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全體知青注意,
今天下午兩點,
在操場集中銷毀封建殘余讀物!”
1978年12月,
云南邊陲,
西雙版納知青農場,
廣播里一大早就開始吆喝。
周衛國蹲在宿舍門口刷牙,
聽到這話差點嗆著。
他趕緊跑回屋,
彎腰從床底拖出一個軍綠色帆布箱,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62本連環畫。
“老周,
你還藏著那些小人書呢?”同屋的劉大軍湊過來,
壓低聲音,
“隊長昨天可說了,
誰要是私藏封建毒草,
輕則扣分,
重則延期返城。”
01
周衛國沒吭聲,
打開箱子,
最上面是套《三國演義》,
封面上關羽提刀立馬,
綠袍飄飄。
這是他花了三年時間,
從各個知青點一本一本換來的。
有的用糧票換,
有的拿香煙換,
還有幾本是幫老鄉干私活掙的。
“你瘋了?”劉大軍急了,
“為了這些破畫兒,
搭上前程值當嗎?馬上就能回城了!”
周衛國拿起一本::“這可不是什么破畫兒。
你看看這筆觸,
這構圖,
都是老一輩藝術家的心血。
程十發畫的《三國》,
賀友直的《山鄉巨變》,
王叔暉的《西廂記》……”
“行了行了,”劉大軍打斷他,
“你就當個寶貝吧。
我可不想因為這玩意兒再在農場待下去?!?/p>
下午兩點,
知青們陸續把“問題”讀物搬到操場。
什么《紅樓夢》《水滸傳》,
還有不少手抄本,
堆成了小山。
隊長老馬站在高處,
拿著個鐵皮喇叭喊:“同志們,
這都是封建糟粕,
是毒害我們思想的精神鴉片!今天,
我們要把這些東西徹底清除!”
火堆點起來了,
書頁在火焰中扭曲、卷起,
化成灰燼。
知青們圍成圈,
有的人臉上寫著麻木,
有的人眼里閃著淚光。
周衛國站在最后排,
雙拳攥得死緊。
他想起三年前,
第一次看到程十發畫的《三國》時的震撼——趙云在長坂坡七進七出,
每一筆都透著英雄氣概。
那時候,
這些連環畫是知青們唯一的精神寄托,
大家輪流傳看,
看完了還要聚在一起討論劇情。
“周衛國!”隊長突然點名,
“聽說你那兒還有不少小人書?”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劉大軍在旁邊使勁踢他的腳。
“報告隊長,”周衛國挺直腰板,
“我那些都是正規出版社出的,
不是什么封建毒草?!?/p>
“正規出版社?”老馬冷笑,
“《三國》《水滸》不是宣揚封建忠君思想嗎?《西廂記》不是才子佳人的黃色讀物嗎?拿出來!”
02
周衛國咬了咬牙:“報告隊長,
我已經處理了。”
“處理了?”老馬狐疑地看著他,
“怎么處理的?”
“寄回老家了?!?/p>
這時,
人群里有人喊:“隊長,
他撒謊!我昨天還看見他抱著那個箱子呢!”
說話的是隔壁屋的孫建國,
平時就愛打小報告。
老馬臉色一沉:“搜!”
三個積極分子沖進宿舍,
翻箱倒柜。
周衛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劉大軍在他耳邊小聲說:“完了,
這下完了?!?/p>
十分鐘后,
積極分子垂頭喪氣地出來:“隊長,
沒找到?!?/p>
“不可能!”孫建國急了,
“肯定藏起來了!”
老馬盯著周衛國看了半天:“今天就到這兒。
但是周衛國,
你給我記住,
農場不是藏污納垢的地方!”
當天夜里,
凌晨三點,
周衛國悄悄爬起來,
提著那個軍綠色箱子,
摸黑走進橡膠林。
他找了塊隱蔽的地方,
用鐵鍬挖了個深坑,
把箱子用防水油布包了三層,
小心翼翼地埋進去。
“對不起了,
兄弟們,”他對著土堆自言自語,
“等風頭過去,
我一定把你們挖出來?!?/p>
第二天,
孫建國再次告發,
說看見周衛國半夜出去。
老馬帶人搜遍了宿舍周圍,
一無所獲。
但他還是宣布了處罰決定:周衛國思想覺悟不高,
延期三個月返城,
留場進行思想改造。
消息傳來,
劉大軍急得直跺腳:“我就說嘛,
為了幾本破畫兒,
值當嗎?”
周衛國沒說話,
心里卻在想:總有一天,
人們會明白這些“破畫兒”的價值。
03
1980年春天,
周衛國終于回到了上海。
三個月的“思想改造”讓他瘦了一圈,
但那個軍綠色箱子還是完好無損地跟著他進了家門。
新婚妻子王玉梅打開箱子一看,
臉都綠了:“就這?就為了這些小人書,
你差點回不來?”
“這可不是普通的小人書,”
周衛國一本本地拿出來,
像介紹老朋友一樣,
“你看這套《紅樓夢》,
是劉旦宅畫的,
人物神態活靈活現。
還有這本《武松打虎》,
錢笑呆的作品,
每一個動作都……”
“行了行了,”王玉梅沒好氣地打斷他,
“能當飯吃嗎?我媽說得對,
嫁了個書呆子?!?/p>
周衛國把連環畫重新裝好,
放進樟木箱子里,
又買了樟腦丸防蟲。
王玉梅看他這架勢,
撇撇嘴:“至于嗎?現在街上一毛錢能買三本呢?!?/p>
“那都是粗制濫造的,
”周衛國認真地說,
“我這些都是五六十年代的精品,
以后肯定會升值的?!?/p>
“升值?”王玉梅笑了,
“能升到哪兒去?一塊錢一本?”
周衛國不跟她爭辯,
每個月發工資,
他都會拿出十分之一買防潮箱、干燥劑,
把那些連環畫保護得像文物一樣。
1985年,
兒子周明出生。
家里地方本來就不大,
王玉梅開始抱怨那個占地方的箱子:“孩子都沒地方放玩具,
你那些破書倒是住著專用房間?!?/p>
周衛國只好把箱子搬到陽臺,
用防雨布蓋著。
1992年,
單位分房。
領導找周衛國談話,
話里話外暗示如果能“表示表示”,
就能優先分到三室一廳。
“聽說周師傅喜歡收藏古書?”領導笑瞇瞇地說,
“我也是個文化人,
特別喜歡這些老物件?!?/p>
04
周衛國心里明白,
趕緊說:“領導,
我那些都是小人書,
不值錢的?!?/p>
“小人書也是文化嘛,”
領導意味深長地說,
“聽說你有套完整的《三國演義》?”
最后,
周衛國沒送。
結果只分到了筒子樓的一個單間,
一家三口擠在15平米的房間里。
王玉梅第一次跟他大吵:“人家老張送了兩瓶茅臺,
分了三室一廳!你就抱著你那些破書過日子吧!”
1995年,
七歲的周明突發高燒,
醫生說要用進口藥,
一支就要八百塊。
那時候周衛國一個月工資才三百。
王玉梅急得直哭,
突然想起了那箱連環畫。
趁周衛國上夜班,
她翻出三本品相最好的《西廂記》,
跑到古玩市場,
賣了一千二百塊。
當天晚上,
周衛國下班回家,
發現箱子被動過,
立刻慌了。
數了三遍,
少了三本《西廂記》。
他沖到王玉梅面前:“書呢?我的《西廂記》呢?”
王玉梅理直氣壯:“賣了!兒子的命重要還是你那幾本破書重要?”
周衛國二話不說,
連夜跑到古玩市場,
挨家挨戶地問。
凌晨四點,
終于在一個古董販子那里找到了那三本書。
販子開價兩千,
他掏空了所有積蓄才贖回來。
回到家,
王玉梅坐在黑暗中,
冷冷地說:“周衛國,
你記住今天。”
05
2000年,
互聯網開始普及,
連環畫收藏逐漸有了市場。
一個廣東古董商找上門,
開價兩萬塊收購整箱連環畫。
鄰居老王勸他:“兩萬塊啊,
夠把冰箱彩電洗衣機都買全了!你那些書放著也是放著,
還不如換成錢實在?!?/p>
周衛國笑著搖頭:“不賣?!?/p>
“你這人真是死腦筋,”老王恨鐵不成鋼,
“你不會一本本賣???”
周衛國還是搖頭:“這些書要整套才有價值,
拆開賣就不值錢了?!?/p>
那年高考,
周明考了680分,
想報復旦新聞系。
周衛國希望他學理工:“新聞系以后不好找工作。”
周明突然爆發了:“你管過我嗎?從小到大,
你眼里只有那些破連環畫!同學家都有電腦了,
咱家連個像樣的電視都沒有!你那些破畫比親兒子的前途還重要?”
父子倆不歡而散。
最后周明還是報了新聞系,
而且故意選了外地的大學,
說是要離家越遠越好。
2005年,
下崗潮席卷全國,
48歲的周衛國也沒能幸免。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王玉梅開始做鐘點工補貼家用,
周衛國則到處找零工。
但他始終沒有動那箱連環畫的念頭。
那年夏天,
央視《鑒寶》欄目來上海海選。
消息在收藏圈傳開,
很多人都躍躍欲試。
老王拿著報紙找到周衛國:“這可是你的機會啊!說不定你那些小人書真值錢呢?”
周衛國心動了,
回家跟王玉梅商量。
王玉梅一聽就炸了:“還嫌不夠丟人?全國人民面前出洋相?”
當著周衛國的面,
她把報名表撕成了碎片。
但周衛國沒死心。
他偷偷挑了兩本品相最差的——一本《鐵道游擊隊》,
封面都破了;一本《林海雪原》,
缺了最后一頁——裝在破書包里,
去了海選現場。
06
現場人山人海,
什么祖傳玉器、名人字畫都有。
周衛國的兩本破連環畫顯得特別寒酸。
排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這年頭什么人都來碰運氣?!?/p>
輪到周衛國時,
年輕的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就想打發他走:“大爺,
我們這兒不收舊書?!?/p>
“等等,”一個戴眼鏡的老專家走過來,
接過那本《鐵道游擊隊》,
仔細翻看。
突然,
他激動地叫起來:“小劉,
快來看!這是賀友直的原稿!”
現場頓時安靜了。
另外兩個專家也圍過來,
拿著放大鏡研究。
“您看這個線條,
這個構圖,
還有這里的簽名,”老專家指給年輕人看,
“賀友直早期的作品,
非常珍貴。”
“這本《林海雪原》也是,”另一個專家說,
“雖然缺頁,
但能看出是1957年的初版?!?/p>
最后,
專家組給出的估價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兩本破連環畫,
八萬塊。
消息很快傳回了弄堂。
鄰居們都涌到周家門口,
想看看那個“價值連城”的箱子。
周衛國高興得像個孩子,
打開箱子一本本給大家介紹。
王玉梅的態度也變了,
她開始主動幫周衛國整理那些連環畫,
還買了新的防潮箱。
“老周,”她試探著問,
“要不咱們賣幾本?把房子裝修一下?”
周衛國想了想:“賣兩本吧,
就賣那兩本破的?!?/p>
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
周衛國發現王玉梅不見了。
箱子也不見了。
桌上留了張紙條:“老周,
我已經聯系好買家了,
十二萬,
一次性付清。
這些錢夠咱們買套兩居室了?!?/p>
07
周衛國瘋了一樣沖出門,
在附近的茶樓里找到了王玉梅。
她正在跟一個戴金鏈子的中年人談價錢。
“十五萬,
不能再高了?!苯疰溩幽姓f。
“成交!”王玉梅正要握手,
周衛國沖過去一把搶過箱子。
“你干什么?”王玉梅急了,
“十五萬?。 ?/p>
“不賣!”周衛國抱著箱子就往外跑。
金鏈子男在后面喊:“二十萬!我出二十萬!”
周衛國跑回家,
把箱子藏進車庫,
自己也搬了進去。
王玉梅追到家,
隔著車庫門喊:“周衛國,
你給我出來!”
沒有回應。
當天晚上,
王玉梅找來鎖匠,
打開車庫門,
發現周衛國抱著箱子睡著了。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最后放下一份文件就走了。
那是離婚協議書。
周衛國在車庫住了一個月。
期間,
周明從外地趕回來勸架,
但誰也說服不了誰。
王玉梅堅持要賣掉連環畫改善生活,
周衛國死活不同意。
最后,
王玉梅搬回了娘家,
離婚協議也正式生效。
老王來看周衛國,
長嘆一聲:“老周啊,
值得嗎?為了幾本書,
把家都散了?!?/p>
08
周衛國抱著箱子,
眼圈紅紅的:“老王,
你不懂。
這些書是有生命的,
每一本都記錄著一個時代。
我要是賣了,
就等于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時間飛快,
轉眼到了2015年。
這些年,
周衛國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
靠打零工維持生活。
兒子周明大學畢業后留在北京工作,
很少回家。
那箱連環畫還是被他當寶貝一樣供著。
隨著傳統文化復興,
連環畫市場徹底火了。
特別是五六十年代的精品,
價格翻了幾十倍。
周衛國的收藏開始引起專業人士的注意。
那年秋天,
央視《國家寶藏》節目組找上門,
說要拍攝“民間收藏家”專題。
周衛國婉拒了出鏡,
但同意讓他們拍攝連環畫。
節目播出后,
反響巨大。
特別是當專家介紹那套1957年版的《三國演義》時,
整個收藏界都轟動了——程十發繪制的這套書,
目前存世的完整版本不超過五套。
第二天,
各路人馬蜂擁而至。
有文物販子,
有拍賣行,
還有自稱“老熟人”的陌生面孔。
最讓周衛國意外的是,
當年在知青農場舉報他的孫建國也來了,
還帶著律師。
“老周,”孫建國皮笑肉不笑,
“當年那箱書可是咱們知青點的集體財產,
你私自帶走,
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吧?”
律師推了推眼鏡:“根據相關法律,
這些連環畫的所有權確實存在爭議。
我的當事人要求分享收益。”
09
周衛國冷笑:“集體財產?當年要燒的時候怎么不說是集體財產?”
“那是特殊時期,”孫建國強詞奪理,
“現在時代不同了,
該算的賬還是要算清楚。”
最后,
官司打了半年,
法院判決周衛國勝訴——連環畫是他個人收集、保管的,
與集體財產無關。
2017年,
保利拍賣行的專家團隊對整箱連環畫進行了專業鑒定。
結果令所有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