶奶冰涼的小房間。
數學老師布置習題,他卻在擔心奶奶的身體狀況。
放學鈴聲一響,他第一個沖出教室,直奔商場。
他要給奶奶買一床最暖和的被子,今晚他就要送去。
商場里人來人往,小遠在羽絨被專柜前挑選著。
“這款怎么樣?”銷售員熱情地介紹,“純鵝絨的,輕薄保暖,老人用最合適。”
小遠看了看價格牌,三千二百元,幾乎要花光他所有的積蓄。
“我要了?!彼敛华q豫地說。
“小遠?你怎么在這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小遠回頭,看到父親的合伙人趙叔叔站在那里,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
“趙叔叔好,我...我來給奶奶買被子。”小遠有些尷尬地說。
“你爸知道嗎?”趙明問道。
小遠搖搖頭:“爸爸最近太忙了,我自己做主的?!?/p>
趙明嘆了口氣,蹲下身,平視著小遠的眼睛:“小遠,叔叔問你個事,你家里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啊?!毙∵h不解地看著趙叔叔。
“你爸...有沒有提起過公司的事?”
“沒有,爸爸從來不跟我們說公司的事。”
趙明站起身,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那你轉告你爸,明天必須到公司來一趟,法院的傳票下來了,再躲也沒用了?!?/p>
小遠愣住了:“什么傳票?”
“沒什么,大人的事。”趙明拍拍小遠的肩膀,“去吧,給你奶奶買被子要緊。對了,我幫你挑一床好的?!?/p>
08
在趙叔叔的幫助下,小遠選了一床上好的駝絨被,花了兩千八百元。
趙明還堅持給他打了折,說是送給老人的禮物。
回家的路上,小遠滿腦子都是趙叔叔說的話。
法院的傳票是什么意思?
爸爸在躲什么?
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
為什么爸爸從不跟家里人說實話?
小遠推開家門,屋里靜悄悄的。
他輕手輕腳走到奶奶的房間門口,發現門虛掩著,里面沒有聲音。
小遠推開門,房間里空無一人。
“奶奶?”他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小遠想起來,今天是周三,老年活動中心有太極拳課程,奶奶即使身體不舒服,也會堅持去參加。
他松了口氣,把新買的被子放在奶奶的床上。
房間比他想象的要整潔得多。
床鋪得整整齊齊,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
桌上有一杯已經涼了的中藥,旁邊是一個小藥瓶。
小遠拿起藥瓶看了看,是治療關節炎的藥物。
他把新被子展開,鋪在床上,想給奶奶一個驚喜。
就在這時,他看到床邊放著一雙鞋,有一只鞋側面開了條縫。
他蹲下身仔細看,發現這是一雙他去年送給奶奶的新皮鞋,本來價格不菲。
現在卻已經穿得破破爛爛,還用膠水粘了又粘。
小遠心里一酸,忍不住在奶奶的小床上坐下。
床板發出嘎吱一聲響,似乎有些松動。
他彎腰想看看床板的情況,卻發現床底下塞著一個鐵盒子。
出于好奇,小遠把盒子拖了出來。
那是一個舊式的鐵皮餅干盒,上面的圖案已經模糊不清。
小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了盒子。
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些老照片和發黃的信件。
最上面的一張照片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護士穿著白大褂,正對著鏡頭微笑。
小遠仔細一看,竟然是年輕時的奶奶!
照片背面寫著:“縣醫院護士長徐桂花,1975年”。
小遠震驚地翻看其他照片,發現奶奶年輕時不僅是護士長,還曾獲得過先進工作者的稱號。
信件大多是工作調令和表彰信,其中一封是奶奶從醫院辭職的申請,理由是“丈夫重病,需回鄉照顧”。
小遠從來不知道奶奶有這樣的過去。
在家里,她一直是那個從農村來的老太太,被認為沒什么文化,沒什么貢獻。
甚至連父親都很少提起奶奶的過去。
小遠小心地把照片和信件放回鐵盒,準備塞回床底。
起身時,他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舊衣柜。
柜門沒關嚴,被他一碰,“吱呀”一聲彈開了。
小遠下意識地伸手去扶,不想柜門徹底敞開,里面的東西一下子暴露在他眼前。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瞳孔驟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