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還沒弄完?”
他走進護士站,語氣溫和,目光卻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林佳慧低聲回應,手指不自覺攥緊文件夾。
趙大方拿起一份文件,緩緩靠近,空氣仿佛凝固。
“小林,你還在生我的氣吧?”
他低聲問,帶著一絲試探,提及那次會議室的攤牌。
林佳慧心跳加速,回憶起他那句“年齡不是問題”和眼中閃過的冷意。
她想逃,卻被狹小的空間困住。
趙大方步步逼近,笑容依舊,卻透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年輕人,要懂得抓住機會。”
林佳慧,22歲,出生在南方一個不起眼的小鎮,家中父母是工廠工人,靠微薄收入支撐一家三口。
她從小懂事,成績優異,是鄰里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小時候,母親因心臟病住院,病房里護士們的溫柔與專業深深觸動了她——她們不僅熟練操作儀器,還輕聲安慰焦躁的病人,讓林佳慧第一次感受到白大褂的力量。
她暗下決心:成為一名護士,救死扶傷,改變家庭命運。
高中三年,她埋頭苦讀,放棄娛樂,考入省內最好的護理學院。
在學院里,她是老師眼中的尖子生,熬夜背書、反復練習靜脈注射,常常在模擬病房練到深夜。
實習期間,她以細心和耐心贏得患者和導師的贊譽,成功通過市中心醫院——全市頂尖三甲醫院的層層選拔。
父母為她攢了半年工資,買了一套嶄新的護士服,叮囑她珍惜機會,回報家鄉的期望。
入職第一天,林佳慧拖著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市中心醫院氣派的大門前。
陽光刺眼,她微微瞇起眼睛,護士服熨燙得筆挺,漿洗的清香混合著些許生硬感。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清冷氣味,既陌生又熟悉。
她想象著未來的日子:穿著白大褂穿梭病房,記錄病情,協助醫生,或許還能在這座城市扎根,買一套小房子,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走進門診大廳,人來人往,導診臺的護士耐心指引,儀器提示音與腳步聲交織,構成醫院獨有的節奏。
一切顯得專業、高效,帶著一絲冰冷。
林佳慧按照通知找到護理部,接待她的是王護士長,一位干練的中年女性,語氣溫和卻透著威嚴。
“小林,歡迎加入心內科,工作會很忙,準備好了嗎?”
林佳慧用力點頭,聲音略帶緊張:“準備好了,我會努力的。”
穿過長長的走廊,經過診室和病房,林佳慧努力記下路線,觀察周圍:潔白的墻壁,光可鑒人的地面,護士們步履輕快,病人家屬的詢問被耐心解答。
她感到自己站在人生的新起點,滿心憧憬,像是握住了一張通往未來的入場券。
心內科在七樓,電梯門開,藍色“心血管內科”字樣映入眼簾。
護士站里,幾位護士忙碌著,接電話、核對醫囑,抬頭對她友善一笑。
王護士長簡單介紹后,林佳慧一一問好,努力記住同事的面孔。
她暗自下決心:要盡快融入,證明自己。
然而,她并未料到,這座光鮮的醫院,這件白大褂,將成為她噩夢的開端,職場的陰影正悄然逼近。
入職市中心醫院心內科,林佳慧迅速感受到三甲醫院的快節奏。
心內科是醫院的重點科室,病人多、任務重,每天都有新入院的急性心梗患者、術后恢復的老人,護理記錄、藥物配發、病情觀察讓她忙得喘不過氣。
她像一塊海綿,拼命吸收知識,跟隨經驗豐富的李姐學習操作規范。
輸液、測血壓、記錄心電圖數據,她手忙腳亂卻不敢出錯,深夜常在宿舍翻書復習,生怕辜負父母的期望和自己的夢想。
李姐熱心,手把手教她如何應對突發狀況,鼓勵她:“小林,慢慢來,你很有潛力。”
同事小張,年紀相仿,偶爾會分享零食,聊些輕松話題。
林佳慧覺得,只要努力,就能融入這個團隊,站穩腳跟。
盡管累,她樂在其中,每完成一項任務,都覺得離夢想近了一步。
然而,一抹陰影悄然籠罩。
科室主任趙大方對她的“特別關注”讓她越來越不安。
他50歲,氣度不凡,是心內科的權威,查房時總帶著溫和的笑容,同事們敬他如師長。
起初,林佳慧也覺得他和藹,他會在護士站停下,詢問她的工作進展:“小林,適應得怎么樣?”
她恭敬回答:“挺好的,謝謝主任。”
但漸漸地,趙大方的“關心”超出了正常范疇。
他開始頻繁找她單獨談話,理由往往是瑣碎的工作細節,比如某病人的用藥記錄。
辦公室里,他坐在皮椅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問起她的家鄉、父母,甚至感情狀況:“小林,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嗎?”
林佳慧紅著臉敷衍:“還沒想這些,工作為主。”
趙大方笑而不語,眼神卻讓她感到一陣莫名寒意。
她試圖回避,埋頭工作,假裝忙碌,或借故去病房。
但趙大方總有辦法接近。
他安排她負責需頻繁向他匯報的病人,比如一位反復心衰的老年患者,每次查房,他都會在她身邊多停留片刻,語氣溫和卻帶著審視。
他還常在下班后打來電話,詢問白天已處理的事務:“小林,3床的心電圖數據再確認一下,明天告訴我。”
時間往往是晚上九點,她剛洗漱完,疲憊不堪。
這些事明明可通過交班記錄了解,為何偏要單獨找她?
林佳慧心煩意亂,卻不敢多問。
她隱約感到,趙大方的態度已超出上下級的關懷,但又找不到確鑿證據。
壓力像藤蔓,纏繞她的心。
她開始失眠,夜里盯著天花板,腦海里反復浮現趙大方的目光。
白天工作,她精神恍惚,一次差點配錯藥量,幸好李姐及時提醒。
她不敢向同事傾訴,害怕被誤解為小題大做,或被認為是想攀高枝。
李姐敬重趙主任,小張也只說:“主任可能看你新來,比較關心,別多想。”
林佳慧只能將不安壓在心底,自我安慰:或許真是自己太敏感,只要努力工作,時間會證明一切。
但內心的熱情逐漸冷卻,醫院的消毒水氣味不再讓她興奮,而是像一種無形的束縛。
曾經的憧憬蒙上陰影,她感到自己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牢籠,喘不過氣,生活失去色彩,職場成了她無法逃避的夢魘。
趙大方,50歲,心內科主任,醫術精湛,風度翩翩,是市中心醫院的明星專家。
他身材略顯發福,白大褂下總是熨帖的白襯衫,鬢角微白,談吐儒雅,笑容溫和,科室里無人不敬他為權威。
他常在查房時鼓勵新人,分享經驗,宛如慈父般的長輩。
然而,在林佳慧眼中,這位“和藹”的主任正逐漸撕下偽裝,露出令人不安的真面目。
他的“特別關照”從最初的溫和詢問,演變為越來越明顯的曖昧試探。
他利用職權,頻繁安排林佳慧額外任務,比如翻譯一篇晦澀的英文文獻,或代表科室參加學術會議。
這些任務表面是“鍛煉機會”,實則讓她不得不與他單獨接觸。
林佳慧感到壓迫,卻不敢拒絕,害怕被扣上“不配合工作”的帽子。
她盡量保持距離,匯報時拉上同事,談話時言簡意賅,但趙大方的目光總如影隨形,讓她如芒在背。
一次科室聚餐,趙大方的行為越發大膽。
他特意坐在林佳慧身旁,用公筷為她夾菜,笑著說:“小林,多吃點,看你瘦的。”
同事們起哄:“主任對小林真好!”
林佳慧尷尬萬分,臉頰發燙,只能低頭應付:“謝謝主任。”
趙大方趁機提起她的年齡:“小林才二十二吧?”
“比我女兒大不了幾歲。”
語氣看似隨意,卻讓她感到一絲寒意。
飯局后,她借口頭暈提前離開,獨自走在夜風中,心亂如麻。
她開始明白,趙大方的“關心”絕非善意,而是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目的。
她想向李姐或小張求助,但李姐敬重趙主任,小張也只說“主任就是隨口關心”,讓她不敢輕易開口。
沖突終于在一次小型會議后爆發。
會議討論科室年終總結,幾位資深醫生和護士參加,結束后,趙大方叫住林佳慧:“小林,留一下,有事跟你說。”
同事們陸續離開,會議室只剩他們兩人。
窗外天色已暗,昏黃的燈光讓趙大方的身影顯得高大而壓迫。
林佳慧站在門口,手心冒汗,聲音干澀:“主任,有什么事?”
趙大方慢條斯理地收拾文件,抬頭看她,目光深邃,少了平日的溫和,多了幾分審視。
“小林,你來科里快半年了,感覺怎么樣?”
他問。
林佳慧敷衍:“挺好的,謝謝主任。”
他笑了笑,起身踱步到她面前,距離近得讓她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
“我對你比其他新人更關心些,你應該感覺到了吧?”
他的語氣低沉,帶著試探。
林佳慧心跳加速,腦海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后退,卻被門板擋住。
趙大方直視她的眼睛,緩緩說:“小林,你很聰明,很努力,也……很特別。”
“我很欣賞你。”
這話如驚雷炸響,林佳慧感到渾身血液沖上頭頂,臉頰燙得嚇人。
她終于明白他所有的“關照”指向何方。
恐懼與憤怒交織,她鼓起勇氣,聲音顫抖卻堅定:“主任,您別開玩笑了!”
“您有家庭,我們年齡差太大了,您這個歲數……我一直把您當長輩!”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試圖用年齡和倫理劃清界限。
趙大方臉色微微一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恢復平靜。
“年齡不是問題,”他淡淡道,“重要的是感覺。”
林佳慧心如墜冰窟,強壓恐慌,打斷他:“主任,我很尊敬您,但求您別這樣,行嗎?”
她近乎哀求,雙手緊握,指甲掐進掌心。
趙大方沉默幾秒,輕輕嘆氣,退后一步:“好吧,小林,看來是我太心急了。”
“今天的談話,你就當沒發生。”
他語氣恢復溫和,轉身離開。
林佳慧如蒙大赦,沖出會議室,跑進空蕩的更衣室,靠著儲物柜大口喘氣,眼淚奪眶而出。
會議室攤牌后,林佳慧的生活像被按下暫停鍵。
她試圖拉開與趙大方的距離,盡可能避免獨處:匯報工作時拉上小張,查房時埋頭記錄,辦公室談話速戰速決。
她甚至改變外貌,穿著寬松的深色衣服,放棄化妝,頭發隨意扎起,只求不引人注目。
然而,趙大方的“關照”并未因她的疏遠而減退,反而以更隱晦的方式加劇。
他不再公開說曖昧的話,卻總在查房時在她負責的病床前停留過久,語氣溫和,目光卻帶著審視。
他還安排她負責繁瑣任務,比如整理全科室的耗材清單,理由是“新人要多鍛煉”。
這些工作耗時費力,稍有差錯就可能被責難,林佳慧如履薄冰,生怕給他抓住把柄。
更讓她窒息的是,科室里開始流傳針對她的流言。
一天中午,護士站附近,她無意聽到兩名同事竊竊私語:“聽說那個林佳慧,仗著年輕漂亮,想巴結趙主任呢。”
“怪不得主任對她那么好,嘖,清純都是裝的。”
這些話如刀刺進林佳慧的心,她僵在原地,手中的醫囑單幾乎被捏皺。
她懷疑這些流言與趙大方有關——是他因被拒絕而故意散布,試圖用輿論逼她屈服?
她想解釋,卻無從開口,清者自清在這樣的環境下只是笑話。
同事們的態度也變得微妙,曾經友好的眼神夾雜著探究與冷漠,有人甚至在她經過時刻意壓低笑聲。
唯有李姐和小張一如既往,李姐拍拍她的肩:“小林,別聽那些閑話,好好工作。”
小張也偷偷說:“佳慧,別理他們,我們信你。”
但這些安慰像風中燭火,難以驅散她心頭的陰霾。
林佳慧的心理壓力達到頂點。
她開始自我懷疑:是我反應過度,誤會了主任?
還是我哪里做錯了,引來這些流言?
她試著向王護士長暗示趙大方的行為,一次交班后,她鼓起勇氣說:“主任對我好像……特別關心,我有點不適應。”
王護士長皺眉,語氣輕描淡寫:“趙主任可能是看你新人,比較照顧,別多想。”
林佳慧心沉下去,明白無人會輕易站出來。
年終檢查臨近,科室更加忙碌,她被安排整理一整年的護理檔案,厚厚的文件夾堆滿桌子,每天加班到深夜。
疲憊讓她精神恍惚,一次差點漏記病人用藥,幸好小張發現。
她在更衣室里偷偷抹淚,覺得自己像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牢籠,喘不過氣。
一次夜班,林佳慧的困境被新事件推向更深處。
已是凌晨,病房安靜,她在護士站核對醫囑,遠處走廊傳來低語。
她循聲走去,發現兩名資深醫生在休息室外閑聊,提到趙大方:“老趙對新人還是那套路,‘特別關照’誰受得了?”
“別說了,當年那小護士不也忍了?”
“沒人敢吭聲。”
林佳慧躲在拐角,心跳如鼓——她不是唯一受害者!
趙大方多年來可能一直在利用權勢壓迫新人,卻無人反抗。
她既憤怒又恐懼:憤怒于他的無恥,恐懼于他的勢力。
這些資深醫生尚且不敢多言,她一個剛入職的護士,又能做什么?
她回到護士站,盯著電腦屏幕,腦海中反復浮現趙大方的笑容和那句“年齡不是問題”。
她開始思考:繼續沉默,保住來之不易的工作?
還是冒險反抗,揭開真相?
但反抗的代價,可能遠超她的承受范圍。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不再是夢想的象征,而是無形的枷鎖,勒得她喘不過氣。
年關將至,市中心醫院心內科忙碌如戰場,年終檢查、評比、總結壓得每個人喘不過氣。
林佳慧幾乎每天加班到深夜,整理檔案、核對醫囑,力求不出差錯,以免給趙大方任何責難的機會。
自從夜班聽到醫生議論趙大方的“老套路”,她明白自己并非唯一受害者,這讓她既憤怒又無力。
憤怒于他的無恥,權力讓他肆無忌憚;無力于現實,無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她開始暗中觀察趙大方,試圖找到破綻,但他老練狡猾,表面溫和,滴水不漏。
科室里的流言愈演愈烈,有人當著她的面竊笑,有人背地里說她“想走捷徑”。
林佳慧感到孤立無援,連李姐和小張的善意都讓她懷疑——她們是否也迫于趙大方的權勢,選擇裝聾作啞?
她變得沉默寡言,憔悴不堪,鏡子里自己的臉陌生得像另一個人,失眠和焦慮像潮水,將她淹沒。
這晚,林佳慧獨自在護士站整理全年護理檔案,窗外大雪紛飛,科室空蕩,只剩掛鐘滴答作響。
她揉著酸澀的眼睛,準備去茶水間倒杯熱水,卻聽見熟悉的腳步聲——趙大方。
他沒穿白大褂,深色毛衣和西褲讓他少了平日威嚴,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卻更顯壓迫。
“還沒弄完?”
他走進護士站,語氣溫和,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林佳慧低聲回應:“快了,主任。”
手心已滲出冷汗。
趙大方走近,拿起一份文件翻閱,眉頭微皺,似在認真審視。
護士站空間狹小,他的靠近讓空氣變得稀薄,林佳慧僵立原地,手腳無措。
她想說“不用幫忙,您早點休息”,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害怕激怒他。
寂靜在兩人間蔓延,只有文件翻頁的沙沙聲和窗外的落雪聲。
林佳慧心跳加速,腦海中閃過會議室攤牌的畫面——那句“年齡不是問題”如噩夢般揮之不去。
她低頭盯著地板,祈禱他盡快離開。
然而,趙大方忽然放下文件,抬頭看她,語氣低沉:“小林,你最近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林佳慧心頭一震,會議室的陰影再次浮現。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沒有,主任。”
她連忙否認。
“真的沒有?”
“那天在會議室,是我太唐突了,嚇到你了吧?”
他的語氣聽起來充滿了歉意和自責。
林佳慧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沉默。
“其實,我后來也反省了很久。”
趙大方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文件,“我只是……只是太欣賞你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離林佳慧更近了。